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生怕死之徒活着也是浪费!”
我终于捂住耳,“你活着不也浪费,被人废了奇经八脉,自杀的了!何必还练见不得人的邪术,不也贪生怕死!”
一股强大的掌风扑面,窒息!
躲不过,真躲不过了。
身子突的斜飞出去,一个大坑出现身旁,尘土四起。
想杀我又救我!威胁?还是炫耀?
“小子,”老怪的血瞳几欲滴血,“想出去吗?”
我捂着耳朵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想是老怪极力控制着自己。
“啥?”我不敢确定。
“我可以放你离开生生死死山!”
惊的放下手,老怪的声音没那么难听了,“你说什么?你不杀我?”白天怨愤的眼神能活撕一个人的老怪竟然要放我走!黑白颠倒了吗?
“你失忆不管是真是假,到了外头,替我带一句话给凤凰门主。”血瞳泛着红幽幽的光。
“凭一个凤凰印记,你就认定我是凤凰门人?”
“凤凰门下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凤凰印的!”老怪冷冷看过来,“到底想不想离开?”
条件反射性点头,忙醒悟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总得付出代价什么的。
“你想我做什么,就捎一句话?”
“宁小子!出来!小子,被我找到了,饿你十天十夜!宁小子——”老头的声音隐隐约约。
老头果然寻来了,可这心有灵犀也太晚了,老怪早提了我躲入一个山洞。
老头的声音由远而近。“小子,快出来!再躲着,被我抓到了当烤雀吃了!”
你不是不杀生吗?差点脱口而出。老头敢情真急糊涂了。
老怪一定不动盯着我,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子!你答应做我小雀,竟然反悔!你好意思留下老头我一个人!小子,出来——”声音渐远。
做你小雀是老头你一厢情愿,我并没有点头。何况我没来生生谷之前,你也不是一个人。
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想离开?”老怪话里带着不明讥嘲。
“要带什么话?”我看向那张我不忍看的脸。
血瞳暗了暗,老怪背过身去,“跟凤凰门主说,无心当年对的起任何人,至死都不会后悔!”
我不敢问话里的古怪,“就这些?”
老怪的白发在动,老怪在点头。
“你就不怕我到了外头,找不到凤凰门,或者忘了这件事?”我得弄清最坏结果,才能做交易。
“你倒提醒了我!”老怪怪笑着转过身,右手食指微曲,我心口突然刺痛,然后再没什么异样。
老怪的话让我心惊肉跳:“我在你身上种了十年噬心蛊,十年后若没完成,到时噬心之痛,足让你归西。每一年都会发作一次,都会提醒你!”
“老怪,我不想离开了!”换了如此代价出谷,还不如自己找机会!我不离开,老怪你就解了蛊吧。
“你就等死吧。”老怪冷哼。
自由的代价果然是惨重的!我干嘛这么多问题,干嘛自讨苦吃!
借着幽暗的光,赤裸的胸口一点紫。心中一动,想起挽情舌根的紫。这些个日子,我问过老头,我以为依老头对毒的理解,就算不知道具体情况,总也知道个大概。令我失望的是,老头想了一天一夜,给我的答案是三个字“不知道”。
“老怪,小爷我宁可等死,也不出去,除非——”
血瞳一紧,“说!”
“全身无伤口,舌根紫黑,是死于什么?”
血瞳大亮,老怪很明显的惊讶声,“情毒?!”
“情毒是什么毒?很厉害?”
“不是毒,是蛊。”老怪兴奋的声音,“中蛊者会散发一种香气,接近的人会不由自主与中蛊者交合,情事一了后,中蛊者就会蛊毒发作死亡。小子,你怎么会知道?”
“大半年前见过。”我思忖着那些事。
“情毒竟然现江湖。”老怪喃喃着。
“情毒不常见?”老怪失常神情,我好奇。
“情毒不易培养,一万只蛊里最多才能成活一只。何况条件极苛刻,每只蛊都要童男的精气供养十年。”
“老怪,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莫非你也炼过情毒?”
