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直这样讲,”程序设计员两手一摊,“非常遗憾,谁知怎么搞的,没有人相信。”
同学们坐在丁香树从的荫凉处,等候伊万诺芙娜把科斯佳找回来。
突然,传来砾石的沙沙响声,机器人开过来一辆轻便电瓶车,停在同学们面前。
大家惊讶地站了起来。司机身后的车厢里还立着三个机器人。
机器人司机跳下车直奔尼古拉。尼古拉紧往后躲。司机躬身低垂密封式头罩的大脑袋。
“您有何贵干?”尼古拉茫然不知所措。
“什么有何贵干?!你把我脑袋拧下来!”机器人焦躁地喊着。
“我实在不理解。”尼古拉慌乱地说,又扫视同学一遍。
“快动手!”机器人着急得直跺脚。
“您如果考虑真有必要这样做的话……”尼古拉小心翼翼地抱住机器人冰冷的脑袋。
这时,鲁莽的符拉迪克却照准机器人后背猛击一拳,厉声喝道:“滚你的吧,臭机器人!走开!我们拧下你的脑袋,该有人批我们破坏机器啦。快滚开,爱去哪儿就把车开哪儿去吧。”符拉迪克推搡着机器人司机。
机器人返回车上,握住操纵杆,朝静下来的同学喊:“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求你们。”
“你怎么这样跟它说话呢?”丽达不满意地说,“别忘记你是人啊!”
“你让我跟它称兄道弟吗?”符拉迪克反驳说。
丽达走到电瓶车跟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机器人,扭头说:“称兄道弟当然没必要,不过,我们总该比机器人更有教养。”
电瓶车在工厂的废品堆前停住,司机首先从车上跳下来,然后命令其余机器人下车。
四个机器人把茂密的牛蒡草踢得东倒西歪。沿着院墙大步流星地走着。
三个机器人听见带头的机器人发出了命令,他们忙收住脚步。
“你们想办法去弄一架梯子来,有了梯子咱们就自由了。”
“要自由,何必梯子。”三个机器人齐声说,“没有它,我们照样是自由的。管它上天下海,不论面临辐射带,还是面对这堵墙,我们有着充分自由。”
“把你们撂到哪儿去生锈,你们当然不在乎,可是,对我就不同了。不过,你们在墙这边是自由的,到了墙那边肯定也是自由的。对吗?”
机器人一致同意。
肩头上有伤的机器人谨慎地贴着库房的木板墙,向一座混凝土平台走去。那儿堆着印有彩色图案的纸袋。那里有人在唱歌。
仓库主任发觉,放梯子的消防架前有个机器人,他停止了歌声。
“您好啊,机器人同志。”彼得·伊万诺维奇说着,把盛有粉末的簸箕放在矮凳上。
“您好!”机器人回答,它那条伸向梯子的胳膊顿时僵住了。
“你们正在考试?”彼得主任问。
“是!”机器人回答。
“考试进行得怎么样啊?”
“正常!”
“搬吧,请您搬走梯子吧。”仓库主任允许了。
机器人说声谢谢,扛起梯子就走。
彼得主任尾随其后,他见机器人把梯子靠在墙上,叫其他机器人往上爬。彼得主任关心地说。
“你们不要挤成一团嘛,应当按照要求去做。今天天气多么适合进行考试啊。”
机器人应声说:“气温20℃,无云,相对湿度60%。”
“哈哈!实在是了不起!”仓库主任夸奖地说,他又把满是粉尘的无檐帽朝后脑勺一推,问机器人:“你们有会吸烟的吗?哪一位会吸?”
机器人全都默不吭声。彼得主任感到不大自在,脱下帽子在手中揉搓着。一个机器人蹬梯往上爬,到了顶端抬腿翻越墙头时,身子朝后一仰,又倒栽下来了。
彼得主任跑到它身边,不料,这个挨摔的机器人却说没有必要可怜它。
“您别影响我们考试!”肩头有伤的机器人不满地说。接着它又命令身旁的机器人上梯子。这机器人翻过墙头,咕咚一声,也摔下去了。彼得主任心疼地间:这考试太残酷了,有什么意义呢。
“掉下去就自由了。”两个机器人一齐说。
“这么说,你们也想得到自由吗?”彼得主任深感意外。
肩头有伤的机器人慌了手脚,它命令另一个机器人快爬上梯子。
突然,库房屋顶上的扩音喇叭嘶嘶啦啦地响起来,随后就传来总设计师的嗓音:“请大家注意,有四个机器人从实验室逃跑出来。遇见它们,请用指令:‘万能博士,站住!’管制住,并立即拨电话311通知我们。”
彼得主任避开机器人几步,责备说:“你们的考试原来是这样!好哇,万能博士,站住,随我回板棚,走!把你们锁进库房里,我再找有关部门。随我来——齐步走!”
