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最初进入这间空无一人的屋子,她还有些紧张,可看见这件外套以后便暗自呵呵了一声。付真真不是说吗?她哥哥不讲究穿着打扮,衣服磨毛了也不会买一件,可是,如果给他买休闲的夹克他会很喜欢穿……
所以,这件就是他喜欢穿的夹克了?她记得这衣服的扣子在她和萧伊庭的萧家里就掉过一粒,他也找不到扣子掉哪了,云阿姨看不过去,让他脱了外套,把全套的扣子都给换了下来,这夹克上钉着的可不就是云阿姨给缝上去的扣子吗?
付真言错愕,也发现了自己的外套,可是仍然觉得是她错了,怒气冲冲地抓着她的手腕一扬,让那只叫做问情的镯子在他俩之间辉泽夺目,“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再看看你的样子!”
他把她推到文件柜前,发亮的漆面印出她此时的容颜。
“你的眼镜呢?头发怎么梳成这样?还戴这么个镯子来四处张扬?你是唯恐别人不对你起歹心是吗?”他劈头盖脸地冲着她骂。
她盯着柜面映射出的她和他的影子,亦不甘示弱,“你是在干什么?你告诉我你不回北京在这里干什么?”
他松开她,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知道她在干什么吗?他才是真正的瞎闹!“付真言!你什么都不了解!你给我回家去!”
他上手撑在桌上,笑了笑,“要喝水吗?”
这是又玩起了老一套,顾左右而言它……
叶清禾皱着眉,“付真言!少给我来这套!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情况!我做什么事跟你没有关系!这赌石场不是你玩得起的!你回家!听见没有!”
付真言摇摇头,“我玩不起,难道是你玩得起的?我不了解?你不说我怎么了解?那我只能这么做了!”
遇到这个比石头还硬的人,叶清禾只觉得无奈,这种时候的感觉,就好像用锤子去砸,也砸不开这块顽石……
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缓缓坐下来,问他,“付真言,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觉得你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付真言漆黑的眸子笃定地看着她,却又生出丝丝迷茫之气来,“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是,我又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至于它的意义……我相信你会懂。”
若说,此时此刻,叶清禾没有感动,那是假的,但是,比感动更多的,却是浓厚的负重感。
当一个人抛弃了所有并且冒着倾家荡产甚至生命安全的危险来为你做一件事,那么这件事所背负的全部重担也变成了一种心理负担,会转移到你身上,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付真言……”她不知道怎样才可以说服他,眼前的他,皮肤黑沉,鼻梁坚。挺,目光锐利,唇线坚硬,下颌也棱角分明。这样的人,只能给人一个感觉,那就是“硬”……
太坚硬的人,对于她来说,有些疲于应对了……
“付真言……”她垂下头来,用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思考着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我很让你为难吗?”他问。
“是的!”她坦然承认,“你这真的让我很为难!”
他挥挥手,“你大可不必担忧!我做我的事!你搞你的研究!我们装作不认识!你看,如果我今天不请你来,你压根就不知道我开了这么个赌石场!”
“……”原来,这赌石店还真是他开的!之前她只是疑惑罢了……
那种无力感和压迫感再度沉沉地压在她心头,“付真言!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你忘记了吗?你承诺过的,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再也不参与跟赌石有关的任何事情!结果你现在在干什么?开赌石店?你知不知道这很可能是条不归路!你现在有钱了是吗?有钱不是这么折腾的!你想过你北京的家人、事业和朋友没有?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每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听得很认真,跟多年前那个聆听她“教诲”的不良少年一样,只是,也就是听罢了,当年的不良少年早已有了自己的主见和行事方法,静静地听完之后,对她说,“事业?我的事业是从你这儿开始的,没有你,我的一切都是零!家人和朋友?我当然考虑过!公司已经给了真真和田简,留下了足以他们生活的钱,然后,我才来等你,你在天涯,我在天涯。”
“钱?!你以为有钱就够了吗?你是父母的儿子!是真真的哥哥!你想过他们的感受吗?你爸妈会多么担心!还有真真!真真她那么爱你,你知道吗?”想起真真在她面前哭红的眼睛,她就觉得内疚,如果不是因为她,付家一家人会拥有多么美好的生活!
