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脖子可能早就扭断了。但在这里他却安然无恙。
卡拉托夫环顾了一下。他听到的还是那种有节律的机器喧声。当然,他无法听到他的同伴和星球居民高频振荡的交谈。
他眼光巡视着,没有能立即发现坦克。可能,“坦克”们还没有来得及加害维琳娜和威耶夫……
这时,卡拉托夫听见身后一阵沙沙声,他猛一转身,看到似乎有一台机器悄悄地挨近了他。虽然当这台机器潜行时,其他停歇着的机器的控制器曾经加以阻止。但是卡拉托夫顾不上这些,他面前的是敌人。
他挥动了一下激光枪,这台可恶的机器顿时被劈割成两半。
于是,卡拉托夫沿着走道狂奔,激光横扫着眼前的一切。他行踪所至,地下生产的有节律的声音立即静息下来。机器大厅的呼吸窒息了。
这当儿,卡拉托夫看到那两辆该死的“坦克”。他没有挥枪,得等它挨近一些……
四、青春岛
“用我不熟悉的人类语言来表达一个地外行星人的认识和感情,是很困难的。所以,很可能,我的自我描述是如此地拙劣、苍白、无力。
“事情发生在最近一次我在青春岛上狩猎的时候。我发现、追踪并且一定要扑灭一只嗜血成性的赫鳄。我紧紧追赶着,我的武器,跟大伙儿一样,只是自己尖利的爪子。这些尖爪在搏斗中虽然不能占上风,但也能使我和巨大的猛兽实力相当。生命应当长生的伟大法则被破坏了。凶恶卑劣的赫鳄咬死了岛上的一个小居民——尽管这小孩得到在岛上出生的权利。野兽必须消灭。该当如此此!
“如果万恶的赫鳄在搏斗中取胜,那么,世界上就可以再生育一个新生命……代替我。
“我的可怜的安娜!我们俩能够等到可以有个孩子的一天吗?
“从来没有想到、没有考虑到、没有预料到,凶顽的猛兽竟会如此地懦怯。它一发觉受到追击便溜跑,如同一只快脚鹿,色厉内荏的特性跟它的贪婪、狰狞和凶残的祖先一样。
“丑陋的赫鳄不同于快脚鹿的是,它能爬树,从一个树枝跳向另一个树枝,从一棵树跳向另一棵树,而且在乱石丛中狂奔。
“我爬树的本领,大概并不亚于赫鳄,而且擅长利用攀缘植物的藤干,能够拽住悬垂着的藤梢,飞腾很远,追逐赫鳄。
“我可以向上苍发誓,那种认为我们是赫鳄后代的说法是错误的。尽管星球上生命发展的演变过程无法再见到,可是,青春岛居民的身上决无嗜血、凶残、诡谲的影迹,这些却正是赫鳄的特性。如果我们的某个居民跟赫鳄一对一地交手,那只是由于当地的风尚,连胜三只赫鳄的居民将被赋予一种权利,可以指望繁衍后代、建立家庭和得到幸福。
“如果不按规定生育了第二代,新生者及其双亲都将被处死。
“安娜,可怜的、亲爱的安娜,轻柔、温存、充满了母性的安娜,她对上述规定的恐惧、青年时代的温顺以及火热的母性的忧虑使得她不敢……不!——正是她要我、送我、促使我开始进行这第一次的狩猎,后来,却成为最后一次……
“安娜未必能够跟那些长生老者一道观察我的追逐搏斗,暗设在树丛中的电眼能使那些长生老者看得见赫鳄的每一跳跃,看得见我的每一跨步以及我们道路上的每一弯拐。
“青春岛上,我们原始的生活方式却又和高度的技术联系在一起。高度文明的技术装备又全是陆洲方面来安装的。情况大致是,行星上的生命形成之后,发展进化,变成了青春岛上我们居民的形态,成为智慧生物。在历史的进程中,我们的祖先由原始野人.逐步形成、锻炼和完善了我们的各项器官,并使其具有最好的效能,一直到掌握高度的技术。青春期的生物则应该在自己的岛上准备和充实自己的头脑,以便将来去睿智者的陆洲,置换成长生不死的生物。
“这一刻,我没去想监视我的人。我正满怀着狂热、豪勇、愤恨追逐那只嗜血的赫鳄。
“我的纤弱的安娜刚刚进行了一次艰难的旅游,此刻正回到山里去。她为了赶来与幸福的配偶相会,从来不惜体力。全岛的女性全聚居在山里,她们有着可以托在手臂上的、纤弱的、温存的、亲柔的身躯,是些可爱的、和善的、无助的生物。按照‘生命——长生不死’的法则,她们将永远活着。只是,……只是她们在成熟之后,必须没有破坏规定,没有生育无权出生的新生命。当然,我们差不多全都没有决心去破坏上述的规定。
