萧伊庭一副神游的样子,目光涣散地,转到他身上,默然不语。
“萧伊庭!你XX的是混蛋!你这算什么?拿孟清浅当替身?亏我从小这么疼你!你真XX让我失望!我替姐姐不值!也替孟清浅不值!姐姐还尸骨未寒啊!你有良心吗?”
萧城卓冲着他大吼大叫,也懊恼晚餐时在饭桌上应该好好羞辱一番孟清浅,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人家妻子的名分还在,她就等不及地跑来要当填房!现在填房都还不算!只能算是小三!
呵……
亏我从小这么疼你……
这话多么好笑,如果是清禾还在的时候,一定都笑翻了吧?只是,现在还有谁能笑得出来?
“萧伊庭!你还是学法律的!你敢结婚!老子我,不,你叔叔我就去告你重婚!”萧城卓甩下这句话,愤然出了房间。
☆、第295章 旧人空瘦 锦书难收:初初见你
又是一声“砰”的巨响,萧城卓把门重重地关上。
他如同被门板击中脑门一般,脑中嗡嗡乱响……
顺势便倒在了床上,枕下,是她的日记,夜夜伴他入眠,所以,他从来就不曾感觉她离开过……
伸手进去,触摸到日记本布纹的质地,顺手取了出来,打开扉页,“谨以此证明,我曾经爱过”几个字映入眼帘,而后面的内容,他再也不敢多看,那些词词句句,一次便碾碎了他的心,他再也承受不起,再也不愿相信…铄…
这是他第二次翻开这本日记,直接跳过前两篇最令人痛心疾首的句子,落在了她回忆的篇章里: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1999年的夏天,我失去了一切,跟随萧伯伯来到北京。彼时的我,心如死水,纵然那日阳光耀眼,在我眼中,天空却将永远阴霾一片。
我深深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的角色,也做好了一切准备面对家里的每一个人,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个人……
他很高,初见时十六岁的我踮起脚尖不知道能不能摸到他的头,因为那时的我,从来没摸过。
他很帅,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阳光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便会流淌出蜜色的光泽。
他很皮,说话大声,尤其喜欢大声地叫着“妹妹”,他在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生动明亮了。
我之所以对那一天印象深刻,便是因为此。
他穿着运动服,手里滴溜溜地转着篮球,进屋来,冲着我笑,对我说:嗨。
那一瞬,我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因为,那日阳光太耀眼,他眼睛里的光泽,太耀眼……
后来,我常常想,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是他毅然决然带着我离开苏苏的生日会,告诉每个人,我是他带来的人之时吗?
是他将我从三千米的跑道上背去医务室时吗?
是他在我生病那个晚上,陪着我念了一个晚上课文的时候吗?
是他将他第一次打球所赚得全部收入买了个鸡血石给我的时候吗?
是他站在我的卧室里,张开双臂对我说,这就是我的家之时吗?
还是,在我每一次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像个英雄一样站起来,把我护在他的臂膀底下,而后又凶我不会保护自己的时候呢?
每一个答案都被我否定掉之后,我想,我终于明白,爱上他,就在那一个瞬间,在他披满阳光而来,冲着我说“嗨”的那一个瞬间,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因,那一声“海”,那一双闪着光芒的眼睛,点亮了我灰暗的天空。
萧伯伯总说,他遇见我,是他人生之大幸。而我想说,我遇见他,才是我人生之幸。因为有他,我阴霾的人生,始终有一方被阳光眷顾的天空,在我自己隐秘的角落里,照亮并温暖着我的时光……
感谢,有你,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竟如利刃一般,在心窝子里打着转,痛如剜心……
谁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一年过去了,这痛非但不减分毫,反而夜夜剧增……
将日记覆盖在脸上,十四年前的往事,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她不曾忘了那个转着篮球的他,他又何曾忘记那个留着厚厚刘海,戴着大框眼镜丑丑的她?
十四年往事,点点滴滴,他一支画笔画了无数,也画不尽其中万一,又怎是这一本小小日记所能承载的?
