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屏上的字母在一阵飞速跳动之后,组成了一句可怕的警告:“预计地震的强度为11级,特点是上下振动和左右摇晃;预计初震的时间是21点47分。”
聚集在仪器室里的人再次面面相觑——里灾祸降临时间正好还剩下一小时!……
作为首都一家科普杂志的记者,马列耶夫早就想道这个“山区”地震站来采访沃罗洛夫了。但由于没得到总编辑的支持,所以一直未能成行。总编辑认为,科普杂志只应介绍那些公认的、经过实证的科研成果,而对那些“幻想式的”科研则是不给篇幅的。他把沃罗洛夫在“山区”地震站的工作就归于“幻想式的”科研之列。但马列耶夫对沃罗洛夫却怀有好感。他认为,沃罗洛夫属于科学家中的“浪漫主义者”。他们在同精细的“现实主义者”的斗争中往往失败。因为现实主义者在认识的阶梯上攀登虽然缓慢,却是一级一级地爬,稳稳当当。而浪漫主义者呢,敢于想象,敢于冒险,正确的东西和错误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经常遭到失败,而每一次失败都会引起人们对他们的整个科研的不信任。可是,马列耶夫认为这些人却是“思想发动机”,是在荒漠上开辟新路的人。
马列耶夫这次是趁总编辑到外国出差时,说服责任秘书批准他来采访沃罗洛夫的。他乘直升机来到“山区”地震站后,便径直往办公楼走去,一面走一面考虑该怎么去见沃罗洛夫。因为在地震站里沃罗洛夫根本不是当家人,只是一位高级研究员。领导地震站的是斯柳萨连科——一位很气派的人物,科学博士,典型的“现实主义者”。
他喜欢做任何事情都有根有据,对一切“离奇想法”都怀有戒心。可不知怎的,句马列耶夫所知,他同沃罗洛夫倒一直和睦相处。尽管当斯柳萨连科有事去首都时,一向他打听沃罗洛夫的情况,他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马列耶夫不大想同斯柳萨连科见面。可是避开地震站站长时不可能的,这样做对沃罗洛夫也不利。
马列耶夫被领近站长办公室。出乎意料,斯柳萨连科站长竟亲切地迎接他。
“又是沃罗洛夫。”他带着抱怨地口吻,但毫不忿恨地说,不时用目光打量马列耶夫。“‘思想发动机’,好象您是这样称呼他的吧?您的这个发动机就在我这儿。”
站长富有表情地用手敲了一下后脑勺,眼睛里露出宽厚的微笑。“好,你们谈谈吧。
“最近我们这里有不少有趣的事。”
很奇怪,沃罗洛夫接待马列耶夫反倒不那么热情。当记者出现在他的办公室时,他正俯身坐在桌前急匆匆地写着什么,没有马上回答客人的问好。后来他终于站起来,向来客伸出了一只手,但他的表情显露出明显的不满意。马列耶夫并不见怪,明白他是打断了房间主人的工作,而且是他喜爱的工作……
起初交谈很困难:马列耶夫提问题,沃罗洛夫回答,故意回答得非常简短。似乎想让记者知道,他对这一采访并不太感兴趣。可是,当发现面前这个人听得非常专心,又懂行(马列耶夫是学物理),而且怀有善意时,沃罗洛夫渐渐热情起来,甚至谈得入了迷。马列耶夫期待的正是这个。
“看来您也知道,”沃罗洛夫说,“岩石的导电性能——导电性和其他一些特性,都以应力的分布状况为转移。这一点早就被发现了。而应力分布状况的变化则能提供即将发生地震的信息。最近几年我们已经能够破译这种隐秘的信息。我们在不同深度的地下建立了庞大的传感信息网,把所有的情报资料都汇集到地震站,再通过电子计算机的专门程序进行加工整理。”
“你们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来预测地震?”马列耶夫很赶兴趣地问。
“是的,我们这里是非常理想的天然试验场——地震经常会发生。当然,在最近15到20年内不会很大。我们的预测结果被证明是不错的,百分之八十正确。”
“这是够大的百分比!”马列耶夫赞扬道。“还没有人能做到这样准确的预测。”
“但很多东西还面临检验。”沃罗洛夫则持另一种见解。“再说,计算程序考虑的只是我们这个地区的特点,总的看来我们还没有解决这个课题。”
“那么……还有什么想法吗?”马列耶夫很小心翼翼地问,并不指望能得到明确的回答,因为他没有忘记,沃罗洛夫不喜欢过早地向记者们谈出自己的想法。
沃罗洛夫却突然笑了起来,并意味深长地敲了敲自己地前额:“想法吗?……是有一点。”他狡黠地看了看马列耶夫。“只是不知道是否值得谈?因为您马上就会把这报道出去。”
“一定要报道,”马列耶夫同样狡黠地说,“一定,当然,如果这个想法值得报道的话。”
