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结束了。
“2144年,“詹姆斯·马丁”号,这艘最后的星际巡航飞船从‘火星居住区’带回了许多妇女、儿童。当时他们的宇宙飞船不能进入地球轨道,所有乘客都面临着死亡。本妮塔·加西亚和她的三个朋友乘坐一艘救援船去解救太空中这24名航行者……”
艾莉在埃波妮娜的讲解下想象着执行营救任务的本妮塔:她不顾地球上给她的营救时间的限制,亲自驾驶着自己的太空飞船,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了24条生命。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伟大的呢?
想着本妮塔的无私奉献,母亲的形象一下跃入艾莉的脑海。尼柯尔的形象蒙太奇般出现在她眼前:首先是穿着法官长袍,站在参议院铿锵有力演讲的母亲;然后又是一边为疲劳的父亲按摩,一边耐心教本念书的母亲;随后又看见母亲骑着自行车、注视着为网球比赛做准备的帕特里克;母亲告诉林肯机器人该如何准备晚餐;最后,她又看见母亲坐在自己的床边,回答她提出的与生活、爱情有关的问题。“我的妈妈就是我的英雄。”艾莉突然意识到这点,“她和本妮塔·加西亚一样崇高无私地奉献着。”
伊芙琳接着说:
“……请你们想象一下:一个16岁青春洋溢的墨西哥女孩离开寄宿学校回家度假的情景,她慢慢登上墨西哥金字塔的陡峭台阶,脚下是春回乍暖的初春清晨。蜥蜴在废墟和岩石中来回穿梭、游玩……”
埃波妮娜朝艾莉点点头——该她了。
艾莉在座位边站起,开始背诵本妮塔·加西亚的诗:
古老的蜥蜴,你亲眼目睹了这里的一切
你见过我们的欢笑与眼泪,
我们的心啊,充满着梦想
和可怕的欲望。
这里的一切从未改变过吗?
我印第安那的外祖母啊
是不是也曾在这台阶上坐过,
沧海桑田
她可曾告诉过你,
她不愿,也不能与你分享
这份激情?
夜幕降临,我仰望星空
大胆地从中找到自我。
翱翔吧,我的心,
自由翱翔在这古老的金字塔上吧!
是的,本妮塔,蜥蜴告诉我
你和你的外祖母,
你们多年前的梦想
都已在你身上变成了现实。
艾莉背诵完这首诗,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轻轻地滑落。她的老师和同学都以为她被这首诗和本妮塔传奇的一生所打动,他们怎么也不会明白此时此刻的艾莉正体验着一种感情高潮——她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深爱和仰重她的母亲。
这是学校演出排练的最后一天。埃波妮娜拿起20世纪诺贝尔桂冠诗人山姆贝克特写的《等待戈多》,这部剧的主题正好贴近新伊甸园的生活。两个衣衫破烂的主角分别由艾莉·沃克菲尔和佩德罗·马丁内斯扮演。马丁内斯是个19岁的英俊少年,他是在离开地球前作为最后一名“问题青年”增选加入参加探险行动的。
多亏了川端康成机器人的帮助,它们负责设计、安排布景、提供服装、控制灯光,而且还在埃波妮娜缺席时指导排练。学校共有四名川端康成机器人,其中三个在演出前六周可由埃波妮娜自由支配。
“很好!”埃波妮娜边说边朝舞台上她的学生走去,“今天就到这儿。”
“沃克菲尔小姐,”052号川端康成机器人说,“你有三处发音不太准,刚开始时……”
“明天再说吧,”埃波妮娜打断它,礼貌地招呼它离开。她转过身对着她的几个演员说:“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已经排过一遍了,埃波妮娜小姐,”佩德罗·马丁内斯吞吞吐吐地说,“但如果我们再讨论一遍可能对我帮助很大。您说戈多不是人,他或它只是一个概念、幻想……我们都期待着你们的到来……对不起,我很难准确地理解什么是……”
“这出戏总结了荒谬的人生。”停了会儿,埃波妮娜说,“我们发笑是因为我们看见自己扮成乞丐的样子走上舞台,听他们说话。贝克特捕捉的是人的原始精神渴望。无论戈多是谁,他都是能使一切变得美好的人。他改变我们的生活,使我们快乐。”
“戈多就是上帝吗?”彼得问。
“当然,”埃波妮娜说,“或者是那些修建了拉玛太空船和在诺德里观察艾莉一家的外星超级力量。任何一种力量或是存在,只要他能解除芸芸众生的苦难,就是戈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出戏具有全宇宙的意义。”
“彼得,你完了吗?”剧院后面有人在喊叫。
“等一下,希子,”年轻人回答,“我们正在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你要过来听听吗?”