“差不多全都没有决心……可能,安娜是个例外。她象是什么意外的事也能做出来。但是,我应该爱惜、防卫和救助她,使她免受诱惑。
“我追上了赫鳄。野兽在水里跟在陆地上一样凶恶。大概它是吓昏了头,所以才敢跳进邻近瀑布源头的水里。
“我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安娜曾经在这儿用花枝给我编结了环箍,表达她自己的选择。青春岛上得由女性选择配偶。眼前的流水喧嚣、急腾,向着深渊猛泻。连成巨幅水帘的水柱一绺绺地绞结成发辫形,就象是安娜身后精巧地编结成的发辫一样。山岩底下蒸腾而起的云集的水沫,象是色彩绚丽的秋雾。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色!也没有比这更悲凉、遥远和荒芜的地方。
“我正是在这里跟安娜亲眼看到过一只赫鳄迫逐克列卡,把它逼赶到水中,克列卡在水中奋力地游着。凶残的追逐者也得这样做,于是,它纵身跃进水中,使劲追赶克列卡。克列卡慌乱地潜进了急流,顺流漂游起来。赫鳄发出一声盖过水流喧响的狂吼,惊吓慌张地回头向岸边游来。看来,克列卡可以幸免了。但是……它已经无法离开飞泻而下的水帘了。它的鲜艳的黄色的双角在飞旋的水流中一忽闪,身躯在飞泻的爆布中连连转动,猝然地坠落着,摔到岩底潮湿乌暗的石块上。
“赫鲜却早已爬上了岸,抖落了毛皮上的水珠,攀拽着树枝纵跳奔窜在岩石之间,沿着爆布的流向,追踪到山岩下,从飞抹四溅的谷底攫取到摔死了的克列卡。当时我如果有一双利爪,我定准要收拾掉这只凶残的赫鳄。所以,我跟安娜商量,按照我们的习俗,我要磨练自己的爪,为我们有权生育一个小孩去搏斗。我们俩个同声地说:应当如此!
“此刻,我正把赫鳄赶到水里,就如当年它赶克列卡下水一样,而且地点也同于当年,邻近瀑布的水流中。
“我不能中断追逐,因为这就等于败给赫鳄了。我跃入水中奋游起来。可能,那些断定我们是赫鳄后代的说法是正确的:我游泳的本领简直跟赫鳄一样。
“赫鳄立即跳到岸上,但急流把我涌向瀑布边沿,水流从那里跌落岩底,在深渊里飞溅起水沫的云彩,升腾向上,如蒸气,如彩霞,如森林火灾的浓烟。
“我使足全身劲头挣扎着,如果安娜看到我这一刻的处境,她一定会吓昏过去。
“我这样想,正好是想错了。猛跳上岸之后,我呆然不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我眼前挺立着的正是我的安娜,安详、美丽、高傲……,一朵蓝眼睛的花儿开放在纤秀的茎干上。
“她并不是独自一个。在她身旁踞立着一个金属的长生老者的庞然的身躯,笨重而又丑陋。可恨的长生老者,当然罗,他是来检查我们是否遵章守纪的。他还要对那些年岁已大的威吓一番,说他们不可能到陆洲去得到长生,假如……
“安娜用手势叫我停下来,按照她的意愿,狩猎宣告暂停。赫鳄没有受到处治,逃脱了,幸免了。
“到这时,我才发现庞大的长生老者旁边还有两个丑陋程度相等的身影。他们带有讽刺意味地仿效着我们青春岛的居民:身躯直立,两只后爪行走,还有两只不是用于行走的前爪。顶上端是圆状物——中心脑体结构,不知为什么象是上下两层的圆盒,仿佛他们并不是长生者而是生活者。
“于是,我在青春岛上第一次遇到了人类。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居民。他们收听到我们的父辈发往星球世界的召唤,飞到我们这儿来的’。安娜说。
“经历一场狂热的追击之后,我的头脑一时难以冷静下来。我急切地、茫然地、痴呆地打量着星球来客。
“其中的一个看来是女性,象安娜一样。
“矛盾的情绪控制着我。我还记得几轮十二场大雨之前,青春岛上最大胆的居民,没有得到陆洲上长生老者的许可便向星球世界发出召唤的呼号。长生老者以强力辐射器处死了这些父辈。勇敢的父辈们指望的是什么呢?来自其他星球的使者将如何来帮助我们,生活在可以不死却又不准生育的世界上的我们呢?
