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耸了耸肩,“今天要送东西出去吗?”
“不”,尼洛抱怨着:“我再也不做什么邮件订购的修理活了,这手续太复杂,而且我还常丢东西。”
“再见,”小孩跳上自行车,和尼洛道别,烈日下他蹬着车穿过了那片瓷砖被晒裂了的广场。
尼洛在店门前挂上他手写的“正在营业”的牌子。他走到左边,打开那个大垃圾桶的盖子,把那邮包和迪托扎斯的其它东西一起扔了进去。
桶的盖子关不了了,迪普·爱迪的这堆垃圾多得吓人。尽管他在店里时很少收到别人寄给他的邮包,但他却常爱自己给自己寄。爱迪到托伦斯、马赛、马伦西亚和尼斯等地,沿途都寄来了不少的磁盘回来。在巴塞罗那更是这样,爱迪从巴塞罗那寄出的巨型字节磁盘足可以使这儿成为一个海盗的资料港了。
爱迪简直把尼洛的自行车店看成了他的保险柜,对尼洛来说,这并没什么不好。毕竟,他欠爱迪许多;爱迪给店里安装了电话,又接上了联播电台;一根粗黑的电缆从尼洛35层的屋顶伸出,直接穿过34层的天花板,接在了尼洛流动房子的铝皮屋顶上。而供电费却是由爱迪的一个不知名的熟人交付的,尼洛很乐意用把现金支付进一个不知名的邮箱里的方式来付这笔费用,这套装置也给他提供了和外界当局联系的可能。
当他待在店里时,爱迪把大部份时间都用在了那种马拉松式长距离的虚拟的会面中,从头到脚裹着笨重的装置。尼洛知道,爱迪正和一位德国女人痛苦地牵扯不清。他们的那场虚拟罗曼史简直是起起荡荡,纷争不断。无论是谁见了,都会觉得尴尬。在那种情况下,尼洛对爱迪离开父母在这种政府公地上择处而居也不感觉太惊讶了。
爱迪曾住在这问自行车店里,搬进搬出地大约住户一年。这对尼洛也很有好处,因为爱迪在当地居住者中很有神通,声望颇高。爱迪曾经是35年年底那次传奇似的街头聚会的主要组织者,那次集会最终的高潮是抢劫、还纵火烧掉了那三层楼。
尼洛和爱迪同学几年,他们一块儿在这里长大。爱迪在很小的时候便表现出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深沉,他和政治交往以及网络上的人物联系不少。本来这个地方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很不错,但爱迪却真的把那位德国女人从网络上引诱进了现实生活。于是,他跳上下一轮班机,到了欧洲。
自从两人分开之后,爱迪便很乐意源源不断把他那堆数据垃圾往自行车店寄。毕竞这些磁盘用了大量隐语,因此似乎检查的人也不大能读得懂。和爱迪复杂的、电脑协助的爱情生活相比,保存几千张磁盘还不是件太大的困难。
爱迪不告而辞后,尼洛变卖了爱迪的财产,并通过网络,把钱汇到了尚在西班牙的爱迪。他自己则留下了爱迪的屏幕电视和接收器,还有一个便宜的电子头盔。按照他理解的他和爱迪之间的协议,店里爱迪的任何零散的磁盘都归他所有了,他可以随意处理。到现在为止。似乎爱迪再也不会回到田纳西了,而尼洛也欠下了一些债。
尼洛队工具包里掏出刀片,割开了爱迪的邮包。里面居然是一个电视的电缆盒,这简直就象是一件贻笑大方的老古董。你在NAFTA决不会看到这么样一个电缆装置盒;这种原始垃圾只可能在那种半文盲的老祖母家里,或者在那群落后的阿尔巴尼亚人的煤舱里才可能找见。
尼洛把这个古代的电缆装置盒塞进屏幕壁前装大豆角的口袋里。他现在没有时间玩那些无关紧要的多媒体玩具了;他得面对真实的生活。尼洛钻进隔了道门帘的厕所,在一个陶罐里撒了尿。再用那把毛茸茸的牙刷刷了牙,蘸了些清凉的水弄湿脸和手;用毛巾擦干后,他又在胳膊肘,大腿根和脚上喷了除臭剂。
当他还和母亲住在41层时,尼洛曾用的是那种老式的消毒除臭剂。但当他一旦从家中搬出之后,他就了解到了许多事情。现在,他用的是一种对皮肤无害的细菌,它们只会贪婪地吞噬人类新陈代谢所排放出来的臭汗,并且转化成一种象成熟的香蕉的气味。当你和显微镜厂的植物群合谐相处时,生活也变得轻松惬意多了。
回到工作凳前,尼洛插上电热盘,煮了一份泰国面条和烤沙丁鱼。他把这两份早点用400cc的植物激活粘性肠衣包了起来。然后他去看了看昨晚上漆的钳形框架的情况。那框架看上去还不错,就算在凌晨三点钟,尼洛也能以他幻觉般的清醒,干好这种上漆的细活。