老怪死人白的脸突然变黑。
十六 候鸟不徙
那个夜,我终于没离开生生死死山。
当老怪送我到三叉路口时,我选了通往生生谷的路。老怪站在通往死死谷的路口,没有吭声。
剩下一条蜿蜒山径,我知道它通向外界。
老头还没回来,老头还在山里找我。
我直接回了自己屋,蒙上被子睡觉。
感觉到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身上爬动时,我惊醒。
阳光很好,从窗口洒进来。
胸口爬着几只色彩斑斓的蜘蛛,不只是胸口,床上都是,地上都是!
忙跳下床,不管脚下踩的是什么,慌不择路,跑到外面,然后大叫。
发泄完毕,才转过身面对旁边的老头。老头早算准了我会跑出来,早算准了我会跑多远停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放的东西不同,我跑的距离也不同。
如果是蝎子,我会跑的再远些;如果是蛇,我直接抓了扔出门;如果是那些蠕动的吸血虫,我直接喊救命!……
每次我做了不如老头意的事,都会受到这种特殊的早安问候。
人说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我怎么吓着吓着反而胆小了?
“老头,我已经没饭吃,没衣服穿,都落魄到这地步,你还拿这些东西来耍我!小爷我饿的慌,没力气跟你玩!”
“去哪了?”老头神色不善。
“你不是整座山都找遍了吗?还不知道我去哪?”刚一窜乱跑,又浪费体力,腹鸣不断。饿的没力气,索性坐到地上。凭老头的本事,不会猜不到我到哪去。生生死死山老头闭着眼睛都能走,只除了一个地方。
“老怪找过你了?”明知故问!
“很奇怪是不?我还活着。”我笑看向老头,“老怪还说要帮我逃出你的魔掌,送我出生生死死山。”
老头哼了一声,“为什么你没走?”
“你不信?”
老头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老头又开口,重复道:“为什么不走?”
“我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吗?还不是我心肠好,你说我走了只有你孤零零一个人,我慈悲心发作就留下来了,多陪老头你几日!”
“既然听到了,为何不应?”
“老怪在面前,我有这个胆子吗?”白了老头一眼,“再不安抚我的胃,我现在就走!”
“你道我昨夜到现在歇着!”老头不满。
“行,我自个打几只兔子,捉几只鸟雀,烤了吃!”我起身就走,不管老头在后头气的跳脚。
“对了,别忘了把我屋里那些东西弄干净!”
越走越近林子,偶或几只山兔,几只狸子从眼前跳过,看在老头辛苦寻找我一夜份上,我没有下杀手。
老头不杀生,生生谷里的动物见了人也不会跑,这种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氛围我还是不破坏了。
冬天了,生生死死山也没啥野果,除了一个地方。当然不是死死谷,死死谷什么都没的,连树都是死的,老怪又不出山,我有点好奇老怪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那个地方晚上去,凭我的身手有点困难,是以昨晚我饿了一夜。
越走越荒凉,出了林子,手脚并用,外加轻功,攀爬上一座悬崖。悬崖背处,过一个溶洞,就是一个温暖世界。
是一片野果林,我叫不出它的名称,果子是青色的,透着水润。我喜欢悬崖。寂寥时我会来这崖顶,寻找无心山崖顶的感觉。曾一次,在这崖顶追一只麋鹿时找到了这个偏僻地方。
那时是秋天,现在是深冬了,这片林子依然还是秋天模样,没有树叶凋零,青果依旧如昔。
我后悔没有带麻袋之类的东西,凭我双手能带多少青果回去。要是青衫未被毁,也可脱了裹一袋果子回去。
眼前果树似翡翠雕成,隐隐有光泽,煞是好看。不管吃了以后会不会中毒身亡,所谓饥不择食,饮鸩止渴大概就是如此。吃了个饱,味道相当好,酸甜多汁。又断了一大枝青果累累的枝条,也不管会不会破坏果树的整体美感。没有麻袋,我只能这么做,这样总比我双手能拿的青果多。
回去的路上,竟似觉得身子轻盈许多。背负着那么大棵青果枝下悬崖,也不觉费多少力。大概胃停止造反,这身子也卖力。
回到生生谷时,已近晌午。老头侍弄着关在笼子里的云雀。
摘了一枚青果扔向老头,在云雀扑腾声中,老头手一招,无辜的青果向墙角飞去,撞的汁水飞溅。
“不吃也不用这样拒绝吧?”辛辛苦苦带来的粮食,不容易。
老头回过头,顿时瞠目:“容果!”