提起真真,付真言眼里闪过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原来你也知道了……真真这傻丫头,跟你说什么……”
“你不要责怪真真!你突然这么消失了,真真除了来找我,在我面前哭,一筹莫展,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你的,你怎么可以辜负她!”她是太急于劝说付真言回去了,所以没经仔细思考,该说的不该说了都往外说。
付真言听了,脸色便有几分暗沉,“这件事和真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你心里只把我当普通朋友,可能因为我出现得太频繁,还会给你造成一些烦恼,可是,你也没有必要把我推给别人!我早对她说过,她在我心里只是妹妹,我永远也不可能和自己的妹妹发生不应该发生的事,所以,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不要把我跟真真扯在一起,我是她哥哥,姓同一个姓的!而且,清禾,人一生中有太多人羁绊和选择,没错,爸爸妈妈和妹妹,还有公司和朋友都是我的责任,我也知道,有的责任不是靠钱来完成的,但是,人总要面临选择的,你对我来说是我的家人一样重要的人,没有因为时间的长短和彼此姓什而有不同,现在我只陪一个,那我当然只能选择陪你!因为只有你是孤苦无依的!这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谁在你身边?你要把我推给真真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过我来陪你,就要你以身相许了吗?我付真言有这么龌龊吗?”
叶清禾一时语结,意识到自己说过了……
“清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这么多年了,你看看我对你造成什么困扰没有?我从不掩藏我的心思,我喜欢你,可是,随着这些年年岁的增长,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尽量地减少自己在你身边出现的次数,只希望我的每一次出现带给你不会是烦恼,如果,我们一直在北京这么生活下去,你念你的书,我做我的生意,我的锅里永远有一半你吃的饭,也许,你并不稀罕我这锅饭,但是,我还是要努力给你留着,万一有一天,我说的是万一,我当然不希望有这么一天。万一有一天,你失去所有了,我这里还有你可以依靠的半锅饭。但是,你却莫名其妙不要北京安定的生活了,跑到这里来冒险,那很抱歉,我没办法说服自己看着你只身涉险。清禾,你也不要有压力,我这么做,你不需要想着欠我什么,我只是做着我开心的事,你要明白,有些事你一个女孩去做,几乎是不可能做好的!”
有些事?
“你知道是什么事?”她反问,她自认,她的事没有任何人知晓。
付真言低笑了一声,“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是猜测。当年我要来赌石,你一个十几岁的女孩,铁了心要跟我来,那时候的我年幼无知,没去细想为什么,只道你也好这口。经历了这些年,也看懂了些人情世故,再回想来,你那时确实表现得很突兀。后来,你小疯子一样去追那个云南的火车,我就在想,那个兵哥哥跟你好像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犯不着你哭成那样,焦点只怕扔在云南这两字上。再后来,便是现在了,我记得去你家吃饭时你都已经准备报法律专业的研究生了,突然改了方向,而且还是在临报名前,这不太合乎常理啊!我当时只道你们文化人的思维我们不能理解,可能你想挑战另一个难度吧,你总喜欢这样,直到你告诉我你要来云南。又是云南……清禾,我不得不认为,你和云南有不解的渊源,而且,这渊源还来自于玉石,对吗?”
