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希望了。”
如果父亲打他一顿,因为他的手脚笨拙而痛打他一顿,他的感觉会比这好一些,那也是他所能够接受的。但是,父亲给他的却是一次永远的宣判,这宣判过于严厉,也过于沉重,那不是他想要的。
“对不起,”托勒喘息着,“对不起……”
嗡嗡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也更强烈了。他已经给了他们思考的话题。托勒笑了,感觉到他的嘴唇随着皮肤的伸展而裂开了。他闻到了他舌头上的血。这让他想起了正身处何方——至少让他想起了他爬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他有话要说。
“杨丹……我……爱你。”
他又一次听到了嗡嗡的声音。无数的黑点在空气中漂浮着。飞,他想。这不是说话的声音……这是飞翔的声音,他们只有飞翔了。
贝斯洛隐约之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声音伴随着单调的嗡嗡声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响起,不断地砰砰响着,而且越来越大。这声音让他想到是费瑞飞船的发动机声打破了他的梦——飞船从他们头顶经过,也宣判了他们的死刑。愤怒从他的无意识深处挣扎,一层层冒了出来,就像是一个游泳的人终于从冰冷而深不见底的水中升了上来一样。
费了很大的劲,他才用胳膊肘将自己支撑起来。库拉克躺在他的身边,托勒则躺在前边不远处,两个人静静地,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沙丘的阴影使他们的脸看上去苍白而古怪。
他用厚厚的、干渴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发动机的嗡嗡声仍在响着。此刻,这声音变得那么令人讨厌——那么可笑而又刺耳。他想让这声音停下来。
他呻吟了一声,扑到托勒的身上,也扑到了明亮的阳光中。他躺在那里,用手将自己的脸挡住。可是,那声音,飞船发动机的声音仍然越来越大。他清醒过来,四处打量。
太阳灼热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当他的眼睛能够适应光线的时候,他看到了空荡荡的缺乏理性的天空,以及如一只盘子那样孤零零地悬挂在那里的太阳。他想再看一眼的时候,太阳却隐去了。能看到日食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呀,他想。
我要死了,我看到了日食。从什么时候开始,日食也能发出噪音呢?他的心中颇为诧异。等等……等等……这是不对的……各种想法在他的头脑中冲撞。那是什么呢?那到底是什么呢?贝斯洛站了起来,他摇晃着,透过挡在脸上的手看见了太阳。一只飞船!一定是的。他还有一个机会,一个向别人展示的机会,一个逃生的机会。
他跌跌撞撞地摸到那个冒烟的容器,把它拣起来,弯腰仔细端详。他的视线模模糊糊,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把电线和容器里面的装置连接起来。他对着太阳举起太阳能电池,觉得自己手中的电线在变热。
上一次他失败了,他们都因此而瞧不起他。这回他不能失败了,他不能再做一次别人的笑柄。
“开始,”他低声咕哝着,他的声音就像是于燥的大地上吹过的一缕风一样轻柔。“请,开——始。”
嘶嘶的声音从罐子中传出。“放——放——放!”他希望罐子里能够起火。
烟开始从圆筒的顶部往上冒。但还不够。顶上的洞太小了,只有一缕淡淡的灰色烟雾从里往外冒。
“不!”他叫着,把电线拔了出来。贝斯洛抓住圆柱体的顶部,那里还发着热,他的手被金属烫着了。他大声喊叫,将它扔到了沙子中。
他又把它捡了回来,抓住它的顶部,丝毫也不顾及烧热的金属给他的疼痛。他的手指被刮破掉了,但那盖子却纹丝未动。“啊——啊——啊!”他咆哮着,用他那满是鲜血的手指在烧热的容器上扒着。
他的手被烫了许多水泡。飞船近了,差不多就在他的头顶上空。他把发烟罐举在一只胳膊的肘弯部,另一只手扶着它,忍受着痛苦尖叫着。“啊——啊——啊——啊——啊!”他的其他手指放在参差不齐的盖子边缘上,用力向外拔。“开!开——开——开!”他恼怒地叫喊。
那顽固的盖子终于旋转着扭开了。氧气与里面的固体燃料相接触,容器像一个小小的移动的火山一般冲了出去。
“嗖——嗖——嗖!”
