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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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 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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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搔头苦笑,试图摆脱这些莫名其妙的猜想,这个闷葫芦与我有何相干?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环顾室内,一片萧条凄惨的景象,就连这里很快也难以安身,革职时我那点微薄的津贴早被花得一干二净。
  我前途茫茫。像我这种赛车手寻找工作本来不易,外加我连推荐信都没有,而且我还丧失了最主要的条件——对自己的信心。那次由于我的失误,不但造成汽车失事,还白白搭上同队队友的一条性命,至今使我心有余悸,一遇高速行驶就胆战心惊。如今那位队友死了,而我还活着,在简陋的小屋里消磨着凄凉的余生。谁还需要一名丧失了自信心的赛车手?
  电话铃突然响起,这是台老式的可视电话,不过我已经用惯。我拿起听筒,屏幕上随即出现一位老人,我只能见到他的上半身,但我似乎有点熟悉这张苍老的脸庞。
  “您好,佐岛先生,”一个镇静自若的声音在那边说,“我有很长时间没见到您了,您可能已不再记得我,我是垣田……”
  我木然地点着头,我怎么能不记得他呢?他是我队友的父亲——就是半年前死于惨祸的那位队友。在葬礼上他那种克制悲痛的能力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使我首次领悟到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精神。他对我连一句怨言也没说,老垣田刚毅地承受了独生子死亡的痛苦。
  我这位队友曾不止一次说过他家相当有钱,不过我还是没能想象到他们竟如此富有。葬礼举行得极为隆重,来到北海道的死者亲友都被安排住进市内最大的旅馆,占据了整整一个楼层,全都是最阔气的房间。他父亲拥有本州北部及北海道大片的农场。
  “我当然记得您。很高兴您打电话来……”我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我哪有脸抬头见他?心中的负疚不可能那么快就消逝,毕竟是我使他失去了最宝贵的亲人!
  “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您的新地址……”
  “不错,我丢了工作,也换了住所。每况愈下……”我苦笑说,我当然无权要他施舍同情,不过我的损失也真够惨重的。
  “我打搅您下吗?”
  “如您所见——”我用手指了下空空的四壁说,“我现在空得要命。”
  “这就好,”他含笑说,“这表示我能够对您有所指望了。请您明天上午务必光临寒舍,可好?”
  我点了下头,不消说,这个邀请使我十分激动。不过,他大概也一定有什么要事……当晚我做了个梦:和死去的队友并肩疾驰,一起直奔终点。在周围目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平原一望无垠,我俩就在这无际的辽阔天地中发狂般飞驰,都想压倒对方。

  二

  次日,我去了北海道垣田家的农场庄园。
  灯光十分柔和,走廊里像旅馆那样铺着深红的地毯。空气中芬芳弥漫,经久不散。我敲了下门,进去后简直使我眼花缭乱,好容易才看到了餐桌,那里坐着一男一女。使我进一步眼花的当然不是那些佳肴美馔,而是和老人坐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她衣着朴素,婀娜俊美,容华绝世,连一件饰物都不用,她根本无需这些东西,世上没有任何珠宝能使这位美人再增添半分妩媚。
  “这位就是佐岛安城先生,还记得吗?我对你曾提到过他,是我儿子同一个队的……他们是非常亲密的队友。”
  老人又把视线从姑娘移到我身上。
  “佐岛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姑娘是我儿子宗佐原来的未婚妻,她叫真理子——菊本真理,她现在就像是我的亲女儿。宗佐去世后,是她接替了他在家中的地位。”姑娘含笑点了下头,她的长发梳理得并不时髦,微笑只停留在唇边,眼睛显得悒郁寡欢,似乎在说:“你们的友谊竟如此亲密,甚至毁灭了他!”
  “我邀请她来参加这次谈话,”坦田继续说,“因为这件事与她也有直接关系。”
  我坐上餐桌,一时陷于沉默。桌上美味珍馐,名酒佳酿,应有尽有。我得感谢他没在我那陋室里会见,毕竟我还想要点面子。接着我又触及真理子黯然神伤的眼光,这是出于她对老人怜悯吗?