可是,仍然决定读下去,去读他们的十四年,在她的眼里是怎样的色彩……
这一夜,他没有睡觉,捧着她的日记,翻来覆去地读,那些幼稚的,青涩的过往,在她的笔下,分明是俏皮可爱的,却总是读得他泪眼朦胧……
过去的年月里,总猜不透她的心思,她从美国回来,才渐渐对应着往事去猜测,如今翻读她的日记,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原来都是正确的……
他们之间太多的过往,她的每一个行为,都是源于爱他……
她的突然离去,她的再次意外重返,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求婚,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婚礼的日期……
就像她在这篇日记里所写的:
我回来了,带着苏格兰羊绒的手套,带着一具不知是否有明天的身体。
我不知道自己的回归是否正确,我一生理智,鲜少冲动,记忆中任性的冲动只有三次:
第一次,我在云南过春节,他一个电话打来,告诉我,他病了,问我回家可好。我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血液沸腾,收拾行李,买了最快的机票,立刻飞回了北京,只是,在我和他的家里,迎接我的,却是郭锦儿暧/昧的画面。我知道那一副画面必然是假,可我依然退了出去,因为,那时候的我,明白,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或者不会是我,也不该是我……
第二次,我从云南回来,他向我求婚,我一秒钟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不,这一次算不得冲动,因为,事实上这一刻,我已经在内心里斗争了九年,准备了九年……
第三次,便是这一次。他又是一个电话,隔着太平洋打过来,告诉我,他醉了,一个人睡觉好害怕,问我回来好不好?
呵,所以,我又来了。
可是,我又是如此的矛盾和害怕,我害怕不能陪他到最后怎么办?那我的回家,会不会是一个错,可我仍告诉自己,我只是回来看看他,只要能默默地看着他就好,所以,我回来,然而我躲藏,直到无处可躲……
终于,我仍旧以他妻子的身份重回他身边,他想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我,却再度犹豫……
然而,如果我说,我也曾如每一个女孩一样,憧憬着属于我的婚礼,会不会是一件可笑的事?
我想要一个中式的婚礼,我向往那样的中国红。
凤冠霞帔也许是笑话了,可是,我要穿着一身红装出嫁,戴长长的金流苏,遮住我的面颊。
这样的我,是不是一个俗气的人?
俗气与否,那也只是我的一个梦想罢了……
他放下日记本,读不下去……
原来,他从云南回家生病那次,她竟然真的回来过……
呵,他真是愚蠢,这是必然啊……他的妹妹,深爱着他的妹妹,什么时候对他的话不遵从?什么时候,她都那么乖,那么委屈地听他的话,哪怕他撕了她父亲最后的墨宝,她说了恨他一辈子,可最后,却也只是爱了他一辈子……
眼前浮现出她的笑容,穿着复古的红装,长长的金流苏垂面而下,她在流苏后甜甜地笑,叫着他,二哥,我回来了……
眼泪,终于还是无声地滑落……
注定,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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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红肿了眼睛下楼,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吃早餐。
姜渔晚看着他的眼神是满意的,笑眯眯的,可是萧城卓却瞪着一双大眼,恨不得吃了他,只不过,萧城兴等两人在前,他不便发作,至于萧城兴,则像什么也发生一般,吃着早餐。
没有人在早餐桌上问话,他静静地吃完,照例一声,“爸,妈,我去上班了。”
起身离去,也没有人回应他。
直到他上了车,准备开车了,他的手机响,一看,是爸爸打来的。
“爸,有事?”他问,这也算是明知故问了。
“你真的打算结婚?”萧城兴在那头问他。
他沉默。
那端,便传来萧城兴的叹息,“也罢,只要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爸,我……”他哽咽。
“伊庭,如今你长大了,爸爸绝不会再逼你什么,你自己想清楚吧……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再回头的机会了……”
萧城兴的话,语重心长……
☆、第296章 旧人空瘦 锦书难收:一辈子的骄傲
萧伊庭律所办公室,门是开着的。
小鱼自律所外走进来,背着一个包包。
“咦,你找萧律啊?他在有事呢,得等会儿!”助理冲着她眨眨眼睛,眼神里几分促狭。
小鱼便乖乖地坐在门口等,可以看到门内,那个酷似清禾姐姐的女孩,正坐在萧伊庭对面,乌亮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随着她说话的节奏,头发上的光泽一片一片地,闪着光泽铄。
真像啊……
单单从这个背影,如果她不是知道清禾姐姐已经永远地去了,她一定会以为,这就是姐姐了……
她并不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可是那些话语还是细细碎碎地,传入她耳内来:
“婚礼的流程就是这样,纯金流苏的头冠已经在赶制,你呢,准备好了吗?”这是萧伊庭在说话,语气冷冷硬硬,听不出温度。
“嗯,好了,你看看这个。”孟清浅把自己手中的平板递给他。
萧伊庭接过来,目光便被平板上的内容黏住了,眼中的哀伤和悲戚,如潮涌一般。
“不错,改成这样挺好了。”他轻轻地评价,把平板还给她,“就这样吧,其它的,都有我来安排吧。”
“好的。”孟清浅把平板收起来。
“有时间去试试衣服,能找到吗?”他说。
“……”她有些迟疑,一家叫依恋的纯手工衣坊,上次量身,是大家一起去的,现在她真不确定能否找到,“不一起去吗?”