烟和火旋转着,像一只巨大的火球冲向天空。贝斯洛倒了下去,他在地上打着滚,头晕目眩,他的脸被烧得黑糊糊的,头发也冒着烟。
橘黄色与黑色相混杂的火球翻滚着直上天空——向上升着,升着——越来越高,从飞船的前面掠过。
贝斯洛擦了擦他眼帘上的灰烬,抬起头来。飞船的影子笼罩着他,他看见它滑了过去。他倒了下去,为他最后一次的无效实验耗尽了力气。
就是在这时,他发现没有了声音。
他聋了吗?他大喊着,却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不——没有聋!是发动机停止工作了!他在地上扭动,终于虚弱地抬起头来。飞船,现在是静静的,绕了一个大的弯子。
它就要过来了!贝斯洛躺在地上,将脸埋在沙子中,哭了起来。
《太空烽火》作者:'美' 斯蒂文·莱哈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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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看那是什么?”一个费瑞宇航员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的身子探出去,打量着下面无边无际的白色沙漠。
“哪里?”他的同伴问道。
“那边——就在南方一线。我想我看到了什么——一束光,现在已经消失了。”
“你最好去告诉伯翰。”
“我不知道,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往下看的时间长了就会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同伴注视着飞船下面一望无际的沙丘,“我们还是靠近一些看看,伯翰的命令是明确的。”
“你真的以为他们曾经看到了什么?”
“是的,他们发现了目标。不过他们应该再回去检查一遍。”
“这是你的想法吗?你往下面看,我已经在这条线路飞了许多次,但从来没有看到什么——”他不说话了,打量着飞船右前方升起的橘红色和黑色火焰。“发现目标了!我要回去。告诉伯翰——我想我们发现他寻找的目标了。”
费瑞飞船像一个赭色的月亮一般,悬挂在筋疲力尽的旅行者们头上的低空。救援队没有浪费一秒钟,将救生筒调遣过来,费瑞医生踩着沙子快步如飞地赶到了濒临死亡的旅行者发出信号的地方。在接下来的分分秒秒中,电解液准备好了,病人们被置于他们的精心观察之中。他们被放进了圆筒,并陆续被迅疾地移到了飞船上时,救援者们注意到不远的另一处还有两个女人。费瑞人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他们奇怪这些旅行者们是怎样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沙漠,评论着他们那不同寻常的、过时的衣着,并劝慰他们的病人说,再等一会儿,他们就会被带上飞船,得到精心的照料。
他们看到那个还没有得到照料之前就已经部分苏醒过来的人时,着实大吃了一惊。
“不要再让他晒太阳!”伯翰,救援队的主任说道。“快,把他稳固下来。”
“他在说什么,”简蕊儿,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说道。“飞?我不明白。”
“他神志不清。这边——你们两个——”伯翰对两个助手命令道,“帮着简蕊儿把他绑起来,那两个送走后就该他了。”
“那边还有一个。”其中的一个助手说。
“把他带过来,我这边的事就要做完了。把这两个移到圆筒里。轻一点。”他摸了摸肩章上悬垂下来的三角形符号,说:“五个人,现在为止还有三个活着,还有两个说不准。我要把他们浸在溶液中,让他们的状况稳定下来。”
那群费瑞人的头目匆匆地从托勒身边经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注视着旅行者的脸,低声说道:“万能的主啊,保佑我们的手和脑,帮我们救活他们吧。”
当所有人都被搬到飞船上时,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山谷中震响着,慢慢地移动起来,随着高度在一点点上升,速度也加快了,留在山丘间的只有沙地上散乱的脚印。
想到跋涉了那么远的路程才来到这里,死亡就不是什么太坏的事情了。至少它是平静的,身体将不再痛苦。诸如此类的知觉——或者是由一系列琐碎的事物连贯而成,被称为幻觉的东西,琐碎到我是……我是……我是……——疑问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
