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我动了动身子,稍稍换了下姿势,让那渐渐失去的双腿感觉好受些,“你真乌鸦嘴,今天你我可真要成白骨几根了。”
中州客栈外,若真的要混战一场。小欣,不会放弃我;上官,也不会眼睁睁看我死。宁二,说不定也会出手帮我。
颜回,此时他已成我双脚,更不用说弃不弃我。
人群还有所顾忌凤凰门,迟疑着没动作,却蓄势待发。也许只要有一人挥剑而上,立马就是一场血腥。而且很有可能,毕竟,中州客栈外站在我这边的就这么几个人。
“我先前说过该走了的。”先前几乎一直没开口的颜回,黑眸蕴着一层笑,“不过现在走也不晚,只是宁儿多吃了些苦。”他的目光从我血湿的肩头移到血污绑腿的脚上。他左眼下的疤痕微微扭曲,令他的神情无端增了一份绝无仅有的魄力。好像他说什么,这世界便是什么。
颜回,颜回,他怎么脱得了那个人在他心中的阴影?
周围风动,无数。
头突然眩晕,使不出力。
“宁儿。”快要失去意识那会,听的颜回柔声,“再撑一会。”嘴里被塞了一颗药丸,辛辣苦涩,喉咙烧了起来。接着背心大|穴上传来一股热力,我知道是颜回在输送内息。
我怎么能不负责任地昏过去,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如今这种情形,因着这具身子,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宁欣宇、上官和他们的背后势力受我所累,我还是做不到。
所以,不能昏迷。
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刺痛一丝丝刺激着神经,意识一点点捡回。
“在做什么!嫌伤口不够多!”耳边响起颜回不悦声。他腾不出手,目光锁紧的是我渗红的手心。
“我怕眼前突然黑了。”我苦笑。
他呆了一呆,歉疚:“是我害的,怪我没说。宁儿已经吃过东风迷解药了。”
东风迷?
余光突然注意到,不知何时,人群外多了一圈黑衣!
章七九 中途噩耗
不是普通的黑衣,杀气内敛,却又让人感到无端压抑的一群黑衣。
“他们——”后面的话止于惊讶,最外圈黑衣没任何动作,中州客栈外看客们却纷纷倒下,“东风迷!”有人惊叫后软倒于地。
“东风迷!”一部分看客惊觉,手中兵器突然回转,刺向自己身子,他们都疯了不成?
有人不断倒下,自残后流血的看客神志却越来越清醒,骂骂咧咧着。
“西域那帮秃驴!“
“大悲寺臭和尚!老子烧了你破庙!”……
我听得了一二,东风迷这种使人丧失意识的东西大概是西域大悲寺特产,可周围没一个和尚,只虚无这个光头。而虚无他自己也着了别人的道,侧倒在地。
周围只一群黑衣。
可惜,自残后清醒的看客也不能幸免,最外一圈黑衣并不是装饰。
几道剑影,清醒的人又归不省人事。慕容,上官反应够快,可在充分准备训练有素的黑衣合围下,加上东风迷|药效,还是被打昏了过去。
四下突然安静。
秋冬之际的风,寒冽。
没有猎猎衣风,黑衣穿的都是紧身衣,风掀不起。
一群尽职的黑衣!
中州街道上空荡荡的。
中州客栈外,一圈静静的的黑衣,圈内身子横陈的江湖人士,除了还站着的两人——颜回和我,显得异常突兀。
小欣一开始就着了道儿,此刻躺在我身边不远。
宁二躺在一堆人间,已不好辨认。
“他们——”话再次半途而止,一蒙面黑衣从人群中走出,停于我们三步远:“帮主。”等着一人示下。
这会儿神智还清醒的除了我,只有颜回。
我不是什么帮主。
只有颜回是了。
我身后的人点了点头,那黑衣躬身退去。
我盯着那人只露出眉眼的部分,依稀哪里见过。
“宁儿,我们该走了。”颜回没等我回答,他的身形已动。
“我答应过小欣。”
“我知道。”他的脚步没有停。
知道还放任他中了东风迷昏迷在那里!
“颜回!”
他提气一纵,开始加快步速,唇间低低一声叹:“你还不信我吗?”