“什么容果?这些够当三天的饭。老头,三天内还不找来衣服,粮食,小爷我就大开杀戒!”
“哪找来的?”老头早窜过来,抢过我肩上的树枝,两眼放光。
“一片野果林里,有问题?”有问题也晚了,胃里的东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好东西啊!”老头兴奋着,脱下自己那件花白衣衫。我发觉不对劲时,老头子几乎把枝条上的果实全揣进衣衫了。
老头一声“好东西”,本以为运气好,不长一甲子功力,至少也三五年的,原来只是些美容养颜排毒,通经宽脉作用。
只是有一点,用容果制作的易容材料,遇水不溶,遇火不化,寒暖无碍,易容效果天衣无缝,绝对自然,不仅对皮肤无害,反而有美容作用。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用容果制作的易容材料带有一种香气,很像景容身上的气息,闻着让人舒心。
拿我的粮食去做易容材料,我拼不过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头手舞足蹈,扬长而去。手里只剩两个抢救下来的容果。
三天后,老头弄来了一车青衫,弄来了一车真正的粮食。
这个冬天,我没有出生生谷。
寒冬,远飞的候鸟回到栖息地过冬。我若回了无心山,那也只是一座寂寞的山,一片凋零的无裳花树。
一座偌大的山,一只失心的候鸟。罢了,那山已够孤单,何必再添一份。
等到春暖花开,满山的芳香,满山的生机,失心的候鸟说不定会找到好的材质填满空荡的胸。
枯草中生绿,活物温暖的鼻息弥漫时,老头依旧逗弄着笼子的那只云雀。
“它要走了。”我看着笼子里的云雀。
这大半年,我习惯了懒散,习惯了敞着青衫,习惯了披发。今天我穿的整齐,束了额前发。
老头仍专心逗弄着笼子里的云雀。
走过去,我开了笼子的门。云雀扑腾了几下,钻到门口,小脑袋张望了下,扑楞起翅膀,飞出窗,飞在天空下,消失云层深处。
老头看向我。
“它的心在外面,没有心的雀鸟是驯服不了的。”我淡笑着,“将来它死了,腐烂的也只是躯壳,它的心还在外面活着。”
“这个时候才走,不觉晚了点?”老头招了招手,墙角的虎斑豹兴奋窜了过来,舔着老头伸出的手。昔日山中凶物,如今摇尾乞怜,豹子已非豹子。
“春天了,又一个新世界啊,它的天空广着呢。”
盯了我几秒,老头走了出去。
看着空空的鸟笼,无奈笑之。
正尴尬间,飞来一包袱。
楞楞接住。
……
走在那条九曲十八折的小径,我第一次走上这条路,三叉路口其中通往外头的路。
一件青衫一个包袱,飞来的包袱,不知何时老头给我准备的包袱。
原来老头也知道笼里的云雀是呆不久的。
十七 墙上刺心
绕了些冤枉路,方向感不好的我终于到了无心山下。
山,还是那山。初春的山,嫩嫩的,蕴着生机,有我熟悉的气息。
在山下徘徊着,我不敢迈开第一步。
怕到了山顶,空空。怕见到墙上那道剑影。
我怕,怕很多东西,消失的或新生的。
在山脚流连,来来回回,直到日斜。
无心山也不是什么僻静之地,山下古道为宁阳与云州要道。间或有马车,路人从我身边过去。
“你迷路了?”耳熟的声音。
“池轩?”
“没想到兄台还记得,长安一别,大半年没见了。在这注意你好久,生怕认错,看你转悠了老半天,何事困扰?”
“等候大驾啊。”我笑着。蜿蜒向上,通向无心山顶的小径,这双腿哆嗦着迈不出一步。
“怎么?”
“尽地主之宜,请吧。”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池轩狐疑着走进小径,“你住这?”
总不能过家门而不入,迟早要面对。宁一,你软弱什么!暗骂自己一句,笑着跟上,“答对了,这是我的地盘!”
抢在池轩前头,做起了称职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