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想的差不多。”罗比尔对汤姆说,“我们是在X岛以南46°,也就是2800英里。”
“途中可能有逆风,而且船上吃的不多了,必须尽快返回X岛。”
“我希望今晚能启程,那便只有一部推动器可以转动,我们可以在路上修理另一部。”
“对那两位绅士和听差怎么办?”
“汤姆,让他们成为X岛的移民有什么不好吗?”
X岛,那是一座在浩瀚的太平洋中位于赤道和北回归线之间的岛屿,一个确实很符合罗比尔用来给它命名的那个代数符号的小岛。它位于宽阔的海域,远离一切沟通各大洋的航线。在那里,罗比尔建立了他小小的移民地;在那里,“信天翁号”飞累了便降落休息;在那里,它可以补充那无尽无休的旅行所需要的一切物资。罗比尔在X岛拥有巨大的资源,得以开设一间工场,建造他的飞行器。他可以在那儿修理甚至重造一架。岛上的仓库储存着可供岛上仅有的50余名居民使用的各种原、材料和食品。
几天前,罗比尔飞过合恩角是想斜穿太平洋,返回X岛。但旋风把它卷进了旋涡。这之后,暴风雨又把它带到了南极上空。现在,它毕竟又回到了最初的航向上,如果不是推进器损坏了,耽搁的时间是算不了什么的。
正当人们都在船头工作的时候,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进行了一次将引起极其严重后果的谈话。
“菲尔·埃文思,”普吕当大叔说,“您像我一样下定决心牺牲生命了吗?”
“是的,像您一样!”
“那好,我作出决定了。既然不能对罗比尔抱任何希望,我们要把他的鸟翅折断!它今天夜里要在空中爆炸!”
“炸了它!”
“我昨晚已搞到了一支硝甘炸药筒!”
“真的?我们干吧!”
“不,要到晚上才行!天黑以后,您在舱外望风,不要让人进去!”
6点钟,两位同行不动声色照习惯吃了晚餐。又过了两个小时,他们回到了自己的舱房里,像是在彻夜不眠之后想睡一觉恢复疲劳。罗比尔和他的伙伴们谁也没有想到“信天翁号”已经大难临头了。
这是一支装有一公斤炸药的金属壳爆炸筒。这些炸药足以把飞行器炸开花,把螺旋桨炸个稀烂。即使飞行器不能一下子被摧毁,那掉下去也得完蛋。
“拿这支炸药筒时,我还拿了一些火药,用火药根据燃烧时间做一根导火索,接在磷酸盐雷管上。我计划12点时点燃导火索,炸药筒将在凌晨三四点钟爆炸。”
“好!”
读者可以看出这两位同行在策划他们也将葬身其中的这场大毁灭时真是作到泰然自若。他们对罗比尔一伙仇恨至深,以至于好像他们自己的归宿就是与“信天翁号”同归于尽似的。不管这种行动是多么荒唐甚至可憎,都顾不得了!他们在不能发泄愤恨和得不到满足的狂怒中度过了五个星期,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
普吕当大叔把火药弄碎,碾成火药粉。稍稍弄湿以后,用一条帆布把火药卷成导火索,又紧紧地拧成绳,接在了炸弹上。
罗比尔和他的伙伴们停止工作时天已经黑了。前部推进器还没有安好。尚需三个小时的时间修理。因此,工程师在与汤姆谈了一会儿后,决定让筋疲力尽的船员们休息,剩下的工作第二天再干。这样,他们改变了当天晚上起飞的计划。
夜,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月光。浓云更加重了夜色。一阵强风从西南方向吹来,却没能使“信天翁号”动一动,卡得很结实的锚和绷得紧紧的缆绳把它牢牢地拴在地上。
韦尔顿学会的两位同事关在舱房里,以为飞行器已经起飞,只等待行动的时刻。
近午夜时,普吕当大叔说:“是时候了!”
舱房里的床下面有一只作抽屉用的小箱子。大叔把接上导火索的硝酸甘炸药筒就放在这里。这样,导火索燃烧时发出的气味和“咝咝”的声音就不易被人发觉。他点燃导火索,又把箱子推回床下。“现在,我们到船尾去等着吧!”他说。
奇怪,他们看见舵手在通常的岗位上。
菲尔·埃文思把身子探出船舷,虽然尽力压低了声音,还是能感到他的异样:“‘信天翁号’原地没动!……它没起飞!”
