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叫程荟雅,是姜渔晚朋友的女儿,才从国外回来,形象一如她的名字和家世,端庄典雅,连笑容都仿佛用尺量过一般恰到好处。
可是,叶清禾却亲眼见到了她不敢相信的一幕,这个外表如此高雅的女孩,在花园里和萧伊朋独处的时候,竟然随意坐在木桩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抖脚,还对着萧伊朋竖中指骂“***”……
她被震惊了,如窥视到不该窥视的秘密一般,赶紧进了家门。
这样的女孩,是萧伯母中意的儿媳妇?
而萧大哥自己也没有异议?
怀着这份狐疑,反复思索着萧伊庭曾经在考试结束那晚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终于还是在某天和萧伊朋偶然在走廊擦肩时忍不住叫住了他,“大哥。”
“清禾。”萧伊朋始终那样一副笑容,淡淡的阳光,淡淡的雾。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不关她的事,而且,如果让萧伯母知道,她还要搅和萧大哥的婚姻,不烦死她才怪……
萧伊朋笑了,“既然这么说,必定是你很想说的,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也对,越这么说的人,其实越有想说的欲/望。
“大哥,你确定你要订婚了吗?和微微?你们不是才接触没多久吗?你了解她?或者,你爱她?结婚不是要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才幸福吗?”她索性说了,他们都叫那个女孩微微,她也跟着叫微微。
萧伊朋蕴着淡淡笑意的眸子里,渗出讶异的光来,他倒是真的惊讶了,这个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小妹子,是第一个问他是否真的要娶微微的人……
他含笑点头,“是啊!真的要娶她。”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够慎重?”婚姻,在她年轻的憧憬里,应该是神圣的,而不是这么草率只见一面就决定。
萧伊朋却道,“什么叫慎重呢?你的意思是要相处很久吗?还是要非常相爱?可是,不是每一对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啊,有的人,明明很爱很爱,却最终会从生命里消失,有的人,爱了她三百六十天,甚至三个四个三百六十五天,也注定只有一千天的缘分,后来的很多个三百六十天,都属于别人来陪的……”
叶清禾听着,魔怔了一般,痴痴的,忘了回应……
萧伊朋是个稳重而内敛的人,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内心的想法和情感,订婚在即,被这个小妹妹问起,一时倒多言了……
说完,亦觉轻松了不少,一笑,准备回房。
叶清禾猛然醒悟过来,叫他,“大哥!”
他回首,“嗯?”
“大哥!你一定爱过人的,对不对?而且很爱她?”她追问。
萧伊朋没有说话,柔光随着唇角的弧度漫延,而后,微微点头。
“那……你舍得?”她颤声问。
萧伊朋再度一笑,“清禾,每个人的经历和想法是不一样的,没有人舍得,可是,如果舍了,那必定有舍得的理由。而且,舍不舍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负相逢,不负离别。”
“不负相逢?不负离别?”她喃喃地念着这两句话。
“是,不负相逢,不负离别。相遇的时候,倾尽所有,离开以后,看着她没有你却更美好,同时,在自己的天空里不负她的祝福。”
鼻尖涌上强烈的酸楚,她却在这酸楚里扬唇而笑,“大哥,说得真好,每一次跟大哥说话,总能受益匪浅。”
萧伊朋低头笑了,“傻姑娘,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大哥,祝你幸福!”她摇头微笑。
“呵呵!谢谢!小姑娘考上研究生想要什么礼物?大哥送给你!嗯,驾照考了吗?”萧伊朋笑问。
这是要送她车吗?她赶紧摇手,“不要!大哥!我不会开!也不敢开!还是饶了我吧!”
萧伊朋笑容扩大了些,“别这么拘谨,有时间去学一下,伊庭考上我会给他买一辆,你自然也是一样的!”
“还是……不要了……谢谢大哥……大哥晚安!”她溜之大吉,一头钻进自己房里。
她想起萧伊庭曾经说过的话,他根本不需要为他的未来努力奋斗,家里的事业除了他还有谁能继承?他天生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如今更有一个优质大哥宠着他,他的确有资本吃喝玩乐……
所以,她所作的一切有意义吗?
