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机器人收拾完了厨房,正友善地站在门边。“要喝点什么吗?”尼柯尔问贤治和奈,示意机器人拿些饮料来,“这儿的饮料没有你们从地球上带来的新鲜果汁那么好,不过林肯机器人可以勾兑些很有意思的合成饮料。”
贤治摇摇头说:“这样很好。一晚上我们都在谈论您的冒险之旅,您一定也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们吧。毕竟,您离开地球已经45年了。”
“45年了?”尼柯尔想,“这可能吗?热娜维耶弗差不多该60岁了?”
尼柯尔还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她父亲和热娜维耶弗的情景;皮埃尔和热娜维耶弗来到巴黎机场给尼柯尔送行,女儿紧紧抱着她。最后的登机广播响起了,热娜维耶弗不得不放开妈妈。她骄傲、敬佩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眼里含着热泪,什么也说不出口。“在这45年间,我的父亲去世了,热娜维耶弗变成了一个老妇,可能已经做祖母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却在时空和太空中、在一个奇迹王国里漫游着。”
对往昔的回忆深深打动了尼柯尔的心,令她难以平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退出房间,稳定自己的情绪。她再回到现实时,房间里一片沉默。
“没事吧?”贤治敏感地问。尼柯尔看着她的新朋友那双温柔的大眼睛,点点头,心里想:“这个男人好奇心很强,我可以相信他。很多年前他还和我女儿热娜维耶弗谈过话呢。”
“我们和‘平塔’号的其他乘客交谈过,了解了一些这些年来地球的总体情况。”尼柯尔沉默一阵说,“这以前,除了我们这个家,我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你们到达后的第一天晚上就给我们讲了很多,但我和理查德很关心你还没告诉我们的细节。”
贤治说:“第一次与您谈话中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只字未提,那就是您女儿热娜维耶弗长得太像她父亲了。我想您还记得亨利国王那神采奕奕的脸。热娜维耶弗长大后,脸很瘦削,越来越像他了……这儿,看看这些,我设法在资料库中找到了两张我曾在博韦采访时拍的照片,我曾在那儿呆了三天。”
看着热娜维耶弗的照片,尼柯尔感到异常难过,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颤抖地握着热娜维耶弗和她女婿路易·加斯东的照片,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哦,热娜维耶弗!我多么想你啊!我多想抱抱你啊!”
尼柯尔把头靠在理查德的肩上,理查德轻轻抚摸着她。
“她是长得像亲王殿下。”理查德温柔地说,“但我认为她更像她母亲。”
“热娜维耶弗相当有礼貌。”贤治补充说,“这一点让我很吃惊。她在2238年的舆论骚乱中吃了不少苦头。她耐心地回答了我的提问,我想把她接受我的采访时所说的内容写入我的《‘牛顿’号故事》一书中,但我的编辑劝阻了我。”
“还有多少名活着的‘牛顿’号宇航员?”理查德间。谈话仍在进行,但尼柯尔依然盯着那两张照片。
“只有萨巴蒂尼、塔波里和山中宏了。”贤治回答,“大卫·布朗博士严重中风一次,于六个月后在困境中死去,我想那是在2208年。2214年海尔曼上将死于癌症;艾琳娜·图格耶娃得了一种21世纪宇航员常见的‘重返地球’综合症,神经崩溃,于2211年自杀身亡。”
尼柯尔还在感情的旋涡里挣扎着,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尼柯尔说:“三个月前我才告诉理查德和孩子们,亨利是热娜维耶弗的父亲。在地球上时,只有我父亲知道这个真相。亨利可能有些猜测,但不敢肯定。现在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告诉我的家庭……”
尼柯尔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夺眶而出。她用奈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眼接着说:“很抱歉,我不想这样。照片勾起了我太多往事,我太难过了……”
“我们在拉玛2号和诺德时,尼柯尔一直就是我们的坚强模范。”理查德说,“她坚强得像块岩石。无论遇到什么,不管发生多怪的事,她都镇定自若,从不惊慌失措。孩子们、迈克尔和我都很依赖她。我们很难看她……”
“够了!”尼柯尔擦干眼泪,把照片放在一边,“我们继续说些其它的吧。谈谈‘牛顿’号宇航员,特别是弗朗西丝·萨巴蒂尼。她得到她想要的名誉和财富了吗?”
