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拿到那副盔甲了。”
“可是他说那些人欺骗了他!他们把他灌醉后,就把盔甲偷走了!”
“我们听到的说法却不一样,”约翰·法阿说,“他们说他是个危险的无赖,我们听到的就是这个。”
“如果——”莱拉激动起来,简直难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平,“——如果这是真理仪告诉我的,那我就相信是真的。我问它了,它说那只熊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骗了他,撒谎的是那些人,不是他。法阿国王,我相信他!法德尔·科拉姆——你也见到他了,你也相信他,是不是?”
“我想我当时是的,孩子,只是我没有你那么肯定。”
“可他们怕什么呢?他们是不是觉得,他一旦穿上盔甲,就会到处杀人?可是,即使没有盔甲他也能杀好几十人啊!”
“他已经杀了,”约翰·法阿说,“哦,如果不是几十人,那也是杀了几个人。他们刚把他的盔甲拿走的时候,他到处横冲直撞地去找。他撞开了警察局和银行,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至少有两个人丧了命。他们没有开枪把他打死,惟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着令人惊讶的处理金属的技巧,他们想把他当成壮劳力来使用。”
“是奴隶!”莱拉怒气冲冲地说,“他们没这个权利!”
“就算是这样吧。他们本可以因为他杀人而把他击毙,但是他们却没这么做。他们让他为这个镇子干活,直到他偿清他所造成的损害,付清给被害人的抚恤金。”
“约翰,”法德尔·科拉姆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认为,他们永远也不想让他再得到那副盔甲。他们把他拘留的时间越长,那么,当他得到盔甲的时候,他的怒气也就会越大。”
“但是,如果我们把他的盔甲弄回来,那他就会跟我们走,再也不会给那些人捣乱了,”莱拉说,“我保证,法阿国王。”
“可是这我们怎么能做得到呢?”
“我知道盔甲在哪儿!”
他们一下子全都沉默了。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女巫精灵的存在,意识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莱拉。三个人全都转向他,他们的精灵也都跟着转过脸去——在此之前,他们作出极其礼貌的样子,怯怯地不去看面前这个没有主人的孤零零的生物。
“莱拉,”他说,“女巫对你感兴趣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真理仪,对此你是不会感到惊讶的。我们的领事给我们讲了你今天上午拜访他的事情。我想,关于这只熊的情况,是兰斯刘斯博士给你讲的吧。”
“是的,”约翰·法阿说,“她是跟法德尔·科拉姆一起去的,和领事谈了谈。我猜莱拉说的是事实,但是,如果我们违反了这些人的法律,那只能使我们跟他们发生争执,而我们应该做的是继续北上,去伯尔凡加,不管有没有披甲熊跟着。”
“啊,可是你并没见到那只熊,约翰,”法德尔·科拉姆说,“我的确相信莱拉,也许我们可以代表他作出保证。有了他,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你觉得呢,先生?”约翰·法阿问女巫的精灵道。
“我们很少跟披甲熊打交道。我们双方的愿望在对方看来都很奇怪。如果这只熊是被驱逐出来的,那他可能不如人们传说的那些熊那么可靠。这件事你们必须自己决定。”
“我们会的,”约翰·法阿坚定地说,“但是现在,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从这里怎么去伯尔凡加?”
于是,鹅精灵便开始详细地介绍路线。他说到了山谷和丘陵、林木线和苔原以及星星的位置。莱拉听了一会儿后,就靠在甲板上的椅子里,潘特莱蒙缠在她脖子上,她在想像着鹅精灵带来的那令人神往的情形。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这比她想到的任何景象都要美妙得多了!而且只有她那能干的爸爸才想得到。等他们一把孩子们救出来,她就和披甲熊一起去斯瓦尔巴特群岛,去把真理仪带给阿斯里尔勋爵,然后在它的帮助下把他救出来,然后,他们就一起建造那座桥,第一个走过……
醒来的时候,莱拉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定是约翰·法阿在夜里把她抱到了床上。天空中昏暗的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点,但距离地平线也只有一巴掌那么远。她想,一定是快到中午了。过不了多久,等他们继续北上之后,就根本看不见太阳了。
她迅速地穿好衣服,跑到甲板上,发现情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船上储藏的东西已经全部卸下去了,雪橇和狗都已经雇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一切都已准备就绪,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大部分吉卜赛人聚在烟雾缭绕、面向水边的一个咖啡馆里,在不断发着嘶嘶声、噼啪声的古老的电灯下,坐在长长的木桌旁,吃着香糕,喝着浓浓的甜咖啡。
“法阿国王在哪儿?”莱拉边问边跟托尼·科斯塔和他的朋友们坐在一起,“还有法德尔·科拉姆呢?他们是在找那只熊的盔甲吗?”