呵,好一个不负相逢……
萧伊朋看着她缩头乌龟一般缩进了她自己的房间,笑着摇头,也回房去了。
而他们站着说话的地方,却是萧伊庭房门口,在那扇虚掩的门背后,萧伊庭亦怔怔的,耳边回响着萧伊朋的话:不负相逢,不负离别……离开以后,看着她美好……在自己的天空里不负她的祝福……
眼眶渐渐泛了红,我陪你走了多少个三百六十五天了呢?
——————————————————————————————
每年春节叶清禾必定要去江家的,通常都是萧伊庭陪着去,今年该去江家那天,他却老早出去了,叶清禾便自己一个人准备了东西过去。
临出门,因为没人陪,萧城卓自告奋勇和她一起,萧城兴也应允了,两人便由萧家的司机送去了江家。
江家和往年过年一样,总是有很多的人,一年一度的大相逢,面上都待叶清禾极为客气,即便是曾经和她有过矛盾的熊孩子江之恭一家也因为江之恭年岁的逐渐增长而一年比一年更谦和。
江之永比上一次见面又壮实了些,只是,在见着她的时候,远远地打了声招呼,便沉默了。
这几年,他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越来越不像从前的江之永了……
比较活络的人,倒是萧城卓,江家作为主人,自然待这位萧家第一次来他们家的小客人十分热忱,更何况,这小客人还是萧城兴的同辈。
在江家待了一天,萧城卓收获颇丰,收了一叠的红包,还和江家的几个孩子玩熟了,晚饭后,江铎江冀等人离开的时候,江家的孩子还要跟他玩,最后,被家长给拉走的。
每年,在人都走了以后,叶清禾总要陪着江荀和于小嫚说说话的,此刻安静下来,于小嫚轻拉着叶清禾的手坐于自己身边,眉梢眼角都透着对叶清禾的喜爱。
“研究生考试考过了?”于小嫚慈爱地笑着问。
“嗯。”叶清禾点点头。
“考得怎样?”
叶清禾略略谦虚了一下,“不知道呢,过阵子就能出来分数了。”
于小嫚骄傲地看着她,笑眯眯的,“肯定没问题!我们清禾大才女考不上的话,谁还能考上?”
“姨婆,不至于……”虽然她对自己考上有把握,可这话赞得太满了,大抵老人眼里的孩子,自己的都是最好的吧……
不管江家如何,于小嫚对她,真是真心疼爱的……
于小嫚朝江荀招了招手,笑道,“拿来。”
江荀便把一个古香古色的紫檀盒子拿了出来,从盒子本身京式雕刻的花纹来看,有些年头了……
于小嫚把盒子打开,灯光下叶清禾只觉得目光一炫,盒子里装的是一个玉镯。
羊脂白玉。
色白如羊脂,晶莹剔透,细腻温润,就这么看去,无一丝玉络,更无一粒杂质,纯粹的白,细润的白,难得的是,这白玉之中却杂有一条琥珀色的斑痕,让羊脂玉原本敛然素雅的光华多了几分妖艳之气……
玉中上品便是这羊脂白玉,而这个镯子,又是上品中的上品,能有琥珀色斑痕的上品,更加珍贵……
这个镯子是给她的。
于小嫚合上盒子,交于她手中,笑道,“考上研究生了,我们家的女状元啊,没什么可以奖励你的,不嫌这镯子老土,就收下吧。”
“这个……姨婆,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这个东西捧在她手里,她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于小嫚却宠溺地嗔了她一眼,“怎么不能要?这是我们于家的东西,你是真正嫡出的,本来就该给你,难不成,你要我带进棺材里去?”
这年头,谁还讲究什么嫡出庶出?叶清禾只觉手里千斤重……
于小嫚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假意生气,“怎么?还真嫌弃它老土?”
“不是……姨婆,我……这东西在我手里,我得时刻担心它摔碎了!”叶清禾捧着盒子,当真是为难了。
“碎了就碎了呗,也就是一个物件而已,喜欢的时候戴戴,不喜欢,它也就是一个镯子!”于小嫚道,“这东西,也有典故的,还有个名字,还算好听,叫问情。有兴趣听?”
