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他看着他的袖珍枪,将标尺调到最大宽度和最远距离,然后举起来,击发出一颗子弹。一道红色的闪光哧哧地穿过空中,正好打在出现了几张面孔的那幢楼房正前方的地面上。落点处草被烧焦,一缕浓烟袅袅升起。
西弗娜问道:〃你认为他们看见了?〃
〃除非他们神志完全不清,否则,他们不会注意不到的。我猜他们看见啦,不错。而且一点不喜欢。〃面孔又出现在窗口。
〃卧下,〃塞里蒙警告说,〃他们有重型猎枪,我看见了它的枪口。〃又是一声哧哧声,又一声巨响。
公路牌摇晃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们可能是疯子,〃西弗娜说,〃但目的是善意的。〃〃太善意了吧。他们放第一枪,仅仅是同我们闹着玩儿的,嘲弄我们。他们告诫我们如果我们露面,他们将把我们炸跑。他们已经牵制住我们了,而且他们感到好玩。〃〃我们能从这条小弄那头逃离这儿吗?〃
〃那儿全是瓦砾。看样子,有更多的暂住人口在那里等着我们呢!〃〃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点燃那间房子,〃塞里蒙说,〃把他们烧尽。如果他们疯得不愿投降的话,杀死他们。〃她睁大了眼睛。〃杀死他们?〃
〃如果他们逼得我们迫不得已的话,是的,是的,我会杀死他们。你是想赶到阿姆甘多呢,还是宁愿藏在这条小弄里,度过你的余生?〃〃可是,你不能杀人,即使你即使他们〃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极力想说些什么。
〃即使他们企图杀死你,西弗娜?即使他们打出的子弹从你的耳边呼啸而过你还觉得好玩?你也不会杀死他们吗?
她没作回答。她曾经认为自己明白,日食之夜产生的恶魔般的新世界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运转,然而此刻她意识到其实她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懂。
塞里蒙又朝街上爬了一段路,他正在瞄准他的袖珍枪。炽热的闪光击中了沿街白色房屋的正面,木头马上开始变黑。小火焰升了起来,在房屋的正面点燃了一条火线,停了一会儿,又开了一枪。
〃把你的枪给我,〃他说,〃我的太烫啦。〃
她把武器递给了他。他将武器调校好,进行了第三次射击。现在整个房屋的前面部分都燃烧起来了。透过火焰,塞里蒙朝屋子里面瞄准。
西弗娜想,不久前,那幢木屋曾经属于某个人。住在那里的人们是一家人,他们为自己的家感到自毫。他们的邻里精心地管理着他们的草坪,为他们的植物浇水,和他们的宠物一块儿玩耍,为他们的朋友设置晚宴,坐在院子里边喝着饮料,边观看着太阳从空中掠过。而现在所有那一切已不复存在了。此刻,塞里蒙正平卧在布满了灰烬和碎瓦砾的小弄里,有效地、有节奏地向那间房屋开火。因为,这是他俩能够安全逃离这条街,继续赶往阿姆甘多公园惟一的办法。
07
一个噩梦般的世界,的确不错。
现在,房屋正升起一股浓烟。房子前部的整个左侧着火了。
人们从二层楼的窗户跳出来。
三个、四个,总共是五个人。他们被烟呛得透不过气来,喘息着,是三男二女。他们落到了草坪上,躺了一会儿,像是昏厥过去了。他们的衣服又脏又烂,头发乱蓬蓬的,一副疯子样。日暮前他们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而现在他们却仅是那一大群眼神疯狂、外表粗野的游荡者的一部分。他们突然间遭到了令人惊恐、令人昏厥的星光的袭击,使他们变成了也许是永久性的精神失常。
〃站起来!〃塞里蒙向他们喊道,〃举起手来!马上!来,让他们站起来!〃他站了出去,将自己暴露无遗,握着两支袖珍枪。西弗娜出来站在他身边。此刻整个房屋被笼罩在浓烟之中,巨大而可怕的火舌吞噬着整个建筑,像深红色的旗子一样,燃烧着。