最令人吃惊的是,死亡不是黑色的,它是红色,而且是加了高亮度蓝色的大红。
但没有托勒以为会有的那种无边无际的寂静,而事实上,死亡却是各种噪音的大汇聚。那重锤一般的声音就像是不规则的心跳,许多钢球同时碰撞的撞击声,还有从大号的莱顿瓶中发出静电的劈啪声。
这些都是他被融化的声音吗?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噪音,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这个过程。可是这些接连不断的噪音,却总是将他从幻想的寂静中拉出来。
托勒的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的确,他不再对任何事情有所妨碍——作为一个死去的人,每个人都会得到某种许可,他猜想一旦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将是伸展开来的自己空空的躯壳,而灵魂则早已离开它,飘散到广袤的空间之中,有一个讨厌的做粘性和弹性物质的广告就是这么说。
不过,他看到的是一个将棕红色的头发束到脑后,露出了优美脖颈的女人。她的腰弯着,眼睛盯着机器的屏幕,这屏幕并不比通常的计算器显示屏大,所有的那些令人讨厌的喀哒声就是它发出来的。托勒喜欢他所看到的一切,于是就睁开了另一只眼睛——他担心如此随意的行为会为他的尸体招致惩罚,但他此刻却无法控制自己。
女人高高地坐在一条高凳上,穿着一件绣了花的如同大海的泡沫一般的绿色宽松夹克,夹克的四周缀着蓝边,夹克的口袋很深,一条蓝色的带子系在腰部,衬托出了她苗条的腰身。她的长腿上蹬着一双柔和的白色靴子,靴子边点缀着她美妙的棕色膝盖。阳光从椭圆形的窗子透进来,照在她的头发上,形成一个偏红的金色光圈。一缕云从窗子边经过,就像是在飘一般。
这里也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前厅,托勒想到,那一定是一座有天使和云的城市。
在他的正上方是一个因静电反应而发出嗡嗡声音的圆柱形仪器,它正发出宝石红的光焰。他躺在一张宽大的、铺了软垫的桌子上,头枕着一个形状像沙袋的枕头,一件白色的如薄纱一般的衣服盖在他的腰部,也许,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穿。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事实上,他正被一种类似紫外线治疗仪的仪器烘烤,而非正在走向他想象中单调而恐怖的死亡。
屋子里其他的地方,托勒的头不用移动就能看到的地方,仍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不过阴影中的一切还算整齐,而且整个一间屋子里,只有他和天使两个人。他动了动嘴,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尽管从嘴里发出声音是在几分钟之后。
声音发出时,他竟然没把那刺耳的呻吟声与他自己联系起来。
“你是真的吗?”他问。他的舌头上有一层黏膜,闻起来就像是有什么肮脏的东西爬到了他的嘴里,并且死在了里面。
天使从喀哒咯哒响着的屏幕前转过身来,关切的目光看着他。她的眼睛和头发一样——棕红色中闪着金光。细细的眉毛弯得恰到好处,她的眉头皱起来的时候,嘴唇便紧紧地抿在一起。她向他伸出了长长的手指,将它们放到他的胸膛上。她的手触到他的皮肤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死了吗?”
蹙着的眉头化做荡漾的笑容。“不。”大使笑起来,她的声音柔和、好听,还有点低沉。“你没有死,尽管你昏迷了很长时间。”虽然她的语调中那轻微的方言让托勒觉得她的声音恍若是从天国传来的,但她的话倒是能够听懂。
“哦。”托勒的声音很低。
天使用手背在他的脸上接触了一下:“你好像很消沉。”
托勒只是仰望着这张可爱的脸,看着她睫毛下的阴影以及丝绸般光滑的脸颊。
他想,还有什么比永远看着这么一张完美的脸更美妙的呢?“不,”他终于开口了,“不怎么消沉。”
就在这时,门从他们身后打开了。托勒感觉到随着新来者的出现,一股冷空气也被带了进来。“是我,简蕊儿,我们的漫游者醒来了吗,嗯?”是一个尖厉的男中音。“他说什么了吗?”
被称做“简蕊儿”的女人看了一眼已经站在她身边的白发男人笑了笑。虽然看起来他的年纪不小了,但他的肌肉还结实,皮肤也有弹性。Z…射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