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会儿高高地扬起。之后我才晓得,这叫眉毛,眉毛的运动常常可以表达人们的情绪。
“‘岛上的居民只是在遵守我们的基本法则:生命——长生不死的情况下,才会被接纳到陆洲去。’
“‘他们是在欺压你们。长生老者是些可恶的家伙。他们活着不死就算了。但是,他们禁止活人养育后代。真的!’
“‘不,不是这回事。有时,生活者还没有来得及置换为长生老者,就死在岛上了。那时,便可以准许有一个代替者出生、生活、长大。’
“呶,荣幸之至,本人可不需要这种优待。’
“我不懂来访者的话。这时,他又问我,为什么长生老者需要使用那些庞大的机器:
“‘是不是无法制造出与原型相似的器官?在你们这里——心脏要装在轮盘上?’
“我跟这个来自其他星球的蛮货解释,我们的文明并不是一味地模仿自然,而是按照自己的途径发展,以便重制、改善和取代自然物。这表现在一切方面,从生活器官的运用到把海洋冰冻到底形成新的陆洲。
“‘你们这方面干得很出色!可是,你们破坏了原来的气候条件,真的。可惜,冰冻陆洲的构成,仅仅是为了当机械库使用。当然,气候对于它们就等于灰尘之于我们的密闭飞行衣。’
“显然,他是在议论长生老者的住处。其实,住处内部条件如何,对长生老者根本无所谓。
“‘那么,生活着也只是在不断地维修、更新部件——并没有任何思想感情、任何乐趣,是吗?’
“我耐心地解释,只有我们青春岛还停留在初始阶段。我们在岛上生活,并且使自己的头脑发展成熟,以便它将来长生不死,并能适应我们高度文明的基本法则。我们生活在岛上可以充分利用的时间,不少于一轮十二场大雨的期限。
“所以,你们用每场大雨来计算时间,是吗?但是冰冻的陆洲上、机械库里,长生老者是以星球接近银河系中心的距离来计算时间的。’
“‘是的,那里计时的方法是根据星星的运动来计算的。’
“‘捱日子混时光,一言不发,事实如此。对吗?长生老者成了机器之后,不论是手还是脚,一动也不能动了吧?’
“‘他们没有这个需要,为他效劳的有飞转的轮盘、录像的视力,那强大的控制器比我们前肢的力气不知大多少倍。’
“‘不光是力气,其关丽的程度也够受的了。’来访者说,话音里有种特别的味道。
“我把换装的轮盘指给他看,这种轮盘转速极快,连赫鳄也休想赶上。
“你们在追逐赫鳄的时候,为什么不用上这种轮盘的呢?’
“‘用轮盘?在这里?’我觉得惊奇,‘你该懂得,换装上轮盘之后就表示生存的原型结束了。’
“‘原来如此,承蒙指教。’
“‘用上了轮盘之后就会入迷了,’我解释说,‘置换了轮盘的生活者起先总是沉醉于这种高速度,后来,便有因此而丧生的。’
“‘因而也就准许生育新的生命以代替他们,对吗?’
“‘正是了。’我证实了这一点。
“‘那么,机器中的长生老者是完全不能动作的了?因而他们的肌肉也就萎缩了。’
“我给他解释:长生老者残存器官的肌肉是逐渐萎缩的,而后便脱落掉,就象是创口的脓头以及普通的伤疤一样。经过一轮或者两轮十二场大雨之后,机器内剩下的仅是一个完整的头脑及其丰富的思想、效能和记忆。这些正是每个生物个体特征的成分。
“‘极其痛苦的记忆。当他回想起自己当年活人的情景时,该是多么痛苦了’
“‘等到第三轮十二场大雨的开头,便会把往事记忆的细胞加工处理掉。’
“‘为的是使那些忙于改装部件及给自己的假体添注润滑剂的长生老者不至于心头准过。倒也想得周到。这是对祖先意志的背叛。’
“我又不懂交谈者说的什么了,显然,翻译的电玛还不完备。
“‘长生老者的头脑又怎么能保存得这祥久远呢?’
“‘它能活动、思考,能保存得十分久远,乃至于永存。’我解释说,‘它的衰退的细胞由机械系统加以更新’。
“‘原来如此!你们哪里有地方可以容纳新出生的生命呢?……建造再多的陆洲也无济于事。所以,只能建造一些机械仓库了,真的!’