我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心间无数话,终也化了一声叹息,无力靠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纯粹感受着擦肩而过的风。
失血过多加上打了一架后的劳累,我忘记是什么时候在颜回怀中睡去。醒来时,是在一间屋。几乎无陈设,一床,一桌,一茶壶,两椅。
桌上一灯火,幽幽。
“饿了?”床前一人嗓音哑哑。
我摇头,看着他空荡荡的右袖,想坐起,可是膝盖以下根本不听指挥,改用双手,右肩传来僵硬的疼,我记起了肩头的伤。
“不要动。”他制止了我,伸出他唯一的左手,托了我的腰,帮我坐起,“又裂了。”他道,紧了紧我右肩渗红的纱布。
“以后都这样子了?”我看着缠着白纱的双腿,线条很好的腿,此刻却像是别人的,无论我怎么指挥,它们都一动不动。
“不会。”他笑。
“嗯?”我抬头看他。
“这江湖最精岐黄之术不是人称神医的薛绍,而在凤凰门。”
我默默看着他的脸,道:“你过来。”
他依言凑近身。
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着他脸上的伤痕:“这三年,很辛苦吧?”
他与我对视的黑眸晶亮晶亮。
“一路跟我到中州的是你的人吧?”
黑眸的光暗了暗,他点头。
手移开了他的脸,我沉默。
“宁儿,”他开始不安。“我——”
“我知道。”制止他说下去,“虽说那些人都昏迷,但隔墙有耳,何况是在大街上,你公开暴露身份,倒是胆大。”
“没人知道的。”他轻声道,眉宇洋溢着不可名状的自信。
“我知道,”我取笑,刻意提高了声音,“宁帮帮主!”
我想起哪里见过那位越众而出的黑衣,正是与我一同在中州城门下过夜的两位商人之一,也正是中州客栈与我同桌,被众人认出是宁帮帮众的那位点菜的商人。
他没任何反应,只微微一笑,又问:“宁儿,可饿?”他还记着我以前容易饿的习惯。
我还是摇头:“有水?”喉咙有点烧,唇干燥的可以,想是血流失太多。
他倒了茶,水倾泻进茶杯的声音很清晰,这屋里很静。
“小欣他们呢?”我喝了水,递给他空杯子。
杯里的水又续满。
“上官会带他回去。”茶杯送到我唇边,他的脸很平静,“我会送宁儿回去。”
“我答应他的是和他一起回去。”
“还要?”他收回空杯,问道。
“不了。”我抬袖擦了擦唇角。
“凤凰门不留外客,”他放置好杯子,在床头坐下,“你回去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我能把握的也就路上这几天日子,你弟弟会理解。”
他这话讲的生离死别似的,不知为何,心里竟觉的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宁儿,”他的黑眸更深沉,“我不会放弃的,除非你不想见我。”
“我不想看见你你就会放弃?”这次我是真的笑出声,“怎么以前我刚出江湖那会,叫你滚,你怎么像尾巴一样撵都撵不走!”
他的笑容大了些:“无论怎样,我会一直等的。“
“是吗?这三年你忙的还有时间等?”我笑看着他,话不由带了尖酸,“为了宁帮这三年崛起,枫香漠色你的一掷千金,为了那些势,那些银子,你还有心思,有时间等?”