  我们已经喝完了汤,并寒暄了不少无关紧要的话题,最后垣田决断地说:
  “我想,是该谈正事的时候了。”
  姑娘的脸庞明显紧张起来。
  “不久前,在北海道出现了神秘的汽车机器人,它被称为是汽车杀手。您大概也有所耳闻吧?”老垣田问。
  “那当然,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嘛。”
  “噢……那您对这件事怎么想?”
  “我只能说这件事实在使人莫测高深。这辆汽车当然装有电脑,这倒不希奇,但它总该有汽油耗尽的时候吧?真不可思议!”
  老人用舌尖舔一下发干的嘴唇,点点头。
  “如果假定,汽车不是用通常的电脑操纵的,而是一种类似人类智能的自动系统呢?”他字斟句酌地说。
  “这不可能!”我立即表示怀疑,“迄今为止,谁也无法制造功能如此强大而体积又如此微小的控制装置,除非是把活的人脑移植到电脑系统之内!”
  “这个嘛……”老人低下了头,神色黯然,嘴唇越发颤抖不息,“您倒是说中了……”
  我浑身发怵。
  “您怎么知道我说中了?”
  “我知道,因为这正是我干的。”
  姑娘突然插话——这是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开口,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佐岛先生,宗佐还活着。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的神智还是活的,汽车不过是他存在的躯壳而已。”
  “现在我才认识到,我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老垣田的声音嘶哑,“无论作何辩解,什么盲目的父爱,或死者的愿望等等,现在看来都是说不过的,这是绝不能允许的一件荒唐事。”
  “就是说,您把宗佐的大脑安置在汽车的操纵系统里了吗?”我也由于激动而喑哑,我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别人的。
  “宗佐是个疯狂的汽车迷,”真理子代老人答道,“他沉缅于汽车和速度之中,甚至在死后也不愿和这些东西分手,哪怕肉体已经腐烂都在所不惜。所以爷爷……不,是我们,我们不能无视他最后的遗愿。”
  我犹如五雷轰顶,这事过于不可思议,起码一下子使人无法接受。当然现代生物学已有了惊人成就,移植手术也不能使人感到吃惊。但是人脑!……把它和电子系统联系起来……这时垣田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于是说:
  “是我提供了经费,由我负担复杂手术的全部费用。当然,这样做有些冒险,结果……一切都很顺利。宗佐的灵魂得以延续,化成一辆美丽的越野赛车,那是专门定做的,带有涡轮发动机,外表和普通汽车并无两样。我本想在北海道的土地足够他尽情驰骋,但……”
  “他不承认为他划定的边界,开始追击并毁灭公路上的汽车……”我猜测说。
  “正是,您说得完全正确。”老人的声音充满绝望,“他逐渐走向疯狂,我不知该如何解释,连找他都找不到!现在必需制止他。幸好眼下谁也没有怀疑汽车杀手是由人脑驾驶的,那次手术被严格保密,医生收了重酬,答允守口如瓶。不过这一切都该有个结束了。”
  “不过这辆汽车既是专门定制的,要想追上它怕也很难吧?”我有点明白老人的意图。
  “所以我们才想求您鼎力相助。您和他是密友,一起赛车,熟悉他的习惯、爱好、驾驶作风等等。除了您,没人能够抓住他。我也为您准备了专门定做的汽车,但是……咳!”他住口没往下讲。
  “我猜想您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好了。”我低声说,某种说不出的难言之隐在我胸间翻腾,要知道今非昔比,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开车了!……可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这一切也是您的罪过,”真理子突然冷冷地说,“就是由于您才造成他肉体的毁灭!也许正是由于他已绝望,不再满足自己新的身体才使他走向癫狂,所以您应该帮助他。”
  “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我消灭了那辆车,他就和汽车一起彻底死了。”
  “我已准备面对一切,”老人沙哑地表示,“我把一切都托付给您了。”
  我喉间堵塞,这是个无法摆脱的陷阱……
  “好吧,我将努力一试。”我竭力挤出了最后这句话。

