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娜同夫人吻别,转身面对总统,微笑着问:“总统,什么时候处死我们?”
皇甫林吃了一惊,他本想度过新婚之夜后再告诉妻子真相,没想到机灵的艾米娜已经猜到了。这个视死如归的姑娘使他心生敬意,他笑着吻吻妻子,把她搂得更紧。
帐蓬内仍是一片喜庆的喧哗声。他们羡慕地看着亲如家人的总统夫妇和皇甫林夫妇,绝对想不到艾米娜正在邀请死神。总统微笑地盯着他们,很久才平静地说:“今天我要教会你们区别政治家和恐怖分子。政治家可以冷静地把数千万人送向死亡,但他们仅在极端必要时才杀人,决不会是一时冲动或为了泄愤。皇甫先生,我佩服你的勇气,杀了你对伊拉克的国家利益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不会杀你的,即使几天后我会死于你的注射也罢。去吧,和你的新婚妻子度过美妙的一晚,明天早上就回科威特去吧。”
欢乐的客人们簇拥着新婚夫妻进入洞房,关闭了房门。夫妻两个默然相对,他们本已抱着必死的决心,萨拉米这个决定反倒使他们有点惶然。艾米娜问清了情况,轻声问:“你真的给他注射了致死剂量?他真的还会放我们走?”
皇甫林一挥手:“先不要管它,人生须及时行乐,不能辜负这洞房花烛,良辰美景!”
艾米娜没有听明白这句文诌诌的话,但她还是笑着投入皇甫林的怀抱。
第二天拂晓,萨拉米信守承诺,派那架海鹞式直升机把两人送过边境。南大使、法赫米、军方代表迪勒米准将在边境守候着。他们同皇甫林热烈拥抱,艾米娜则按阿拉伯礼节用长袍裹着手同大使握手。大使动情地说:“听法赫米说你们被劫持走,我立刻同国内联系,中国政府责成驻伊大使同萨拉米进行了强硬的交涉。我们真怕那个疯子折磨你们,处死你们,现在好了,你们总算平安归来了。”
艾米娜恍然道:“噢,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萨拉米真有善心呢。林,萨拉米是不是在今天发病?”
皇甫林沉沉一笑:“不,那是吓唬他的。我是一个医生,不管什么人生了病,我都只能按医生的良心去医治,至于那人的罪恶自有报应的时候。”
大使和法赫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皇甫林笑着对他们作了解释,两人大笑起来。法赫米笑道:“皇甫,我真佩服你,在死神阿慈赖尔的阴影下还敢对萨拉米开玩笑。我想,他没有杀你,恐怕是抱着一线希望,想从你这儿得到解药。”
皇甫林收起戏谑,沉重地说:“不,我想不一定是这个原因。说实话,我拿不准他的思维脉络。这个枭雄,他使我既厌恶,也怀着几分敬意。不过,大舅哥,”他开玩笑地说:“你该称我妹夫了,那个狂人萨拉米已为我们举行了最隆重的婚礼。”
法赫米喜悦地说:“祝贺你们。顺便告诉你,埃米尔已决定提供一亿第纳尔的资金,建立以先父命名的肖卡德基金会,专意资助你的平衡医学研究。欢迎你在科威特定居。”
皇甫林略微考虑了一会儿,笑着拒绝道:“不,我还是回国内。对于平衡医学来说,科威特这个舞台或试验基地未免太小,再者我也无法忘却对中国应负的责任。不过,我会经常送艾米娜回娘家的。你同意吗,艾米娜?”艾米娜笑着点头。“至于回国后的资金和社会承认,你就不必担心了。这次回去,国内社会一定会把我当成凯旋的英雄。大使先生,”他讥讽地说,“什么时候彻底根除这种出口转内销的状况,才说明中国从心理上具有了泱泱大国的风范。你说对吗,亲爱的大使?”