“宁儿,”他的黑眸闪过一丝痛苦,“我不想被动。”
“你还在意他。”我说着一个结论。
他沉默,然后点头,“宁儿,”他不再掩饰他的痛苦,“一提到和他相关的,你的眼里就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忘记一个人是要时间的。”伸手抚平他额上拧起的皱纹,“不要胡思乱想。”
“好。”他轻应着,覆上我的手,勉强露出一丝笑。
颜回,你终究还没摆脱他带给你的阴影。你想要强大,以为和他一样强大时,你会更有信心。可我在乎的不是这些,不是他情欢宫主身份,不是他天人一般容貌,无论是爱还是恨,都只是他这个人。
颜回,我们终究都还在自欺欺人。
……
中州背凰山,而凤凰门就坐落在凰山。
冬风漫漫,沉沙道上沙尘阵阵。
路上行人几许。
听着路人话声,刚匆匆过去的一顶软轿,是刚被贬谪的朝廷命官。
一为迁客似沙沉,中州多江湖人,也多被贬的朝官。
沉沙道之名因此而来,这是很久以前,池轩跟我说的。
两骑并辔缓行。
能活动的手牵了牵马头,让马慢了几步,落后颜回的半个马身。
我只是想看他的背影。
前几天,中州客栈外那一大批人中了西域大悲寺独门秘药东风迷,不是昏迷就是被颜回的手下打的失去神智。
东风迷,挥发性药水,无色,带了几不可察清淡花香,只是一味能使人暂时失去意识的药,并非毒,看来见不得死老头给我泡的百毒浴汤没多大用处。剧痛能减药性,怪不得那些看客中有些人拿刀剑伤自己。东风迷很少在中原出现,原本是大悲寺救死扶伤之用,却被颜回用来做了这一用途。
在途中我问过他,这样岂不是给大悲寺添乱吗?毕竟,当初我溺水时是大悲寺的人救的我。
“这江湖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有人查出来,只不过是早点晚点的问题罢了。”颜回笑笑。
东风迷,据颜回说,是他在西域时无意间碰上中州挑战后失去武功的武藏,因缘巧合下解了武藏心结。武藏师兄无念因此传了颜回东风迷|药方。
“颜回。”看着他的背影,眼睛总发涩,有灼热的液体想流下来。
他侧过身,额上几缕发被风吹后。
天空多重云,冬日很暗。
“我饿了。”假装去整被风吹乱的发,暗自用袖抹去眼中的湿热。
“路上风大沙尘多,宁儿再忍忍,过去不久就有一亭子,我们歇那儿。”
我一笑,催了马与他并骑。
前头沙尘忽大,几匹快马疾驰声近。
未几,一人一马率先停在前头,随后而至的三人跟着停下,由于停的急,一时马嘶鸣不绝。
前头一人迅速下马,径自到颜回跟前,耳语几句。
颜回沉思着点了点头,那四人一躬身,翻身上马。
蹄声很快远去,踏起的沙尘渐渐落定。
“宁儿。”颜回的黑眸深沉,似乎考虑着怎样跟我说话。
“说吧,这世上还没有我承受不了的事。”我笑道。
他移开目光,似乎不敢与我对视,声音低的融于风声:“凤凰门主昨夜离世了。”
更新到79﹎。。问卋间情为何物。。圣经曰:废物_
唔哇~~~~啃啃~~~小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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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lin
雪yuki
YD…6 羞梦养春
帖子1842 清露149 梦币1832 梦の水晶(贡献值)15 发短消息 加为好友 12#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8…5…11 21:28 只看该作者
章八十 初上凰山
“哦。”沉沉应了一声,手一发抖,车帘就这么悄无声息滑了下来。
“宁儿?”颜回钻进车里,黑眸尽透关心担忧,看着我的反应,眉宇间闪过一丝奇怪,他不安道,“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心突然也抖了。
凤凰门主一死,那噬心蛊,那人,又该怎样?当初见不得生给了我十年期限,这么长的时间,我竟忘了问若凤凰门主不在人世,噬心蛊又会如何,无可救药还是不解自消?可是在生生死死山那会,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再活十年,自然也没心思问。如今,十年未过半,却早已物是人非,一切偏离当初想象那么远。
但,凤凰门主生死关于那人生死,这秘密天下只三人知道。颜回,他又从何知晓?
倏然抬眸,目光尽锁眼前人。
“宁儿,”颜回语调柔和,“想发泄就发泄吧。”
怎生个发泄法?大喊大叫,一场乱剑,毁了这路上萧萧冬木?还是揍你一顿,你不声不响不还手,任个木头人一样挨打到我无力为止?又或是大哭一场,以泪水祭他?
“生死有命。”口中奢侈地挤出四个字。
祸害遗千年,他又怎会那么轻易离开这世界!我背负着他赐予的身败名裂,他没好好欣赏够,还没当面冷冷嘲讽够,他怎舍得离开!
三年未见,三年未见,怎可能三年前就是永别!
只是心底某处悬了三年的脆弱,此刻已是濒临断了的弦。
若是我从枫香漠色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