“我们终究不大能做到相互了解,我们中间总有一个太蒙昧无知了。
“两个不同星球的女人之间事情就顺当得多了。她们的天性使她们有更多的共同点。安娜把她们交谈的内容转告给我。
“‘是幸福的,但不象是真实的世界。’我的安娜在谈论来访者的星球,并问:‘你们那里,每对配偶都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当然。’星外女人回答安娜。
“‘你们不害怕死亡?’
“‘我们已经习惯于这种规律。人们只是逐步地老死。代代相传之中,我们的种族是不会消亡的。’
“‘野蛮的世界,’妲娜插话说,‘如果每个生命都不能亲身经历一轮十二场大雨的全部阶段,你们凭什么说种族不会消亡呢?’
“‘那是过去的事。’星外妇女说,‘正是由我开始了一种新的试验,它使我能够回忆许多先人的经历。另外,还有记录在书本上的先人的思想,使其得到真正的永生,渊博的知识使后代人能够奋勇前进。’
“‘这是蠢事。再没有比记忆往事更加痛苦的了。我正是如此痛苦地想到一轮十二场大雨之前的情景,那时我就生活在这个岛上,我有着和蓝眼晴安娜一样纤秀美丽的身材,而且,跟她一样地渴望有个孩子。再没有比生育一个孩子到世界上来更大的愿望、更大的欢乐和幸福了……’
“安娜叹息了一声:
“‘我好象觉得,这一切想法在我心头似乎也有了一轮十二场大雨的时间了。’
“‘再过一轮十二场大雨之后,我就得去除往事记忆的细胞。那时,我的生活中除去无休无止的单调的机器活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了。修理、润滑、换装零件、添注姗料……别无它事……你们多幸福,来访客,你们还没有制造出跟我们一样的这类器官,变成我们这种长生老者。’
“‘你过去是很美的吗?’安娜向。
“‘岛上所有的男性部希望能成为我的孩子的父亲。他们为此消灭了将近十头凶猛的赫鳄。’安装成机器的当年的女人答道。
“‘你别为这种回忆感到难受。妲娜!’星外女客说。
“‘你,星外飞来的客人,你美丽吗?’
“‘我不敢这祥来形容自已。美丽不仅在于容貌,美丽还在于感情。这种感情使我们飞向你们这里。’
“‘怎么理解你的意思呢?星外女人,你指望到我们这里来给自己找个配偶?你们星球上男性太少吗?’安娜幼稚地问。
“‘不,美丽的安娜!我深爱的那个人已经飞向另外的星球,等他返回,如果按照你们的算法,还得经过大半轮十二场大雨的时间。’
“‘难道你把器官置换成假体之后就再不能等到他啦?’
“难道你,妲娜,成为活在机器中的长生者之后,还能跟青年人约会吗?比如说,象刚才那个在这里追逐赫鳄飞离瀑布的青年人?’星外女人指的是我。
“我的安娜为这几句话十分感谢来客。
“‘你使我更加相信,星外女客,我应当尽快地去除掉自己的记忆细胞。’机器的话音十分忧伤。
“‘你刚才说,在你身上试验了能有什么样的记忆,星外女客?’安娜问。
“‘祖先的记忆。我象那些出生在我之前并且给了我生命的人们一样生活,尽管经历了他们生活的片断,但是比起妲娜对一轮十二场大雨之前的生活的回想来,感受到的未必会少些。’
“‘就是说,可以象你一样具有体型地永远生活,而并不象妲娜是一部机器?!’安娜叫唤起来。一种大胆的意念使她奋激,这也是此后震撼了整个艾当诺星球事件的起因。
“‘是的,’星外女人证实道,‘过去多少代人的记忆可以在每个活体生物中催醒。’
“‘你说的是,生物在给它的同类以生命时,能够把自己的记忆也同时遗传给它?’安娜激动地问。
“我们人类在你们艾当诺星上可以学会许多东西,但是,催醒祖先记忆的方法,你们可以仿用我们的。’
“星外女人!你给我们活着的青春岛居民打开了眼界。生命——长生不死的法则对于我们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们用以下的法则来代替它的话:生命存在于永恒的记忆中——因而长生不死!’