“不了,自己去吧!除非……”他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莫可名状的意味。
她顿时会意,红了红脸,眸中几分气恼,“那还是我自己去好了!”一如那日从医院出来的女儿娇态。
她起身,背了包包出门,看见门口的小鱼,不以为意,轻盈走远。
她真的好美……
美得让人窒息……
小鱼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泪水涌进眼眶,她气质像清禾姐姐,可是,五官和清禾姐姐是两种风格,而且,她看起来比清禾姐姐健康,活泼。就刚才她微笑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那一瞬间,那样的笑容是清禾姐姐没有过的,甜蜜,甜美,应是十分幸福的人才有那样的笑容吧……
“小鱼?”还是萧伊庭先叫的她。
她看着孟清浅的背影,完全入了神。
他将她唤回,她一双泪眼看着他,带着幽怨。
“进来吧。”他又道。
小鱼含了泪,一步步挪近,最后走到他面前,眼泪掉下来。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任眼泪一颗一颗落在地面,而后,再用手背狠狠擦着双眼,用力哭着,用力硬着声音问他,“你要结婚了?”
其实,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于他什么都不是,非但不是,或者还是他厌憎的角色,可是,这一刻,偏偏止不住地就想哭……
十二岁的她,也还是有几分倔脾气的,哭着哭着,便拧着脾气,说话也带了讽刺腔,“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和爷爷要回老家了!祝你新婚快乐!”
说完,眼泪还在大颗大颗地掉,却从包里淘出一叠钱来,扔在桌上,“这里只有两千块,我回去以后还会继续赚钱还给你!”
他看着那些钱,再看着哭成泪人的小鱼,既有些觉得莫名其妙,心中某个地方又被触动着。
始终没有去碰那钱,却只叹道,“不是说要九月份才上学吗?”
“爷爷好……好很多……了,想……要回家……”她抽抽噎噎地说。
“什么时候回去?票买好了没有?”他问。
“不……不用你管……”她真的很难过,十二岁,懵懂的年纪,可还是有些懂事了……
他看她哭成这样,苦笑,“想清禾姐姐是不是?”妹妹曾说,这个女孩像曾经的她,他倒是觉得,一点也不像,或者说,这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她……
小鱼用力点头。
他在想,妹妹究竟有怎样的魅力?分明那么清冷疏淡的一个人,却偏偏的,每一个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难以忘怀。付真言如此,萧城卓如此,苏苏如此,王哲如此,美国的乔思如此,就连这个相处时间不长的小鱼也是如此……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他声音飘忽地问。
“我就是喜欢她……”
为什么喜欢?这个连大人都解释不清楚的问题,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又怎么说得清?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她对我好,所以我对她好,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如此……
她很安静,安静得让你忽视了她的存在,可是,她又总是在那里,在你需要的任何时候陪伴你,安静地,给你她所能给的一切。后来,乔思如是说。
她很霸道,霸道地坚持她认为对的东西,并且有着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