那个日本女孩站在门口,粗鲁地说:“不,我才不呢。我们现在就走吧。”
埃波妮娜解散了他们。佩德罗从台上跳下,向门口冲去。艾莉走到老师身旁。
“他怎能容忍她那样说?”艾莉大声地问。
“别问我,”埃波妮娜耸耸肩,“我可不是什么研究人际关系的专家。”
“那个日本女孩是个问题。”埃波妮娜想,记起有天晚上排练结束后那女孩对她和艾莉的态度——好像她们是什么可鄙的人似的,“男人有时真愚蠢。”
“埃波妮娜,”艾莉问,“如果我的父母来看正式演出,您有意见吗?贝克特也是我爸爸最喜欢的剧作家之一。”
“好啊,随时欢迎你父母来。另外,我还真得感谢他们……”
“埃波妮娜小姐!”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是德瑞克·布鲁尔,她的学生。他朝她跑过来,边跑边大叫:“您听新闻了吗?”
埃波妮娜摇摇头。德瑞克显得很激动:“米希金法官裁定,佩戴红袖章违反了宪法。”
埃波妮娜这才回过神。德瑞克正站在她旁边,很得意成为第一个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人。“你……你肯定吗?”埃波妮娜问。
“我们在办公室收音机里刚刚听到的。”
埃波妮娜摸着自己的手臂和那个令人憎恨的红袖章,看看艾莉和德瑞克,用力扯下袖章,扔向空中。
看着飘落下来的红布,埃波妮娜落泪了。
“谢谢你,德瑞克。”她说,感到四只有力的手臂紧紧围抱着她。
“祝贺您。”艾莉轻轻地说。
第四节
中央区内的汉堡包餐厅全由机器人经营。两个林肯机器人系统地管理着这个忙碌的餐厅;四个加西亚机器人负责顾客的点菜和上菜;食物由两个爱因斯坦机器人准备,一个提阿索机器人将就餐区收拾得一尘不染。整个餐厅只有原材料和最初装修的开销,它为它的拥有者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艾莉自愿申请在课余时间到医院工作,因此星期四晚上她通常都在这个餐厅就餐。
这天是《米希金公告》颁布的第一天,艾莉和她的老师一起到这家餐厅吃饭。埃波妮娜的手臂上没有了红袖章。
埃波妮娜要了法国炸土豆片后对艾莉说:“奇怪,我从没在医院里见过你,你究竟在那儿干什么呢?”
“大多数时间我都和生病的孩子谈话。”艾莉回答,“有四五个孩子病得很重,有个男孩还染上了RV-41病毒。他们很感激有人去看望他们。提阿索机器人使医院正常运转,它们很尽心,但却缺乏同情心。”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问。”埃波妮娜咬了一口面包问,“你年轻、漂亮,又很健康,你可以做很多其它的事,为什么选择这个?”
“并不完全是这样。”艾莉回答,“您知道我母亲有很强的责任感和集体感,我觉得和孩子谈话很值得。”犹豫片刻,她又说,“还有,我对社会了解很少……生理上我有二十来岁了,这个岁数念高中显得太大了,但我几乎没什么社会经历。”艾莉的脸红了,“我的一个同学告诉我,男孩子们说我是个外星人。”
埃波妮娜笑了:“做个外星人也比做个RV-41患者好啊。”她心里暗暗想:“那些年轻人如果和你失之交臂将是个多么巨大的损失啊。”
吃完饭她俩离开餐厅来到中央广场,广场中央树立着一个高2.5米的圆柱形纪念碑,这是为庆祝第一个“定居日”而修建的。纪念碑与视线平行的高度位置有一个直径为50厘米的透明球体,中间有一盏代表太阳的灯,还有一个与地面平行的黄道平面,轨道上有地球和太阳系中的其它行星。球体的闪烁的灯光代表着距太阳20光年的全部恒星的相对位置。
一束光联接着太阳和天狼星,表明沃克菲尔一家去诺德的路线;另一束光从太阳系沿火星轨道照射出来,这是拉玛3号运载着人类居住者航行的路线。一个闪烁的红灯代表着他们居住的飞船,此时正位于太阳到鲸鱼座的1/3距离。
站在纪念碑旁,埃波妮娜对艾莉说:“最早还是你父亲告诉了我这个纪念碑的意义。”
“是的,我父亲对科学、电子有非凡的创造力。”
埃波妮娜盯着那个亮闪闪的红灯说:“我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既不是天狼星,也不是诺德,你父亲对这点生气吗?”