“住口!你疯了!’妲娜喝叫了一声,‘你这种话会使青春岛居民全部死亡。长生老者决不会接纳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到陆洲去。’
“‘心甘情愿!’安娜悲愤地叫了一声,‘那总比用金属唧筒换装自己的心脏要好过些,总比象妲娜那样以整整一轮十二场大雨的时间用回忆来折磨自己要好过些。’
“当然,安娜的失常是由于一种母性的渴望。她常在黑暗的夜晚一字一句地跟我诉说一切,并且吐露自己可怕的打算。我听呆了,不由地打起寒颤,簌簌发抖。我从不害怕凶狠的赫鳄,但是,现在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惊俱……
“只有伟大的感情才能建立功勋,才能取得伟大的成就。之后,我才知道地球上有位思想家说过,在他们的星球上,如果没有激情,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不能完成的。安娜满怀着激情,并且能够以激情感染我。
“我们的行动一点儿也不能鲁莽。为了实现这个计划,就要打破所有生活者对于生命的实质、形成及目的等种种概念。安娜负责这项工作。我呢,听从她的指挥,在岛上热烈地传布她的主张。
“我们受到威吓、奚落、责备,说我们是在重复星外来客的煽动。当然,这不是事实……,星外来客从来没有鼓动我们去造长生老者的反。他们不过是帮安娜打开了眼界,使她懂得在金属的假体之中,并不是一个不幸的生物由此得到永生。只有蕴含着祖先的记忆的代代相传,才是真正的永生,而且是那样地青春焕发,那样地美丽娇妍。但是,长生老者是决不准许我们这样做的,他们决不肯挪出自己冰冻的机械库。
“我们甚至从妲娜的慌乱的反对中也能看出苗头来。她比起那些经过许多轮十二场大雨、全然不知生活者的痛苦和欢乐的长生老人来,和我们相近得多.可是,妲娜毕竟是在机器中长生了。她不期望、也无法抉择、更不能做到和我们在一起。她是属于长生老者那边的……
“安娜称他们是活着的死者,并且发动我们与对方开战。伟大的生活者的起义就此开始了。安娜制定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宏伟的、大胆而又狡猾的计划,在这计划中仿佛反映了赫鳄所有的狡猾和凶残。
“我们遵照她的命令夺下了妲娜的飞行器。
“为了免得妲娜碍事,我们暂时拆卸下她的轮盘。
五、生活者的起义
“艾特背叛了起义者,长生老者穿过艾特秘密地给他们打开的通道,用控制器摧毁了我们以石块堆建成的壁垒,冲进了行星中心泵站。
“我们占领了‘行星心脏’,并且几乎一直可以坚持到又一场大雨时节。温热的雨水该当彻底消触、毁坏、消灭冰冻的陆洲以及长生老者的可恶的机械库。
“我真不懂,艾特为什么会背叛我们。他是年长的同伴中第一个站出来和我们一道战斗的。
“勇敢的艾特在当年不止击败过一只赫鳄,所以有了个儿子,这儿子和我同年,是我的朋友。这是个耽于理想的青年,他的体格使他可以适应其他星球上的生活,但适应不了艾当诺星上的岁月。他自己不能追逐赫鳄,但是以自己的父亲而自豪,为父亲的力气、勇敢、匀称的体材以及艾当诺居民特有的狭长脸庞和高耸的额角而感到自豪。
“艾特第一个表示支持安娜,支持安娜夺取‘行星心脏’的计划。他赞佩安娜,说自然界中没有比保卫自己幼婴的母亲的愤怒更加可惊叹的了。安娜保卫的是还没有出生到世界上来的幼婴。但是,在我们的世界上,这就更加可怖。于是,安娜以愤怒的母亲的坚毅劲头,对准‘行星心脏’进击。
“艾特帮我们操纵飞行器,它取自了卸下轮盘的长生老者妲娜。
“艾特和我们一道儿飞往中心泵站。按照安娜的计划,关闭上这里的全部唧筒,以此来中断行星的血液循环,停止供应陆洲的强烈制冷液。
“艾特坚持要把星外来客带在身边。他们自己也不希望留在岛上,因为在那里与他们的火箭之间相隔着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