“他们正在跟行政长官谈话——他们管镇长叫行政长官。莱拉,这么说你是见过那只熊了?”
“见过!”她说,然后详细地把他介绍了一下。在她说话的当儿,另外一个人拉过一把椅子,也坐到了桌边。
“就是说你跟老埃欧雷克说过话了?”那个人问。
莱拉惊讶地看着这新来的人。他瘦高的个子,留着稀稀拉拉的小胡子,长着细细的蓝眼睛,脸上总是挂着一种冷漠、嘲讽的微笑。莱拉立刻对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但她拿不准那是喜欢还是讨厌。他的精灵是一只邋邋遢遢的野兔,看上去跟他一样精瘦、一样倔强。
他伸出手,莱拉小心翼翼地握了握。
“我叫李·斯科尔斯比,”他说。
“你是气球驾驶员!”莱拉惊叫道,“你的气球呢?我能不能上去?”
“这时候已经包起来了,小姐。你一定是那个著名的莱拉了。你跟埃欧雷克·伯尔尼松相处得怎么样?”
“你认识他?”
“我跟他在通古斯克战役中并肩战斗过。该死,我认识埃欧雷克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熊都是些难以相处的动物,但是他却是值得考虑的,绝对是。喂,先生们,你们谁想玩牌?”
他手里一下子出现了一副扑克牌,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他用手洗着牌,发出啪啪的声响。
“我听说你们这些人很会玩牌,”李·斯科尔斯比说着,一只手反复地签牌、翻牌,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我原以为你们不会不给一个普通的得克萨斯游客一个机会,让他领教一下你们在纸牌战场上的技巧和勇敢吧。先生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吉卜赛人对自己打牌的能力一向引以为豪,有几个人似乎有了兴趣,把各自的椅子拉了过来。就在他们跟李·斯科尔斯比商量怎么个玩法、下什么赌注的时候,他的精灵用耳朵轻轻拍了拍潘特莱蒙,潘特莱蒙明白了她的意思,变成一只松鼠,轻轻跳到她身边。
她说话的时候当然也是对着莱拉的耳朵说的,因此莱拉听见她低声说:“直接去那只熊那儿,跟他直说。那些人一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就会把他的盔甲再弄到别的地方去。”
莱拉站起身,拿着自己的香糕,谁都没注意到她。李·斯科尔斯比已经在发牌了,所有那些多疑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的两只手。
日光在漫长的午后渐渐消失。在暗淡的光线下,莱拉终于找到了那个雪橇仓库。她知道自己必须来,但心里忐忑不安,甚至还提心吊胆。
那只大熊正在最大的那个混凝土棚子外面干活,莱拉站在开着的门旁边看着。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正在拆一辆被撞毁了的燃气拖拉机;发动机的金属外壳已经扭曲,鼓了起来,其中一个滑板向上翘着。他像摆弄纸板似的把那层金属壳揭开,两只大手随心所欲地把它扳来扳去,像是在检验它是否具有某种质地似的。然后,他用一只后脚掌踩住一角,把整个金属壳弯过来,使凹下去的地方又鼓了起来,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他把它靠在墙上,用一只手把异常沉重的拖拉机抬起来,把它侧着身放好,然后弯下腰去检查弯曲了的滑板。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莱拉。莱拉立刻觉得一股冷森森的恐惧感突然袭来,因为他是那么的魁梧,跟人类又是那么的不同。她站在离他大约四十码的地方,透过栅栏瞪着他,心里想他怎么能一两步就越过这段距离,一把把铁丝网像蜘蛛网似的扒拉到一边。想到这儿,她差点儿就要转身跑了,但是潘特莱蒙说:“别动!我去跟他谈谈。”
这时候的潘特莱蒙变成了一只燕鸥。没等莱拉回答,他已经飞过栅栏,落在里面冰雪覆盖的地上。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开着的小门,莱拉本可以跟着他的,但她却忐忑不安地犹豫着。潘特莱蒙看了看她,随后变成了一只獾。
莱拉明白他要做什么。通常精灵离他们主人的距离只能有几码远,如果莱拉站在栅栏那儿不动,而他还是小鸟的话,那么他是靠近不了那只熊的;所以,他就变成了在地上跑的獾,目的是想把她往前拉过去。
她既生气又难过。潘特莱蒙的獾爪子抓进了土里,向前走去。当你的精灵拉扯着连接你们之间的那条纽带的时候,你会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折磨,既有胸口里面肉体的疼痛,又有深切的悲哀和爱怜。莱拉知道潘特莱蒙也有同样的感觉。所有的人在长大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试验:看他们能分开多远,然后带着极大的解脱重新回到原来的距离。
潘特莱蒙又向前使劲地拽了一点儿。
“别这样,潘!”