南大使没有回答,他的脸微微发红。五人坐上一架鹞式垂直升降飞机,很快就飞抵临海的科威特城。下飞机时,大使和迪勒米准将一定要皇甫林夫妇先下机。他们跨下舷梯时,才发现机场上铺了红地毯,科威特埃米尔亲自在机场迎接。欢迎人群中还有护士小娜、调皮鬼司机兰小龙、艾米娜的女仆莎拉。这三个活宝又蹦又跳,大声叫喊,在庄严隆重的政治仪式中显得十分滑稽。皇甫林开心地笑着,挽住自已的麻脸婆娘走下舷梯。埃米尔微笑着迎过来,把皇甫林拥入怀中。尾声七年之后,就是历史上命名为“黑色2038”的年份,蓄势已久的各种病原体来了个大爆发,现行的防疫保健体系突然失灵。世界患病人数超过10亿,死亡2000万以上。
皇甫家的平衡医学在危急关头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在病魔肆虐时,世界上还有一块小小的绿州。经受过全民性劣性剌激的科威特人有效地抗住了病魔的侵入,这块盛产珍珠和石油的小小国家仍是一片繁荣。
作者后序
偶然在友人董振华处看到王佑三先生签名赠送的医书:《明天的医学向何处去--我的平衡医学观》,才得以神交这位医界狂人。此书看后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它正好说出了我自己一些处于朦胧状态的思想。坦率地讲,“平衡医学”作为一个医学体系还很不成熟,它只是一些粗线条的论述。但文中闪现的灵智,那些精辟而独到的见地都极有价值,我相信它象征着新医学的曙光。
人类近万年的文明史创造了灿烂的现代医学(主要是西医)。但若以历史老人的视角作一鸟瞰,恐怕西医已走进了辉煌的末路。它过分关注具体而忽略了整体。它基本上是绕过人体免疫器官去直接同病原体作战。结果病原体在超强度的训练中日益凶猛,人体免疫系统在无所事事中日渐衰弱。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游戏。
从生命肇始至今40亿年间,人类一直是在异己环境中进化。原始(人)本无医,传宗亿万年,是因为人类百炼成钢的免疫系统和群体优势,在与病原体的抗争中始终占据上风。可惜,医学界被辉煌的医学进步耀花了眼睛,忘了这条最简单的事实。从这个意义上说,1979年医学界宣布全球消灭天花,以及今天消灭脊髓灰质炎的努力,是何等幼稚而短视。无论科技何等进步,人类能够生活在无病原体的世界吗?消灭一种病毒,只是为新的病毒腾开舞台;短暂的太平是为更大的灾祸作准备。
所以写出这篇惊险科幻小说以警醒世人。文中引用了王先生著作的一些内容,但我要说明,本文是小说而不是医学专著,它只着眼于思想趋势的正确,不拘泥于医疗细节的精确。其中还有一些见解是我本人的私货。比如我认为医学的目的应该不是救治每一个病人,而是尽力建立对人类有利的生死平衡。换言之,应该允许一定比率的疾病死亡(至少是丧失生育权)以保障人类的自然选择及进化能健康进行。这种有违人道主义的异端邪说,如果几百年后证明它是错的,我不愿让王先生背黑锅;如果证明它是对的,我也不想把荣誉让给王先生。
至于那位狂放佻达最终从科威特娶回一个麻脸美人的皇甫林,则纯粹是虚构人物。文中拿协和医院作靶子,只是想找最大的权威试试刀锋。为了不给王先生造成麻烦,我自始至终未与他有片言只字的联系。以上三点声明纯属废话,但鉴于我国的特殊习俗不得已而为之。谨此声明。
此书写作时,得到南阳图书馆、南阳师专图书馆、南阳中心医院主治医师王鹤伟等的帮助,赵新敏、刘俭、王惠霞。余立君等为我整理手稿、查找资料,在此一并致谢。
豹人
目录
一 楔子
二 惊人的突破
三 爱情与阴谋
四 身世之秘
五 惊人的披露
六 谁是匿名者
七 肉欲与死亡
八 世纪性审判
豹人
一 楔子
这是2001年8月的一个晚上。在加拿大温哥华市西区的贝恩街上,卡罗尔正和几位本地的妓女等待着今天的主顾。卡罗尔很年轻,今年刚刚18岁,漂亮的火红色头发扎在头顶,浅绿色的眼睛,性感的厚嘴唇。像其他妓女一样,她穿着开领很低的T恤衫,一对硕大的乳房几乎把衣服胀破,黑色的皮裙紧紧裹着圆滚滚的臀部,黑色吊带袜,一双黑色与金色相间的高跟鞋。她是美国加州人,是那种追逐金钱的侯鸟。离此不远的温哥华纳特贝利体育场正举行世界田径锦标赛,数万名运动员、记者、体育商人和田径迷从全世界云集于此,这里面当然少不了喜欢和妓女睡觉的男人。而且,一般来说,在比赛期间亢奋热烈的气氛中,这些男人们掏钱时也常常大方一些。