叶清禾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了?”他接着道,“那么,证明我的感觉很好。清禾,有时候我很相信我的感觉的。那年在大街上和萧伊庭打架,第一次和正面说话,我就有一种感觉,很震感的感觉,这个女孩,会是让我记忆深刻的人……果然如此。后来,你陪着我南下,我又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因为这个女孩的加入,我必然不虚此行!结果,仍然证实了我的感觉。再后来……清禾,所以我相信我的感觉,你的人生跟赌石有着必然的联系,而且,那是一个悲剧。”他微微一笑,把再后来的那件事例给省略了。
“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回家了?”她怔怔地听着,怔怔地问。
“会啊!我会和你一起回家!可是,如果你觉得在云南我不便和你同进同出,那么我们就装不认识,我开这个店,会慢慢摸清这个圈子里所有的渠道和人脉,你需要什么,我借着这个店取得比你自己瞎闯便利。”他说。
良久,叶清禾还是摇头,她始终不希望他人管她的闲事,而且,她也知道,付真言这里是说不通了,他爱开赌石店就开呗,就像他说的,他们不认识……
她提起包包,准备离开。
☆、第178章 不负相逢 不负别离:谁把你长发盘起
付真言没有阻止她。
原本想警告一下她别这么张扬,也忍住了。她某些方面的特质就像他自己一样,固执坚硬得可怕,如果她能听他的话,那她也就不叫叶清禾了……
于是,只在她临出门的时候,对她说,“别一个人瞎扛着,有事来店里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铍”
叶清禾只顿了顿脚步,便走了枇。
付真言便唤了人来,“陈定,我交代你的事你可一定要办好了,一点差错也不能出,最好你自己亲自时时盯着。”
“知道的,付哥,只不过……”陈定略略停顿。
“什么?有话直说。”付真言蹙起了眉头。陈定是他高中起就一起混的朋友,跟田简一样,都是铁哥们了,但是田简比他历练多一些,这些年做生意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公司交给田简也还算放心,陈定和另一个兄弟则被他带来了云南。
“付哥,好像不止我们跟着她。有好几次,我们都发现过……不知道是敌是友……”陈定道。
付真言深思,而后微微点头,“嗯,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能出乱子。”
“是,付哥,就算我丢了自己的命也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陈定向他承诺。
付真言则不满地瞪着他,“瞎说什么呢?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那时候跟着我们一起打架吗?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的命得好好留着,给你老爹老妈!给你未来媳妇儿!凡是多动脑筋,别瞎冲动!”
“是……”陈定绷紧的脸笑了笑。
“快去吧。”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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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叶清禾和穆川在候机,准备返回北京。
这一次的调研结束,叶清禾不得不跟着穆川回学校,在云南一月余,除了在各个场口展现了她眼光准,获得一片惊叹之声之外,似乎没有其它的收获。
她有些焦躁,可是,也告知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六年都过来了,不是吗?
让她忧心的是付真言,她已经告知他,她即将回北京,请他结束一切跟她回去,他倒是应了,但那个赌石店却没有关闭。
她也知道,付真言将他这些年的资产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留给了父母和妹妹,一部分留着不动,据说,是属于她的,另一部分则全部用来开这个赌石店,既然开了,就骑虎难下了……
而且,估计付真言也不想结束,因为他了解,她不会轻易放弃……
他这么执着,口口声声说不会成为她的负担,但是,她怎么会没有负担呢?她承不起他这么大的恩……
心中装着事,手机却响了。
是萧伊庭打来的电话。
她去云南这段日子,和他联系得并不多,她自然鲜少主动联系他,而他,也是好几天才给她打一次电话,他似乎总是很忙,电话里寒暄几句就作罢,并且总是以“要工作了”这句话而结束……
知道他忙于工作,身在云南的她那颗浮乱的心,总算有一些些安宁。
接听,他低柔的声音那么近地贴着她的耳朵,“妹妹,这期要期末考试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她记得,那日送别,他对她说过,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他去接她……“我……在机场了……”她支吾着,还是说了。
“真的吗?”依然是淡淡的轻柔的语气,听不出惊喜也听不出愤怒,“几点到呢?我去接你。”
“你不是挺忙的吗?算了……”她握紧手机。他这样的声音,倒真的不像从前的他了,若是从前,只怕他早就炸毛了吧……
是他真的成熟了?还是学会了矫饰?
他“呵”地一笑,“不忙,再忙也要来接妹妹啊!”
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