但他没有停下来。那只熊只是看着,一动不动。莱拉心口的疼痛愈来愈难以忍受,喉咙里呜咽起来,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渴望。
“潘——”
莱拉走进那个小门,在冰冻的土地上踉踉跄跄地冲他跑过去。潘特莱蒙变成一只野猫,一下子跳到她的怀里。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声音里都带着一点点颤抖苦涩。
“我以为你真会——”
“不——”
“我简直难以相信那有多难受——”
然后,莱拉生气地擦干眼泪,喘着粗气,潘特莱蒙偎依在她怀里。莱拉明白了,自己宁死也不会让他们俩分开、再去面对那种悲伤了,因为她会悲痛、恐惧得发狂。假如她死了,他们还是会在一起,就像乔丹学院地下墓室里的那些院士一样。
这时,小女孩和她的精灵抬起头,望着这只孤独的熊。他没有精灵,只是孤身一个,一直都是孤身一个。莱拉对他感到一阵怜悯和温存,差点儿就要伸手去摸摸他身上那黯淡无光的毛皮了,只是出于对那双凶猛的眼睛的礼貌才没有这样做。
“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她说。
“什么事?”
“法阿国王和法德尔·科拉姆已经去给你找盔甲了。”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他对他们的成功有多大把握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我知道它放在哪儿,”莱拉说,“我要是告诉你,也许你就可以自己把它取回来,我只是拿不准。”
“你怎么知道它在哪儿?”
“我有一个符号阅读器。埃欧雷克·伯尔尼松,我知道他们先是欺骗了你,因此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觉得他们那样做不对,他们不该那么干。法阿国王要跟执政官评理,但不管他怎么说,他们可能不会让你得到盔甲。所以,要是我告诉你盔甲在哪儿,你会跟着我们,帮我们把那些小孩儿从伯尔凡加救出来吗?”
“会的。”
“我……”她并不是个包打听,但她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她问:“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你为什么不用这儿的这些金属再做一副盔甲呢?”
“因为它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你瞧,”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揭开发动机上的机壳,另一只手上伸出一个爪子,像罐头起子似的一下子就把它豁开了。“我的盔甲用的是太空中的铁,是专门为我做的。披甲熊的盔甲就是他的灵魂,就像你的精灵是你的灵魂一样。否则,你就可以把他扔到一边”——他指的是潘特莱蒙——“弄个满是锯末子玩具来代替他就行了。这就是区别。好了,我的盔甲在什么地方?”
“听着,你得向我保证不进行报复。他们把盔甲拿走了,那是他们不对,但是你也只能忍下了。”
“好吧,事后我不报复就是了。但是我去拿盔甲的时候,他们也不能拦着我。要是他们跟我动手,那他们就得死。”
“盔甲藏在神父家的地窖里,”莱拉告诉他,“他认为盔甲里面有幽灵,一直想把它弄出来。总之,你的盔甲就放在那儿。”
他挺直身子,用两条后腿站着,向西方看去,最后一道太阳光把他阴沉的脸染成奶油一样的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