“值得,当然值得。”沃罗洛夫没有假作谦虚。“不过想法终究是想法……”
“是想用某种办法积极地干预可能发生的地震吗?”马列耶夫推测道。
“对,这是完全有可能现实性的。”沃罗洛夫有热情地谈了起来。“我确信,人类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他突然又沉默不语了。
“现在问题在哪儿呢?”沉默很久以后,马列耶夫小心地问。
“有人对我说,不能分散精力,首先要搞好预测工作,然后再研究积极干预的方法。况且是否能干预还是个问题。而我认为,需要综合解决问题——预测和积极干预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
沃罗洛夫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马列耶夫一眼,好像是请他谈谈自己的看法。
“我很难评论,”马列耶夫说,“想法看来是正确的,合乎辩证法,但我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
“谈得具体一些?那好吧。”沃罗洛夫站起来,开始再屋子里快步地走来走去。
“这是两个相互作用地过程:应力改变着岩石的电性能,而点性能的变化又会引起地壳物质又方向性的变形。”
“类似电压效应?”
“正是这样。全部问题在于,要在一定地点为岩石补加一些与已形成的应力状况相符合的势差。”
“这一来,应力状况就会改变?”
“是的,这样可以排除危险的应力,从而除掉大自然为我们制造的‘地震炸弹’。”
“太伟大了!”马列耶夫不禁赞叹道。“那为什么不这样干呢?”
沃罗洛夫宽容地,同时又有点忧郁地微微一笑。
“很遗憾,”他说着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暂时这一切基本上都是想法。”
“没有做任何事吗?”
“我说了,可以排除应力……原则上可以。其实,我们已经有建立必要势差的技术可能性。我们在极其广阔的试验场放置了大量电极,敷设了电缆,安装了通向电子计算机的操作系统,但是没有主要的东西——支配所有这些设施的程序。”
沃罗洛夫沉默了很久。马列耶夫感到他还没有说完,耐心地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的确,过了几分钟,房间的主人又站了起来,开始在屋里快步地走来走去,一面走一面继续说:
“可以说是非常清楚的,但这些原理还没有变成可以放进计算机的准确的数学公式。”
“您大概搞过一些试验吧?”
“搞过……但是我们遇到巨大障碍。”
“是没有相应的数学保证?”马列耶夫推测道。“或者缺乏必要的计算技术?”
“不,这个障碍不时技术和计算方面的……可以说是哲学上的。”
马列耶夫惊奇地看了沃罗洛夫一眼。
“是的,是的,正是这样。”地震学家说。“问题在于,共同地想法是我工作的基础,而这个想法不是所有人都赞同……我们喜欢说,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但我们并不总是能清楚地认识大批这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不清楚的?”马列耶夫有点奇怪。“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依我看,这很清楚。”
“不完全清楚!”沃罗洛夫说。“不是简单的一部分,而是彼此协调的一部分!大自然创造出了人,但人并没有脱离大自然。二者依然是同一的整体。”
“我不太懂。”马列耶夫说。
“我们还没有一种能根据应力的分布来控制往岩石传送电势的程序。但是有一种‘装置’,它不用任何程序而解决这个问题。确切地将,它可按照大自然赋予的程序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个‘装置’就是人的大脑。”
“大脑?”马列耶夫惊讶地问。
“对,正是大脑。大脑能够感受道具有危险性地应力分布,因为这种分布会破坏环境和生物体之间的自然平衡。我的观点就是这样,但不是所有人都同意。”
“唔,”马列耶夫考虑了一下说,“对这个观点当然可以同意或者不同意。不过,坦率地讲,我没有看到您这个观点有实际运用地可能性。”
“应力的分布,或者说是应力的总状况,借助相应的电信号可以不输送到计算装置里,而直接输入到操纵者大脑里,这时大脑就能编制所需要的指令。”
“您试验过吗?”