于小嫚瞧着她,笑问。
叶清禾不忍拂了她的兴致,点点头。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最喜给人讲故事,回忆年轻时的美好时光。
“那我就说下去。”于小嫚满意地笑了,“这也就是个传说。传说这镯子是乾隆年间传下来的。当年乾隆皇帝收复了新疆,回族就给清朝皇帝进贡了和田羊脂玉,有雕刻好的成品,也有整料。其中有一块上好的大块籽玉,乾隆将它赏给了最宠爱的妃子,原本打算刻一尊妃子的雕像,却不料,在皇宫内院被妃子自己给打碎了,这妃子生自己的气啊,整整一天没吃饭,后来,便用这碎了的籽玉就着能用的材料给雕出了四样东西,一个镯子,一个扳指,一个玉坠,还有一个玉佩。乾隆附庸风雅,他的妃子也爱这调调,给每件东西取了个名字,分别为:问情、问世、问心,问三生。”
叶清禾听着这个故事,愣住。
于小嫚看着她的样子,笑道,“这孩子,还真听入神了!也就是个故事而已!谁知道是真是假?这其中的破绽太多,我都不信你还信?不过,这四件东西真有却是属实的,不知为何怎么演变的,后来便不在一起了,我们家有这个问情,其它三个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要喜欢这个故事,就把它收下吧!”
————————————————————————————————————————————
更了一万了哦~!!
☆、第174章 不负相逢 不负别离:对不起
这个故事谈不上美好,叶清禾也不喜欢,只是,问情、问世、问心、问三生吗?
“好,那清禾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姨婆。”她收下了。
江荀很是高兴,笑道,“这就对了!这丫头,就是太见外了,别忘了,我们是你真正的亲人。瑚”
于小嫚更是高兴,当即就把镯子取出来,给她戴上了。
她的皮肤原本极白,气质清雅,端端地坐着,便是浑然陌上人如玉的感觉,天生,便适合玉石翡翠之类的饰物,那镯子扣住她的皓腕,只一个相得益彰可以形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手腕太瘦,镯子略显大了铄。
“好看……真好看!”于小嫚连连称赞,对江荀笑道,“比戴在我这老枯骨上好看多了!”
江荀却满目温柔地看着老伴,“你戴也好看。”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怎么都好看。”
当着小辈的面,于小嫚很是窘迫,瞪了江荀一眼,“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呢?让清禾笑话!”
叶清禾含笑,低下头来。
她不会笑话。
江荀和于小嫚,是所有相爱之人期待的永远,是大哥所说的,可以彼此陪伴度过每一个三百六十五天的典范。
萧城卓一直插不上话来,坐在一边很是无聊,后来看着她戴镯子,眼睛才亮闪了几下,喜悦地赞,“真的好看。”
于小嫚听了自是十分高兴,和他俩又说了会儿话,眼见天色渐晚,才恋恋不舍地让司机送他们俩回去。
回去的路上,叶清禾把手镯取下来放回盒子里收好。
萧城卓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笃定地道,“姐姐,我不会说出去的。”
叶清禾目光微凝,转瞬明白,萧城卓说的是这个镯子的事,他不会告诉萧家的人……
这个孩子,越来越懂事和敏感,不,其实,小叔叔一直都很敏锐的,也许,寄人篱下的孩子格外谨慎吧……
每到这时候,她就摸他的头,可是,她伸出手去的时候,才发现,小叔叔的坐高,已经比她高了……
她笑了,收回了手,“小叔叔,再过几年真的要踮脚尖才能打到你头了!”
萧城卓也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我现在是我们班篮球主力!姐姐,等你踮脚尖的时候我就真的可以保护你了,谁也别想欺负你!”
叶清禾笑笑,小叔叔总是这么维护她的……
这样的语气,也总是让她想起小叔叔为她打抱不平要离家出走那次,那会儿他就愤愤不平,不懂她为什么能忍。
她要怎么样才能告诉小叔叔,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欺负得了谁,也没有谁能伤害得了谁,能伤人的,通常是自己的心。因为心在乎了,它才会伤,才会觉得疼,若不在乎,管他谁谁?
春节里总是热闹的,今年春节又不一般。
因为,萧家和程家将订婚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定在春节过后,元宵节。
而这期间,萧伊庭和叶清禾还过了一个生日,一个中规中矩的生日。
一家人围着餐桌吃了丰盛的一顿,开了红酒,姜渔晚刻意定了一个大蛋糕,第一块水果最多的那份给了小寿星叶清禾。
这种感觉,叫做被重视,其实,她在萧家一直能享受到,这也是萧家最温暖的地方,让她最感恩的地方。
她还是把这第一块给了姜渔晚,无论怎样,她都会感激,这个别人的妈妈在她最无助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