是否还有人被困在里面?谁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那儿列队!〃塞里蒙命令道,〃就那样!面朝左!〃他们散乱地立正。一个男人动作慢了一点,塞里蒙将闪闪发光的袖珍枪地在他的脸上晃了晃,以督促他合作。〃现在开始跑,朝街上!快点!快点!〃房屋的一侧,随着一声巨响坍塌了下来,像一间被切掉的玩具小屋一样露出了房间、壁橱及家具。所有的一切都着火啦,那些人跑到了角落里。塞里蒙不停地向他们喊叫,督促他们继续朝前跑,偶尔朝他们的脚跟处放上一枪。
然后他转身向西弗娜。〃好,咱们离开这里!〃他们将袖珍枪装进手枪皮套,转向与街相反的方向,朝着大南部公路的方向跑去。
〃他们真出来开枪怎么办?〃事后,当他们穿过田野,来到高速路的入口处时,西弗娜问道,〃你真的会杀死他们,塞里蒙?〃他坚定、严肃地看着她。〃如果那是我们能够逃离那条小弄的惟一办法,我想我以前说过,当然我会。我会有什么样的选择呢?我毫无选择!〃〃毫无选择,我想也是。〃西弗娜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房屋燃烧的样子仍然烧灼着她的心,还有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沿街逃跑的景象。
可是,她安慰自己说,是他们先开火的,是他们引起的麻烦。要不是塞里蒙突然想到烧掉房子这个主意,真不知他们还会干些什么呢,真不知他们会射击多久呢。
那房子某人的房子……
不是任何人的房子,她纠正道。
〃到啦〃。塞里蒙说,〃大南部公路。要是开车,5个小时便可安全达阿姆甘多,还可赶到那里吃晚饭呢!〃〃要是我们有驾驶工具就好啦。〃西弗娜说。
〃只能是'要是'。〃他说。
08
即使一路上看到了这么多的景象,对大南部公路上所发生的一切,塞里蒙却毫无思想准备。一个交通工程师做的最糟的噩梦也不会如此地糟。
在南部郊区的每个交叉路口,塞里蒙和西弗娜所看到的被弃置在街上的车辆是一咱景象。无疑,很多司机,由于星星的出现使他们恐怖不已,便停下车来,徒步逃跑,希望找到能躲避天空中突发的光芒的地方。光束的光芒令人惊嚇不已,势不可挡。
然而,散布在静静的城市住宅区里被遣弃的小车,虽然零乱无序,彼此间却有一丝空间。在那些地区,车辆在日食爆发时不多,只是上下班的车辆。
而大南部公路情况就不一样了,上面挤满了市际乘车者灾难降临时,一定是疯狂一片。
〃看哪,〃塞里蒙畏怯而惊奇地小声说道,〃你看那,西弗娜!〃她惊异地摇着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处都是小汽车乱成一遍地堆积着。宽广的公路几乎完全被他们堵塞,简直就是一堵破烂车辆组成的难以逾越的高墙。它们面对着四面八方,一些是翻倒的,很多已成了烧焦的骷髅。几处溢出来的燃料,像小小的湖泊一样金光闪闪。破碎的玻璃给道路披上了一道不祥的光泽。
到处是废车和驾驶员尸体。
这是迄今为止,他们看到的最可怕的情景。大批的死尸横躺在他们面前。有在他们汽车急刹车时摔死的尸体,有些尸体挤在两辆相撞的车辆中间,有些尸体被压在车轮下。而且大批尸体就像可怜的被遗弃的玩具一样,布满了路边,他们的四肢已僵硬,呈现出死亡的奇形怪状。
西弗娜说道:〃也许当星星呈现时,一些司机立马就停了车,而其他司机却加快了车速,想极力离开公路,赶路回家,然后,便撞在了停下来的车辆上。还有其他一些人昏头转向得几乎忘了该如何驾驶瞧,他们正好把车开出了跑道,而且这里的这一辆,一定是调转了车头,想穿过迎面而来的车辆往回开〃塞里蒙感到毛骨悚然,一个可怕而巨大的车辆堆。小汽车一下子四面相撞,飞转起来,翻倒过来,飞过公路,飞到高速路的另一侧。车里的人们逃出来,跑去找躲避处,被正好到达的其它车辆撞倒。
车辆相撞的方式不下五十种,一切都乱套了。
他苦涩地笑起来。
西弗娜惊讶地问道:〃什么东西使你好笑,塞里蒙?〃〃我仅仅是笑自己的愚蠢。你知道吗,西弗娜,半小时前当我们接近公路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热望,那就是我们可以坐上某人被弃的小汽车,油料已装满,准备待发,开车前往阿姆甘多?就那样,太舒服不过了。我一点没有想到路会完全被堵塞即使我们能幸运地找到一辆可用的车,我们也开不到50英尺那么远〃看样子沿路步行会非常的困难。