艾莉耸耸肩说:“我想不会,我们不怎么谈这个。有一次他说我们中没有一个人能了解这些外星人究竟要做什么。”
埃波妮娜环视了一下广场四周,突然很严肃地说:“看看这些来去匆匆的人们,他们可曾停下脚步看看自己究竟在哪儿?我每周至少来这儿一次,看看我们在太空中所处的位置。知道吗,自从我染上了RV-41病毒后,我有个强烈的渴望,我渴望知道我在宇宙中的位置,我怀疑这是我的一种害怕死的想法。”
埃波妮娜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放在艾莉的肩上说:“你曾请教过鹰人关于死亡的问题吗?”
“没有。”艾莉轻声地回答,“离开诺德时,我只有四岁。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
埃波妮娜自言自语地说:“是啊,当我是小孩子时,我就只想小孩子的事。”她笑了,继续问艾莉:“你们和鹰人谈过什么?”
“我记不得了。帕特里克说鹰人特别喜欢看我们玩玩具。”
“真的吗?这太出乎人意料了。从你母亲的描述中我可以想象鹰人有多严肃,他好像不太可能对玩的东西感兴趣。”
“当时我很小,但鹰人的模样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不过它的声音记不得了。”艾莉回答。
“你梦到过它吗?”停了会儿,埃波妮娜又问。
“是的,很多次。有一次我梦到云霄中它站在一棵高树的树梢上,看着我。”
埃波妮娜笑了,看看表:“哎呀,我有个约会,要迟到了。你什么时候去医院?”
“七点。”艾莉说。
“那我们各干各的事吧。”
埃波妮娜去了特纳博士的办公室,她需要作两周一次的例行检查。一个提阿索机器人把她领到一个有很多血样和尿样的试验室让她坐下,告诉她医生随后就到。
候诊室里还坐着一位眼睛明亮的黑人,他的脸上挂着友好的微笑。他们的目光相遇了,黑人说:“你好,我是阿马杜·迪亚巴,药剂师。”
埃波妮娜也作了自我介绍,她觉得这男人很眼熟。
“伟大的一天,是吗?”沉默了一会儿后,那个男人说,“取下那该死的袖章感觉轻松多了。”
埃波妮娜想起来了:她曾在RV-41病毒携带者会议上见过这个阿马杜一两次,听说阿马杜因输血而感染上了病毒。RV-41病毒者一共有94个,其中5个是因输血感染的。
“好事成双,”阿马杜说,“《米希金公告》宣布后的几个小时就传出了看见雷基的消息。”
埃波妮娜迷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没听到关于雷基的消息吗?”阿马杜笑了,“你去哪儿了?”
停顿了一下,阿马杜向她解释道:“探索第二个居住区的小组成员一直都在钻墙。今天突然有六个奇怪的生物从墙上钻的洞中爬出。这些雷基——电视记者是这么称呼的,显然是第二个居住区的居民,毛茸茸的像高尔夫球,六条大腿连在一起,行动敏捷……它们在所有人身上、机器上和设备上爬来爬去,一小时后回到它们自己的住地,消失了。”
埃波妮娜正要问什么,特纳博士从办公室走出:“迪亚巴先生、埃波妮娜小姐,你们的详细报告在我手里。谁先来?”
特纳医生有双格外明亮的眼睛。“迪亚巴先生比我先来,所以……”埃波妮娜说。
“女士优先。”迪亚巴打断她的话,“在新伊甸园里依然如此。”
埃波妮娜走进特纳博士里面的办公室。他俩单独在一起时,医生说:“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你的体内确有这种病毒,但没有迹象表明你的心肌受侵蚀,这个我还不太肯定是为什么,但这种病毒在某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