“此刻,他们飞来了。
“我惊愣住了,因为安娜竟然当着长生老者的面公开地谈论起发自我们岛上的的召唤。
“原来,这个在机器中得以长生的老者,当年也是个妇女。她生活过、恋爱过、生育过……。飞来客唤她叫妲娜,唤我叫安诺,我的配偶叫安娜。这些名字是从他们给我们的星球所取的名称——艾当诺星派生出来的。我们真正的名字,大概,在他们的语言中无法发音。
“飞来客跟我们交谈中使用着随身携带的设备。我们的话音经过那种设备就变成我们无法听见的低音。此外,他们在地球上破译出我们电磁波的呼唤;他们根据破译出的电码,能在电子翻译器上译出我们的语言。我们在准备去陆洲求得长生的同时,也自己动手收集、安装和试制了类似的设备。这是过去几次大雨之前的事。所以,来客的设备并不使我们惊异。若是他们没有携带这类仪器,我们可以使用自己的设备译出他们的语言。
“星外来客竟然是妲娜用自己的飞行器运载到春青岛上来的。妲娜以此对星外妇女奋不顾身的救命恩情表示答谢。陆洲的冰冻地下工厂差点儿发生这样的祸事,因为星外来客之一用能够熔化任何金属的热光破坏、摧毁、消灭了运行中的机器,甚至把负责机械管理的自控机械‘人’劈成两平。两个长生老者也险些儿送命,如果不是星外妇女用自己的身躯遮护住妲娜的金属结构的话。这位星外来客和我的安娜多相似呵!
“忿激的来访者看到自已同伴奋不顾身的情最,猛然醒悟了。长生老者得救了。一位长生老者和第三位来访客,也是来客中最年长的,留在那里,由长生老者向他介绍我们机械文明的成就。
“另外两个来客则和妲娜飞来青春岛。
“我跟安娜便得以和来访者畅谈。
“此刻,当熟悉了他们的语言之后,我就竭力想充分理解这种独具风格的语言的全部涵义,于是,……于是感到了许多不可理解的,古怪乃至荒诞的事物。大概,他们看待我们也是这样。”
“来访者中的男性,在我看来,很怪。后来才弄清楚,他从来没有追逐赫鳄这类猛兽以争取做父亲的权利。他打猎只不过是为了开心。追踪、赶上、击毙猎物。从中得到乐趣,这就叫我惊异万分。
“大概,我也会使他惊异得跟我差不多。
“‘你说,你们艾当诺人(他是这样称呼我们的)随着年岁的增长,便把病弱的器官换成假体?’
“‘难道你们不这样做?’
“也换装一些。比如,蛀牙就常常换装成假牙。手臂和腿脚有时也置换成假肢,如果它们被机器割断了,或者——象过去,在战争中丧失了。仅此而已。’
“‘战争?多可怕!’我仍然在惊讶中,‘战争在我们星球上已是无限久远的往事了。创伤、杀戮、消灭自己的同类。即使对待狠毒的赫鳄,也不采用这种处治方法。’
“‘那么,请问,你们是不是通常首先置换心脏呢?我们的人也常会受心脏的牵累。’
“‘你指的是强使血液循环的主要器官?’
“‘是的。我们以及你们都有血液。’
“‘呼吸气体的器官,看来,我们也差不多。可能,还有营养器官。所有这些器官随后都要逐步改制、拆除、换装。’
“‘这就引不起我的羡慕之情了。饮食毕竟是种享受。’
“‘那我就用不着跟你,星外来客,再谈论那些完全不相同的器官了。’
“‘那么.在把肠子和心脏换装成同桶和管道之后,活着的人也就不再是一般的活人了,就变成一个长生老者了,是吗?’
“透过对方头脑装置外壳上的透明孔洞,可以发觉来访者视觉器官上长着窄长的两道细密纤毛,就跟赫鳄一样。两丛细窄的纤毛受控于来访者的思绪,一会儿连结在一起,一会儿高高地扬起。之后我才晓得,这叫眉毛,眉毛的运动常常可以表达人们的情绪。
“‘岛上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