〃是的,但是我们必须得这样做。〃
他们坚强地踏上了去南部的长途旅程。
下午早些时分,当奥纳斯温暖的光芒照射着大地的时候,他们在公路上成堆的尸体中,择路而行。爬过扭曲变形的汽车残骸,尽量不去理予那些各种各样的烧焦尸体,一汪汪干枯的血塘,以及所有一切的恐怖景象。
塞里蒙感到自己突然对此不敏感了,这也许更可怕。不一会儿,他便不再去注意那些血块,那些鼓出的死人眼睛,以及在这儿发生的巨大灾难。要爬过堆积成山的破车,从金属堆里挤过非常艰难,而且随时都会出现危险。他需要全神贯注,没有精力去寻找幸存者,更何况寻找也毫无意义。任何被困在这儿这么多天的人现在已必死无疑了。
与塞里蒙一样,西弗娜也很快适应了大南部公路噩梦般的情景。她一言不发地和他一起择路而行,一会停下来,指指划划,策划着从残骸堆里走出去;一会儿四肢着地,从悬空的废铁下爬过。实际上,他们是这条路的惟一的幸存者。他们不时地看见前方有人朝南移动,甚至有人从南边过来,但却一个人都没有遇到。他们像幽灵一样,不是匆忙地一闪而过消失在残骸中,就是带着极度的紧张和恐惧,爬上来跳下去,很快地消失在远方。
他们怕什么呢?塞里蒙感到纳闷。是怕我们袭击他们吗?现在,是不是人人为敌呢?
出发后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他们终于看见一位外表脏兮兮的男人,从一辆车到另一辆车,把手伸进去摸死者的衣袋,搜掠他们身上的物品。他的背上扛着一大袋〃战利品〃,身体在重压之下一晃一晃的。
塞里蒙愤怒地咒骂着并抽出了他的枪。
〃瞧那个肮脏的食尸鬼!瞧他有什么下场!〃
〃不,塞里蒙!〃
当塞里蒙朝掠夺者开枪时,西弗娜推了一下他的手臂。子弹击中了边上的一辆小汽车,发出了一阵火花。
〃你干吗那样做?〃塞里蒙问道,〃我仅仅是吓唬他一下他。〃〃我还以为你〃
塞里蒙摆摆头。〃不会的〃他说,〃不过还好,他没有伤着,瞧他跑了!〃掠夺者听到枪声,很快地转过身子,惊讶地以一种疯狂的目光盯着塞里蒙和西弗娜。他的眼神茫然,从双唇上流下一串唾液。他目瞪口呆地凝视他们一会儿,然后,丢下他的那袋〃战利品〃,疯狂而绝望地攀上小汽车顶上飞奔而去,很快便从视线里消失了。
09
他们继续赶路。
这是既傲慢又害怕的步行。头顶上高高的路牌在标柱上闪闪发光,表明他们在公路上的行程实在太短,路牌在它们嘲笑他们的可怜进程。到奥纳斯日落西山时,他们只走了一里半的路程。
〃照这样的速度,〃塞里蒙忧郁地说,〃要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到达阿姆甘多。〃一旦我们得到了诀窍,我们会走得快些,西弗娜说,但却没有太多的把握。
如果他们沿着与公路平行的一些街道走,而不是直接在公路上行走的话,对他们来说一切就会容易很多。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大部分大南部公路是由高架桥组成,它由巨大的柱子支撑着,跨越大片的林地、沼泽和工业园区,在矿区、湖泊和溪流上是桥梁。因此大多数路段,他们都毫无选择,只能在高速路上行走,而且,绕着这些无休止的残骸走,是非常困难的。
他们尽可能地沿着路边走,因为那里破损汽车的稠密度要低些。朝路看去,他们看到,混乱仍在继续。
房屋烧毁后,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大火仍然在肆虐,正向着地平线方向延伸。偶尔有一小帮孤独无望的难民,他们神清呆滞,困惑地从满是残砖碎瓦的街道挣扎而过,准备进行某种无望的、孤注一掷的迁移。有时是较大的团体,一千多人左右,在空旷地方集体宿营,每个人都孤立地蜷缩着,看上去好像瘫痪了似的,几乎一动不动,他们的意志力和精力完全丧失了。
西弗娜指着公路对面小山顶上一座被烧毁的教堂,一小群衣衫褴褛的人,正从倒塌的墙下爬过,用铁锹撬开剩下来的灰色石头,将它们刨松,然后扔进院子里。
〃看来,他们好像正在拆毁它,〃她说,〃他们干吗要那样做呢?〃塞里蒙说:〃因为他们憎恨神,他们为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