彼得主任抖擞精神,拿出当年做指挥官的威风喊着。
机器人们俯首帖耳地随在发号施令的仓库主任身后,院墙外面,在牛蒡草从中的机器人撞击着墙壁,也在按照指令行事,却无法跟随主任去了。
彼得主任抢先进入库房,他眉开眼笑,象逗引小鸡那样招呼机器人。
“进来,进来呀!我的小乖乖,呆在这儿你们会觉得凉爽、舒适。叽叽,叽叽,小鸡崽儿……”
万万没有想到,突然,一个机器人命令其他机器人站住,它又粗鲁地、几乎碰上彼得上任的鼻子尖,把门关住,还给插上门闩。
彼得主任发觉是他本人倒给关进库房的时候,他把总设计师、程序设计员、机械工人、装配工人,以及一切参与制作这些金属娃娃的人全恨透了。他决心就这么呆着,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伙机器人的胡作非为。
“赶快跑!”肩头带伤的机器人放开喉咙喊。可它忘了说明方向路线,结果那两个机器人一下子就跑上装满颜料粉末的纸袋堆。颜料袋子全给踢破了,满地五颜六色的粉末。一个机器人又把压缩空气的胶管也踢断了。
压缩空气呼啸着喷出断口。胶管象蟒蛇似地扭动不停。地面的颜料粉末被扬起,刹时,仓库地区的上空便腾起五彩祥云。它吞掉了禁闭着彼得主任的库房,也湮没了三个机器人。
总设计师独坐在实验室的长条桌旁。
电话铃声终于响了。
“311吗?”彼得主任问,“我报告个情况。你们的机器人叫我给捉住了。”
“什么地方?”
“颜料仓库。”
“好。”总设计师兴奋地说,“请使用指令管制住它们。”
“我己经管制住掉到牛蒡草丛的那个家伙。另外几个坏小子,真是捣蛋鬼。啊——嚏!请原谅,它们踢破颜料袋,还用压缩空气猛吹。啊——嚏!请派人快来搜查。啊——嚏!”
总设计师打开扩音器:“各搜查小组请注意,赶紧到颜料库去!”
这时,墙上的扬声器突然响起来,传出女教师伊万诺芙娜焦躁的声音。由于话说得太急,场声器发出大量劈哩啪啦的杂音,没办法听明白她说了些什么。总设计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猜测出来,是有一个来参观的学生找不到了,女教师要求派人寻找。
“我的机器人正在厂内闯祸,您看我,并没有着急,”总设计师说,“何必激动呢,有话你可以慢慢讲,你的学生估计在什么地方掉队的?说什么都好,唯独叫学生进厂,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动不动就失踪。”
“你……胡……死……哟!……”伊万诺芙娜狂叫一通,突然又无声无息了。
不久,程序设计员气喘吁吁的声音又打破了沉寂。
“我们——捉住了它们。粉尘满身,难看死啦。必须用肥皂水洗涮。有一个是在院墙外边找到的。用电瓶车运到电梯那儿了。马上到。”
扬声器喀嚓几声,沉默下来。总设计师轻松愉快地微笑着,在实验室来回走动。
开电梯的娜斯佳大婶,见了横躺竖卧的机器人,吓得拍腿大叫:“我决不让它们乘电梯。你们怎么啦,它们会吃了我!”
“它们不吃东西,”娜佳哈哈大笑,“让我替你开一趟吧。”
“姑娘,我的职责我很清楚。在这个‘活塞’里我飞上飞下地干了十二年,没让人替我开过一回。亲爱的,干脆这么着:我把它们打发去三楼,咱们爬楼梯。好吗?”