普吕当大叔作了一个失望的手势,说:“得熄灭导火索。”
“不!……我们应该逃走!”秘书坚定地说。
“真的,150尺,顺着缆绳……要不利用这个意外的机会,那才是疯子呢!”
他们立刻回到舱房,尽可能地多拿上些东西,以便应付留在岛上的需要。然后,关好门,悄悄朝船头走去。
四下里悄然无声。没有一个窗子透出光亮来。飞行器不仅沉浸在寂静中,而且沉浸在鼾睡中。
当他们想让弗里科兰和他们一起走时,忽然菲尔·埃文思停住了。
“瞭望手。”他说。
一个人躺在舱楼旁边,他刚刚睡着。
两个人随即丝毫未犹豫,找到几条绳索和一些帆布片、下脚麻,三下两下就把此人“武装”起来。这一切进行得几乎没有一点儿声响。
可是弗里科兰不在!
逃亡者们顾不了太多,一先一后,双手抓着、两脚钩着缆绳,平安地滑到地面。
脚踏在久违了的地面上,在坚实的地上行走,再也不用做大气的玩物了,他们欣喜万分!
正当他们准备沿小河溯流而上,到岛的中部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
那正是弗里科兰。他竟然比主人先了一步!
“来救我!……来救我!……”有人在喊。
是瞭望手吐出了塞在嘴里的东西在报警。平台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逃跑事件暴露了。
探照灯此时发挥了作用,逃亡者们马上被发现了。
“他们在那儿!在那儿!”汤姆喊着。
罗比尔大声下达命令,提升螺旋桨降低了速度,缆绳在向回收,“信天翁号”开始向地面接近。
这时,响起了菲尔·埃文思洪亮的声音:“罗比尔工程师,您能以名誉担保让我们自由地留在这个岛上吗?”
“决不可能!”罗比尔喊道。
随着话音,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菲尔·埃文思的肩头而过。
“呵!这些无赖!”普吕当大声吼道。
他手里拿着刀子,朝卡着锚的礁石奔去。飞行器距离地面只有50尺了……
在几秒钟内,缆绳就被割断了,明显加强了的和风从斜侧把“信天翁号”吹向东北,吹到了海面上。
这时正是夜里零点20分。飞行器上又射来几枪。普吕当大叔和弗里科兰扶着菲尔·埃文思仆倒在礁石后,没有被击中。现在,他们再也无所畏惧了。
八、爆炸
看到俘虏逃走了,罗比尔不禁大发雷霆,他的秘密和他本人将暴露无遗了。他之所以不特别担心飞过欧洲时扔下去的那封信,那是因为信极有可能在落下时遗失!然而,现在……
后来,他又平静下来。
“就算让他们逃掉了,”他说,“反正他们几天内逃不出那小岛,我还要回去!把他们抓回来!”
的确,三个逃亡者的命运远远没有得到保障。“信天翁号”重新控制了航向以后,会很快回到小岛,逃亡者们短时间内是不会逃出那里的。不出12个小时,他仍就得重新落入工程师的手中。
不出12小时!可是,不出两个小时,“信天翁号”就会不复存在了!那支将在空中完成爆炸任务的硝甘炸药筒不正像一枚安放在船侧的水雷吗?
这时,和风更强了。飞行器被吹向东北方。尽管速度不高,到日出时也会看不到小岛了。
要想逆风回驶,推进器,至少是前部推进器,必须能够运转才行。
“汤姆,把灯开到最亮。”
“是,罗比尔船长。”
“全体船员投入工作!”
“是,全体!”