“是的,相当富裕。”贤治回答,“本世纪头十年是她的顶盛时期,那时我还没出生。现在她仍然很有名,最近还接受了关于在火星上重建居住站的电视采访。”
尼柯尔的身子朝前倾了倾:“吃饭时我没告诉你,我肯定弗朗西丝和布朗给波索夫下了毒药。她有意把我们撇在纽约的深渊里,这女人根本就没有良心。”
贤治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2208年布朗博士去世前偶尔有神志清醒的时候。有一次,他接受了一个杂志社的采访,承认他对波索夫的死负有一定责任,同时还披露了你的失踪与弗朗西丝有关。弗朗西丝却说布朗一派胡言,是有病的人头脑发热。她起诉了那家杂志社,没经法院就私自了断了此事。那家杂志社解雇了那名记者,并向弗朗西丝道歉。”
“弗朗西丝总是取得最后的胜利。”尼柯尔愤愤地说。
“三年前我差点对这事进行重新报道。”贤治说,“当时我正为我的书收集资料。事过25年后,所有与‘牛顿’号有关的资料都公开了,每个人都可以查询。我查到了你的公开电脑目录,包括亨利的有关资料。把所有细节串起来以后,我相信布朗博士在报道中讲的是真的。”
“以后呢?”
“我去了弗朗西丝的宫殿采访她,但那次采访后不久我就打消了写这本书的念头……”
贤治停住了话题,他想:“我还该再说下去吗?弗朗西丝·萨巴蒂尼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70岁妇女。她太神奇了,令人着迷,又使人感到可怕。我在她的宫殿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以后,编辑就劝我放弃写这本书,我也就同意了。”贤治看看自己深爱着的妻子,对自己说:“不!不该是现在,不该在这儿,我不能说。”
理查德几乎睡着了,听见妻子轻轻地叫他:“对不起,理查德。”
“嗯,有事吗,亲爱的?”他说。
“对不起。”尼柯尔又说了一遍,把身体挪来靠近理查德,“很多年前我就该告诉你关于亨利的事。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我从没生过气。”理查德说,“只是感到很意外,不生气。这一直都是个谜,但你有你的理由。另外,那是地球上的事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告诉我这个,可能我会介意、嫉妒,但现在不会了。”
尼柯尔吻了吻他说:“我爱你,理查德·沃克菲尔。”
“我也爱你。”他回答。
第十节
艾莉被那些瓷娃娃迷住了。她爱不释手地拿起一个蓝色芭蕾舞裙的小瓷娃娃,对她哥哥说:“看看这个,本。有人做了这个——有人自己做的。”
“这是个复制品。”西班牙店员说,“艺术家在电脑里设计出原型,现在这种产品的生产程序相当精细,专家也分不出原作和复制品。”
“您在地球上就收集这些吗?”艾莉指着桌子上的瓷像问。
“是的。”穆里略先生很得意地说,“我和妻子有个自己的小店。十年前,我们迷上了瓷器艺术,从那时起我们就成了疯狂的收集者。”
快五十岁的穆里略太太从后面房间里走出来,她刚才一直在里面整理着她的商品。她说:“我们被国际太空总署选中做居住者不久,就打定主意无论‘尼娜’号怎样限制乘客的行李,我们都要把所有的收集品带到这儿来。”
本把一个跳舞的瓷娃娃举到离自己眼睛只有几厘米的地方仔细看着,咧开嘴笑着说:“漂——漂亮。”
“谢谢。”穆里略先生说,“我们希望洛威尔居住站能成立一个收藏家协会。‘尼拉’上还有三四个乘客也带了这些东西。”
“我能参观参观吗?”艾莉问,“我们会非常小心的。”
“请自便。”穆里略太太说,“每样东西总算安顿下来了,我们还打算出售或交换一部分复制品。现在是展览欣赏时间。”
艾莉和本仔细看着每件作品时,另有几个人走进了商店。
穆里略夫妇几天前就开始营业了,出售蜡烛、漂亮纸巾和一些小日用品。
“你确实时间抓得紧,卡洛斯。”一个美国人对穆里略先生说。从他的口气中可以看出他们都是“尼拉”号上的乘客。
“这对我们太容易了,特拉维斯。”穆里略先生说,“对我们来说,一个小地方就可以了。”
“我们还没有安顿下来。”特拉维斯抱怨道,“我想在这个村子住下,但切西和孩子找不到她们喜欢的房子。切西到现在也不相信国际太空总署说的是真的。”
“我得承认,接受这个太空站是由外星人修建并用来观察我们这件事这一点是很难。如果有些从诺德来的照片就好了,这样可能容易些。但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呢?”