“在实验室里搞过。”
“实地试验过吗?”
“眼下还没有。因为西涅哥尔斯克城在我们区域内,我们没有权利犯错误,这您是知道的。在这里行动要极其谨慎,必须有十分的把握。”
“我明白……那么,你们在实验室里做这一试验时,您有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没什么具体的。怎么给您解释呢更好呢……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种不安感。应力分布越是不正常,这种不安感便越是强烈。”
“根据这样模糊的感觉。您怎么判断所需要的指令呢?”
“这个工作是不自觉地做的。确切地将,我只是竭力用意念力去克服和消除这种不安,而下意识本身在分析传来的情报和挑选最佳方案。”沃罗洛夫沉默了一儿……
“我想,我在本地长大,我和这个地区可以说是统一的整体。”
“听您这么一说,使人不由得想起阿拉伯神话里的妖魔,或者传说中的魔法师,他们能用意念的力量呼风唤雨,借助精神的力量。”
“精神的力量?”沃罗洛夫笑了。“不如说是意识的力量。可惜意识不能直接改变客观事实,尤其是大规模地改变,只能用技术……”
就在这个时候,挂在沃罗洛夫办公桌上地电动扬声器突然响了,传出激动的声音:
“据仪器显示,应力正发生巨大变化!”
沃罗洛夫愣了片刻,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房间。马列耶夫踌躇了一下后也跟着他出去了。他们顺着螺旋形楼梯来到地震站地地下仪器室。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他们围住操纵台,台上地信号盘显示着从许多传感装置发送来地情报资料信号。看到人们的表情,马列耶夫明白了:某种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
根据荧光屏上的显示,地震的强度是11级,第一次震动的时间是21点47分。
马列耶夫看了看表——离灾祸降临的时间正好还有一小时。他又看看沃罗洛夫——地震学家站在操纵台旁,手里拿着话筒,正着急地敲打着电话机地座键。
斯柳萨连科走进了仪器室。
“您准备干嘛?”一进来他就问沃罗洛夫。
“向西涅哥尔斯克城发警报!”地震学家头也不回地说,同时继续敲打电话机。
“您张惶失措了?”站长低声说。“这里从来没发生过11级地震,显然是您的系统搞错了什么。而您却想在一个有20万人口的城市里制造混乱!……。”
“正因为有20万人!”沃罗洛夫气冲冲地反驳道。“现在通知,他们还来得及转移到开阔的地方去……至于这里没有发生过11级地震,要知道,生活中的一切都有第一次。”
“要是预报是错误的呢?”
“那更好……而如果不是呢?”沃罗洛夫再次猛烈地敲打了一下座键,随即放下了话筒。“通讯联络断了。您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电话电缆被破坏了。看来,岩层已经开始移动了。”
“那好吧。”斯柳萨连科终于同意了。“小心没坏处。”
他拍拍报务员的肩膀说:
“去,用无线电……”
“我们已经失去了整整4分钟的时间。”沃罗洛夫说。
仪器室里突然变得静悄悄得。显示器得荧光屏上没什么变化,与西涅哥尔斯克城连在一起得警报信号在继续闪烁预示着灾祸即将降临。
报务员回来了。
“联系不上……”他焦急不安地说。“这样大的干扰还从来没有过。”
“大概空气里已经充满电了。”一个工作人员说。
“这也是强烈地震的预兆。”另一个人说。
马列耶夫又看了看沃罗洛夫,他脸色苍白,一只手抓住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