  三

  我看了下电子手表,已深夜两点。汽车玻窗外面就像被涂上了黑漆——周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道路荒野,山风阵阵,白天来往的汽车都很稀少。这是条不久前修缮的国家公路,从夕张通往日高,蜿蜒在山区中,人迹罕至。我只在第四天才注意上此地。
  前一阶段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我每天也在夜间才出来,但在第237及238公路上,连夜间都是车水马龙,接连不断,值班车和巡逻摩托川流不息,想在这里遇上汽车杀手几乎不太可能。而北晦道靠近日高的一带平原宽阔,遭遇的可能性也很小,所以才转移到了这里。
  我的车子马达声隐约可闻,似乎在表示不满:它的发动机每分钟有两万转,最大功率高达二百马力,现在却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缓缓龟行,对我的这匹“铁马”简直是种侮辱。回忆我第一次驾驶这辆车时,兴奋的心情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这是辆最现代的,强劲与优美相结合的化身!它外型美观,具有流线型的鲜红车身,复杂的电子自动操纵装置,气垫,防撞击的缓冲器……凡是与驾驶员安全有关的一切细节都被考虑到了。
  在这几天旅程中,我不断研究进攻的策略,我要尽快进入最佳竞技状态,熟悉这辆汽车。
  记得第一次进入座舱时,我正在检查仪表设备,当时突然响起老垣田的声音:
  “失礼了,请您特别留神那根操纵杆。”
  我望了一下,那是根短短的杠杆,没什么明显的特征。
  “这是能喷射油液的装置,只要油液在路面上扩散,轮胎就会打滑。您可以在紧急关头作为王牌来使用它。”
  “油液!”我不知所措,并望望这位老人,“您连这些也考虑到了?……”
  “我的处世原则一向是——要干就把事情干彻底。”他面色灰白,但没有回避我的目光,而是坚定地说,“我希望您能理解,这次行动可不是儿戏。”
  “说得对。”我走出汽车。我当然是懂的,从第一眼望见这辆汽车那会儿起,就开始明白要豁出去玩命了。
  “您喜欢这颜色吗?”真理子手指交叉,望着我问。她的语调像是一种冷冰冰的嘲笑。
  “说的是这种朱砂色吗?可能稍嫌鲜艳一些,但总的说来还不赖。”我答道。
  “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出事的统计资料,在遭受袭击的汽车中有百分之四十以上是漆成红色的。所以我们才决定把它漆成这种颜色——鲜红的汽车能引起他的特殊憎恨,您知道这里的个中奥妙吗?”
  “这是因为……”我张口结舌,浑身冰凉。在发生车祸的那刻,我乘坐的正好是辆鲜红色的车子!难道他对我就那么深恶痛绝?但我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地说:
  “大概红色容易引起兴奋吧,对他的大脑来说,这是最强烈的刺激物了,如此而已。”
  她点点头。现在我一想起她当时看穿一切的傲慢笑容,心中犹有酸楚……
  公路一直延伸向上。尽管离严冬还早,但山区的夜间已经凛冽刺骨。拂晓前路面上甚至覆上了一层薄冰,逼得人要小心行驶。
  明晃晃的车灯光柱撕破了深夜的黑幕,每次转弯后,我都出神地欣赏强光如何驱赶那无边的黑暗。世界上别人似乎都不存在——除去汽车和我。
  然而我发现了动静:前方某处传来金属的铿锵声,回音刚在山谷中结束,马上又是时断时续的马达声和喇叭声,最后是一阵能使牙齿都发酸的金属破碎声。我关上油门,在寂静的滑行中那声音听起来特别清晰。
  我赶紧透口气并重新加速,山隘那边显然出了事。此时此刻只要出车祸,那就意味着汽车杀手正在杀戮,这是肯定无疑的。
  不能让他再次溜走!我疾驶向前,左旋右绕,穿过曲折的山路,只有我这种汽车——带有超级防滑装置和牢固无比的车身——才能忍受类似的急转弯。我得心应手,连电脑也未必能像我那样开足马力去追赶——因为电脑首先还得要保证人的安全!
  我旋风般直扑向前,又是一次急转——立即看见火光冲天,右边陡崖壁立,左边则是块突出部,下临万丈深渊。路边一块狭窄的空地上有三辆横七竖八摞成一堆的汽车,它们全都被腾腾烈焰所笼罩。我一个急刹车,车轮擦着地面发出尖厉叫声并停下来。闪闪火光映照出两个人体——看来是从汽车里被甩出来的。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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