可惜,在妓女的行当里也存在着严重的地域岐视。那三个本地姑娘(两个白人,一个黑人)都知道卡罗尔是一个有竞争力的对手,她们一直敌意地斜视着她。当某个潜在的主顾过来时,她们会一齐拥过去,有意把卡罗尔隔在后边。不过卡罗尔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几天来她已经不止一次让那几位同行品尝失败的滋味了。
一辆银灰色的雪佛莱在街口停下,车门打开,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下来。他是黄种人,圆形脸庞,黑色短发,黑眼珠,身高6英尺2英寸左右,这在黄种人中是比较高的身材。穿着浅色运动装,手指上带着沉甸甸的方形戒指,脚下是白色运动鞋。他大步走过来,步伐极有弹性,脊柱和腰弯像是一串组合良好的弹簧。
卡罗尔的第一眼印象是,此人的气质很像运动员,不过,一直到她从血泊中醒来,她也无法验证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那三名妓女早就围上去,用英语招揽着,但奇怪的是,处于包围之中的那个男人一言不发。卡罗尔发现,与他富有弹性的身体恰恰相反,他的“精神”十分僵硬,表情烦燥,目光空洞。也许他刚刚遭受了什么不幸,需要在女人胸脯上求得解脱。
三名妓女的进攻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卡罗尔想也许他不懂英语?其实这儿完全不需要语言,这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交易,只要了解肉体与美元的兑换率就行了。卡罗尔走过去,试探着用汉语问:
“要我为你服务吗?”她猜对了,那个男人果然懂得汉语,他立刻拨开三名妓女走过来,皱着眉头打量她。卡罗尔嫣然一笑:
“我是在旧金山(圣弗朗西斯科)的华人区长大的,能说简单的中国话。你要我吗?”男人点点头,回身向汽车走去。卡罗尔从那三位失败者旁边走过时,还得意地瞟瞟她们。男人先为卡罗尔打开车门,请她上车,为她关好车门。这一串动作做得娴熟有致,就像卡罗尔不是妓女,而是一名法国贵妇人。然后他坐上驾驶椅,用英语问道:
“到哪儿?”
原来他并不是不懂英语,他的一口美式口语十分地道。卡罗尔回答:“到邓巴尔街的洛基旅馆吧,不远,过两个街口就是。”
那个男人不再说话,按她的指点专心开车。卡罗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侧貌。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有型有味的男人,高鼻梁,圆脑袋,双肩宽阔,眉间锁着英气。虽说妓女们真正的情人是麦金利、富兰克林和汉密尔顿(这些都是美元上的肖像),但卡罗尔更愿接待这样有味道的主顾。
卡罗尔把身体软绵绵地倚过去——她立刻感到对方的肌肉深处泛起一波强劲的震颤,这人一定正处于极度的情欲饥渴中。卡罗尔偷偷地笑了,这是个好兆头,也许他付钱时会更慷慨一些。不过他并不像一般嫖客那样色迷迷地看她,而是一言不发,目光僵硬地盯着前方。卡罗尔笑着说:
“先生,我们还没有谈价钱呢。你是玩一玩,还是让我陪一夜?玩一玩是60美元,陪一夜是100美元。”
那人冷冰冰地说:“我给你100。”在邓巴尔街尽头的一个小巷里,卡罗尔让他把车停下。洛基旅馆的门面很小,玻璃门内,两名客人正在门厅里看电视,沙发上扔着几本黄色杂志。经理格瑞戈罗是个南美人,留着短髭须,长得鼠头鼠脑。他站在柜台后,看着卡罗尔(这几天她已是这儿的常客了)和她的嫖客走进大门,没等对方询问,经理就说:
“四楼有双人房间,一晚50美元。”
那男人不声不响掏出50美元。
“先生,怎样写你的名字?”
他略为犹豫后说:“麦吉·哈德逊。”
“请哈德逊夫妇上楼吧。”
这个自称麦吉的男人在楼梯口突然停住了,电视中正播放着男子200米决赛的实况。现在是最后冲剌时刻,加拿大年轻选手吉纳·哈德曼突然加速,冲过了最前边的美国名将迈克尔·约翰逊,以半肩之差率先冲过终点,全场立时响起海啸般的欢呼声。屏幕上是吉纳·哈德曼的特写镜头,他狂喜地跳跃着,吼叫着,用力挥着拳头,然后他接过两面旗帜,一面是加拿大国旗,一面是阿迪达斯体育用品公司的旗帜,绕场狂奔。数万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