机器人自己乘电梯。关上门,娜斯佳大婶戴上老花镜,仔细看准控制板上的电钮,当着众人面,按动上三楼的键钮。信号灯亮了。搜查小组的全部人马向楼上飞奔,娜斯佳大婶紧紧跟随。
电梯到三楼没停。它一直上升到最高一层,但是依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返回到一楼,到了一楼它又升上顶层,总算暂停一下,接着又开始下降。
搜查小组跑上顶层,发现只有一个机器人站在那儿。
“它们都到哪里去了?”程序设计员问它。
“下去啦!”
“你为什么不跟着下去?”
“命令我拖住你们后腿。”
大家知道上了大当,忙往楼下奔。到一楼又不得不往上跑,上去下来,这么一直跟着电梯跑到机械师把电梯止住为止。电梯里面原来只有一个机器人,完全是它不停地按升降钮。
“你在这儿搞什么鬼?”娜佳吃惊地问。
“散散步。”
“准教你按这些电钮的?”
“机器人。”
“那两个机器人在几楼离开的电梯?”
“没有看见。视力装置被遮盖住了。”
“离开我们,你们打算逃到哪儿去呢。”程序设计员好奇地问。
“我们计划出去玩玩。”机器人严肃地说。
众人都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起来,程序设计员说:
“工厂的烟囱无缘无故地躺在地上,说它想休息一下,跟这完全一样”。
总设计师看着大家洗涮机器人,他内心又给自己提出问题。
“机器人和人的区别究竟在哪儿?可以把某种目的输入机器人大脑,使它和人的目的相一致。这正是万能博士的全部程序。”
这一思路使总设计师兴奋异常,他伸出食指在布满粉尘的机器人胸脯上画了个线路图,在另一个机器人的胸脯上列出公式,喊道:
“要证明的原来就是这个!”他离开机器人几步,极力使专家们相信,“带领其他机器人去散心的,根本不是个机器人。”
“你说,那是什么呢?”专家们感到奇怪。
“捉住他就清楚了。”
“我早就提解您……”娜佳激动地说。
“你那一套完全是另一回事,”总设计师摆摆手,“您不过是猜想而已,何足为凭。我的这项天才的机器人公式却是有根有据推理出来的。”
他让娜佳快把线路图画下来,把公式抄好,以免影响洗涮机器人。
在地下室走廊的水泥顶板下,敷设着各种颜色的管道,有玻璃的小灯闪出蜡烛般的微光。两个机器人默默地朝有亮光的地方走去。寂静中一阵劈啪巨响由管道里发出。水泥顶板由于上面机器设备开始运转而嗡嗡作响。
走在前头、肩上有伤的机器人向身后的机器人提议休息一下,后者生硬而又矜夸地说:“只有那些生物才有休息的需要,我们能一直工作到彻底损坏为止。”
“你倒能玩命,累吐了血也干?”
“我听不懂。”
肩头有伤的机器人烦恼地一挥手,命令伙伴站住不许动,又给自己找个合适地方坐下来。
“我的腿喀巴喀巴直响。”
“是静电作用。”
“走,走!”
机器人知道这是命令,该走,可是指令“不许动”正使它处于不该走的状态,左右为难了。它说:
“对这种不合理的电能消耗,我应当向您提出警告。我的能力如能充分发挥,每分钟可给国家创造一万卢布的财富。目前我从事机械运动已经有四十九分钟,经济效益却几乎是零。”
“你何苦火冒三丈,铁蛋!我全明白。”
“我没冒火呀。我的绝缘层工作正常。”
“你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闭上你的嘴。”
“榆木疙瘩不开窍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让我怎么说?满脑袋浆糊。烦死人。”
“您的行为不符合逻辑。您的语言缺少信息系统。我的电脑分析部分感到极端困难。零件会因超负荷烧毁的。”
“我的困难比你更大,身上也没有发烧。”肩头有伤的机器人东张西望地说,“我觉得门厅应当就在附近。唉,我觉得……”
他走出十步,向左急转弯登上台阶,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终于见到了有旋转门的门厅。同时,在走廊另一端又发现了写着“测量技术科”的牌子。
玛丽娅·巴甫洛夫娜由于赶制阳光测压仪,午饭都没吃。她感到对不住普洛霍罗夫,坐飞机从乌拉尔来,到现在还在门厅里挨饿。滤光器放进暗匣,她就要包装仪器了。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