“他们一直就在撒谎,在我们会合的前一天都没人向我们提起这个地方……切西认为,我们不过是参加国际太空署的一项旨在建立太空居民点的实验。她说我们会在这儿过上一阵,然后被转移到火星表面,这样他们可以比较一下两个居民点的区别。”
穆里略先生笑了:“从离开‘尼娜’时起,切西一直就抱着这个念头,是吗?”他突然脸严肃地说:“你知道吗?华妮塔和我也曾怀疑过,特别是来这儿一周后我们仍没看见任何外星人。我们用了两个整天到处溜达,和其他人说话。经过调查我们认为国际太空总署说的是真的:首先这儿的一切太罕见了,不可能是假的;其次,那个叫沃克菲尔的女人很让人相信,她在公开会上回答了两个小时的问题。我和华妮塔对她的回答深信不疑,我们没觉得有什么矛盾。”
特拉维斯摇摇头说:“我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入睡了12年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这点我也很难想象。不过,我们确实参观过沃克菲尔一家呆过的催眠中心,每件事都和尼柯尔在公开会上描述的一样:建筑高大宏伟,床位和房间足够容纳所有居住者。显然,国际太空总署不可能为承诺他们的谎言而建造一个这么宽大的机器装置。”
“也许你是对的。”
“不管怎样我们已经决定努力去适应这里的一切。这儿的生活条件没什么可挑剔的,所有住房都是一流的,甚至还有林肯机器人帮我和华妮塔做家务、购物。”
艾莉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她记得那天她问她妈妈“我和本能在村子里走动走动吗?”,妈妈回答“可以,亲爱的。如果有人认出你们是沃克菲尔家的孩子并向你们提问时,别和他们说话。礼貌待人,快点回家。麦克米兰司令现在不想让我们向任何非国际太空总署的人员谈起我们在此的经历”。
艾莉一边观赏着瓷娃娃,一边听着穆里略和特拉维斯先生的对话,她转过身,本不见了。艾莉紧张起来。
“你看什么,伙计?”商店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的声音。
“她的头发真——真漂——漂亮。”本回答。他站在过道上,朝那个男人的妻子走近,笑着把手伸向那个女人的美丽金发。
“我可以摸摸它吗?”本问。
“你疯了吗?当然不能!出去,现在给我出去!”那个男人咆哮道。
“杰森,我想他有些弱智。”女人平静地说,挡住了丈夫正要推本的手。
艾莉快步走到哥哥身旁,注意到那个男人很生气,但她不知该怎么办。她轻轻拍了一下本的肩膀,“你看,艾莉。”本激动地重复着,“看看她的漂——漂亮的黄——黄头发。”
“这个蠢猪是你的朋友吗?”那个高个男人问艾莉。
“本是我哥哥。”艾莉艰难地回答。
“好吧,让他离开这儿……他骚扰我妻子。”
“先生,”艾莉鼓足勇气说,“我哥哥没有恶意。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么长的黄头发。”
那个男人迷惑地皱着眉头,很生气。“什么?”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说,“这两个人是怎么了?一个傻乎乎的,另一个又……”
“你俩是沃克菲尔家的孩子吗?”艾莉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兴奋的声音。
艾莉手足无措地转过身:穆里略太太站在两个孩子和那对夫妇中间。听到争吵她和她丈夫就围过来了。
“是的,夫人。”艾莉轻声地说,“我们是。”
“你是说你们是从外星来的?”那个叫杰森的男人问。
艾莉用劲把本朝门边推。“对不起,很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要惹麻烦。”艾莉说着和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