上漆的报酬很丰厚,而且他太需要这笔钱了。可上漆并不是真正和自行车有关的工作,因为它缺乏真实性。上漆和车主个人的自负有关——这才正是上漆真正让人感到讨厌的地方。在披屋那层有几个小子非常热衷“街头艺术”,也愿意出高价钱来装饰他们的车。但浮华的艺术并不能为车增色,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框架的校直、以及变速装置器的合理牵力。
尼洛用飞轮把这辆静止不动的自行车的链条固定。他叉腿坐着,系好手套和电子头盔,用了半个小时去参加2033年的环法自行车大赛。在上山的一段路程里,他落后在后面一群人中。然后,在三分钟辉煌的时刻里,他摆脱了其他选手,接近了阿尔多·西普里尼。这个冠军是个怪物,一个后人类。甚至在一个没有完全影响的紧身衣的便宜的模拟中,尼洛也很明白不要努力去超过西普里
尼洛停了下来,看着天文钟检查自己的心跳。然后他跳下车,一气喝干了半升冻过的抗氧化碳酸饮料。当他有个同谋时,生活似乎也变得轻松多了。这些日子店里的飞轮也在慢慢耗尽它的惯性能源储存,——毕竟只有一个人在给它打气。
第二个令尼洛头痛的室友则来自那群自行车爱好者,她叫布蕾吉蒂·罗荷娜,是来自肯塔基的一名赛车手。在尼洛因为类固醇切除一只肾之前,他也曾想当一名赛车手。他从来没想到布蕾吉蒂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因为她懂自行车,也需要尼洛从技术上对她的赛车给予帮助。并且,她似乎也不介意干些为飞轮打气之类的活。此外,她还是一个同性恋者。在训练馆和比赛场上,布蕾吉蒂都是一个宁静而循规蹈矩很少有政治冲动的人。
尽管这样,这里的生活还是极大助长了布蕾吉蒂的怪僻性。刚开始,她不去参加训练了。然后,她吃饭也极不正规了。很快,店里就变成了女孩子整夜聊天的好去处;再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饮酒作乐的狂欢地了,并且他们还偷走了尼洛的工具,当布蕾吉蒂最后离开这里,搬到37层她的一个追随者家中后,这对尼洛才是一个很大的解脱。这次灾难让尼洛脆弱的财力一下土崩瓦解。
尼洛在自行车的链盘,座位架和车架上都涂了一层红漆。他还得等这道漆风干,因此他离开工作台,捡起爱迪的电缆装置盒,打开了外面的盒盖,尽管尼洛不是个电工,但他也看得出里面的东西一定无害:无非就是些毛毛虫和廉价的阿尔及利亚的硅罢了。
他打开了爱迪的接收器,还有屏幕电视。但就在他还没试试那个电缆盒时,母亲的影像却出现在屏幕上。在爱迪巨大的屏幕电视上,影像那张苍白的、电脑合成的脸部就象是一个鼓起的织绵枕头套,而她的蝴蝶结领结大得象只跑鞋。
“请准备接收即将从安德雷·西威克处传来的电子信号,”那影像甜言蜜语的说。
尼洛真正看不起这种实际上只是由电话联系的人工智能的产物——木克。在他十多岁时,尼洛在家里的电话机上安装了一个。和许多的木克一样,尼洛的木克也有一个基本功能:处理主动提供的别杰克打来的电话,在尼洛眼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杰克来自包括职业顾问、学校精神病医生、玩忽职守的警察以及其它来自官方的阻力。当尼洛的木克启用时,它在网上就像是一只流着绿色腐液在发牢骚的多树瘤的小矮人。
但是尼洛并没有给它以需要的足够的爱护和调整程序,所以,最终它的便宜的木克沦落成了人工制成的精神错乱。
尼洛一从母亲家中搬出后,他就找了些低技术的仪器,井且大多数情况下干脆截断电话的电源。但这并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他在母亲那个能于且有雄厚财力支持的木克面前简直无处可逃,后者不眠不睡地以一种机器的耐心静观着尼洛的号码音调的最细微闪动。
尼洛叹口气,擦去爱迪的接收器上的灰尘。
“你妈妈很快就要人网和你联系了,”木克在提醒着他。
“嗯,当然”,尼洛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头发弄弄整齐。
“她特别指示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有回答,就马上通知她;她的确是很想和你聊聊,尼洛。”
“那太好了,”尼洛记不住母亲的这个木克叫什么名字,也许是“比利”先生,也行是“瑞普利”先生,也许是别的什么很愚蠢的名字……
“你知道马可·辛吉尔塔已赢得了利格夏季赛事吗?”