再不能把工作推迟到第二天了。现在,再也不能去顾忌疲劳了!“信天翁号”的每个人都和他们的首领心情一样:等着螺旋桨一安好,立即返回小岛,追捕逃犯;然后着手修理后螺旋桨,飞行器就可以安全地在太平洋上继续它返回X岛的航行了。
重要的是不让飞行器向东北方飘得太远。然而,情况着实令人恼火!和风越来越大,飞行器不但不能逆风行驶,连保持原地不动都做不到。没有推动器,它成了无法驾驭的气球。
罗比尔决定下降到低空,以期能遇到较弱的气流。不幸的是,低空区风力更大,飞行器飘得更快了。
总之,经过一番尝试,证明还是呆在气流比较平稳的高空好。于是,“信天翁号”回升到3000米的高度。在这里,即使不能停住不动,至少飘动得慢些。工程师希望天亮时还能看见那小岛的海域。
至于那几个逃亡者是否会受到土人的礼遇——如果岛上真有人居住的话——罗比尔根本不去想。就算是土人帮助他们,罗比尔也不会当一回事。“信天翁号”的攻击手段会很快就把土人吓坏、驱散的。
“谁也别想从X岛逃出去!”罗比尔说。
夜里一点左右,前部推进器修好了。只须再把它安装上,这还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导火索正在空房间里燃烧!已经烧掉了1/3还多!火星正在接近硝基炸药筒!
当然,飞行器上的人要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或许会有人听到那微弱的劈劈啪啪声,嗅到火药燃烧的气味;就会查一查;就会发现那只放着炸药的箱子……那还来得及挽救这个神奇的“信天翁号”和它载着的人。
可是船员们都在船头工作,离逃亡者的舱房有20米远。没有任何事情把他们唤到平台的这一部分来。
罗比尔也穿着他的机械师服装,在那里亲自动手干。他督促工作加快进行,但他绝没有忽略任何事情,一切工作都必须精心完成。他需要重新完全控制他的机器,不能让逃亡者回到自己的国家,不能让人进行调查最终发现X岛,否则,X岛的人们建立的生活——非凡的、卓越的生活就会毁于一旦!
“罗比尔船长,”汤姆走近工程师说,“我觉得西边和风会小些。”此时是一点一刻。
“气压表怎么样?”罗比尔望望天空说。
“基本平稳,可我觉得云在向我们压过来。”
“是的,汤姆。海面上可能会有雨,但只要我们呆在雷雨区上边就没有关系,不会影响修理工作。”
“要是下雨,从云的形状看很可能是一场细雨,在下面风就会完全停息。”
“是的,汤姆。但我不喜欢再降下去。等机器修好后,我们就自由了,这是关键。”
两点过几分时,修理工作的第一阶段结束了。前螺旋桨已经安装就绪,使它转动的干电池也接好了。桨翼旋转的速度逐渐加快,“信天翁号”转向西南,中速向小岛飞去。
“汤姆,我们向东北飘了两个半小时,我看和风没有变化。我想最多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回到小岛海域。”船长满有把握地说。
“我也这样想。我们的航速是每秒12米,早晨三四点,‘信天翁号’应该回到它刚才离开的地方。”汤姆回答。
船长又转向手下的人们,他们正在等候新的命令。
“朋友们,”罗比尔说,“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一直干到天亮。”
全体船员即刻又投入了工作。现在要对尾部推进器进行修理,同样的毛病,同样的原因,就是说,都是在飞过南极大陆时被强劲的暴风损坏的。
但是,要把螺旋桨取到船内来,最好是停下几分钟,甚至倒车。技师助手按照罗比尔的命令在开倒车改变前螺旋桨的旋转方向。用一句航海术语,飞行器开始慢慢“后退”。
船员们正要到船尾去,汤姆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嗯?”他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罗比尔问道。
“您没闻到吗……像是火药味!”
“可不是,汤姆!”
“是尾舱传来的!”
“是的,……就是那间屋子!”
“这些坏蛋放火了?……”
“哎呀,要是不光放火……”罗比尔喊道,“把门撞开,快,汤姆,把门撞开!”
可是汤姆刚刚迈出一步,惊天动地的爆炸就发生了。
舱楼被炸成几块飞到了空中,探照灯熄灭了,因为突然断了电。飞行器再度陷入一团漆黑。大部分提升螺旋桨被炸得扭曲,或是折断转不动了,但船头的几个还在转。
突然,飞行器的船壳在第一座舱楼——那里边的蓄电池一直在维持前部推进器转动——后面断开,后半截平台在空中滚落下去了。
最后几个提升螺旋桨也几乎立刻停止转动了。“信天翁号”向深渊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