尼洛眨了眨眼睛,从他的大豆袋上坐直了身子,“是吗?”
“辛吉尔塔先生用的是一个内装液体的陶轮,巨大的震动冲头。”那木克顿了顿,有礼物地在等尼洛的反应,“他脚上穿了双微锁的契板鞋。”
尼洛很讨厌木克这种先分析你的喜好,再和你聊有关话题的方式。尽管这种机器制作的交谈并不符合人类的习惯,但还比较有趣,就象你被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广告所吸引一样。这个木克很可能是用了整整三秒的时间来收集和分析那场赛事的许多数据。
他的母亲出现了。她是趁午饭时间在办公室里把他给“抓”住的,“尼洛吗?”
“是的,妈妈,”尼洛严厉地提醒自,眼前这才是这个世界上在他有麻烦时,最有可能为他提供保释的那个人,“你又想到什么了?”
“哦,没有什么,和平时差不多,”尼洛的母亲把那盘午饭推开门,“我一直在担心你是否还活着?”
“妈妈,呆在这儿比有警察和房东的保护安全得多。我很好,你不信可以自己看。”
他母亲借助计算机的帮助仔细打量了一下尼洛。
尼洛对着商店的铝门调节着接收器的焦距,“你看那边,妈妈。我自己安装了一根电棒;如果谁敢惹我的麻烦,我只需把电棒接到门上,便能让那家伙尝尝15000伏的电流的滋味!”
“这合法吗,尼洛?”
“当然,这股电流并下致命,它只是把你击昏很长一阵儿。我用了一辆上好的自行车才换到那根电棒,它有许多防身的用处。”
“这听上去真是太可怕了。”
“这根电棒是无害的,妈妈。你该看见现在许多警察也用那个。”
“你还在注射吗,尼洛?”
“注射什么?”
她皱眉了,“你知道是什么。”
尼洛耸了耸肩,“治疗相当安全,比起去约会女朋友,这要安全多了,肯定的。”
“尤其比和那些就住在这片暴乱地区的女孩约会安全,我想。”他的母亲接着说:“在你和那个赛车手交往时,我还充满希望的。她叫布雷吉蒂,对吗?她到底怎么啦?”
尼洛摇摇头,“妈,以你的经验,你该明白这种治疗有多重要。这是一个基本的生育自由的问题。这种治疗给你一种真正的自由——脱离繁衍冲动的自由,我不想涉足性——您该高兴才是。”
“我并不在乎你是否涉足其中,尼洛,但你说你甚至对此不感兴趣则是谎话了。”
“但是。妈妈,也没有人对我感兴趣呀。没有人。没有女人会来敲我的门,要和我这么一个住在贫民区里,靠修车为生的技工生活。如果什么时候有,你会是最先知道的。”
尼洛高兴地对着镜头笑了起来,“以前当我骑着赛车时,我曾有过一些女朋友。妈妈,我也曾在那儿。我也那样做过。如果你不是受荷尔蒙的刺激,性简直就是桩又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的事。性谨慎是现代最为重要的民众自由运动之一。”
“这太奇怪了,尼洛,你这么做只是不正常。”
“妈,原谅我,但你不是该谈论正常的人,对吗?你两岁时才从一个受精卵把我养大。”他耸耸肩,“我现在忙得顾不上谈浪漫了,我只想多了解些自行车。”
“你过去和我住一块儿的时候就一直在弄你那些自行车了,你当时还有一份真正的工作和安定的家,还可以经常洗洗澡。”
“当然,我的确有事做,但我从没说过我想要份工作,妈妈。我只是说我想多了解自行车,这里头区别太大了!我不可能为了讨厌的自行车特许权成为那笔收入的奴隶。”
他母亲没有开口。
“妈妈,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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