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这么多护卫，宁二竟然没弄出一丁点声响？不禁朝外看去。
“不用看了，他们都睡着了。”宁二噙着笑，带着一抹讥嘲，“怎样，趁这个时候出去吧？”
“谢了，我还要等人。”
“颜回吗？”宁二唇角的笑扩大，“没三五天，怕是到不了这里。”
心一紧，起身走向他：“你把他怎样了？”
“担心了？”宁二自在坐在我刚离开的椅子上，“你离开情欢宫，我很高兴，但你不该带着他的心离开。”说到后来，话里冷意显然。
“谁？”
“你装什么傻！”宁二冷哼。
“你放心，我与他，是两条平行线，再不会相交。”我冷笑。
“你真这样想，那就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要被他找到。”
“该来的迟早要来，该面对的逃也逃不掉，何况我还在等人。”话锋一转，“颜回他在哪？”
“你现在离开东方世家，我自会告诉你。”
“宁二，你当我宁一这么好骗。”我嗤笑。
“你不想与他再有纠葛，你当他会放任你这样来。今天把话说明白了，现在你不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后悔！”
“我的事我自会解决，不用你操心。”倏然盯紧他，“那些灭门的事是你做的？”
宁二冷在那里，淡淡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宁二唇角讥讽地一扬。
窗外传来脚步声，想是巡夜的护卫。
宁儿一个腾挪跃出窗户，不高的声音遗落在房里：“希望你不要后悔！”
紧接着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想是巡夜护卫发现了那些被宁二制住的人。没过多久，门帘再次被掀开，东方出现。
“有人来过？”东方一眼捕捉到我，冷意散了些，皱眉问道。
心下盘算着颜回的事，没理他。
东方等了一会，到池轩床前看了看，又注视了我好一会道：“为什么不走？”
“等人。”
他沉默了会，没再多问，出了去。门外又一阵脚步声，细听那些呼吸，又增了不少护卫。
……
第三日，白天。
和先前两天一样，认真地喂池轩喝药，吃饭。我是希望池轩能早点醒来，早点洗脱我的嫌疑。可照池轩如今这模样，我不敢多想，除非奇迹出现。
我等着，等得星夜的冷光替了夕阳的余晖，等得晓色初起。
第四日。
第五日。
我相信颜回，只要他还有命在，还有一点力气，必会找来这里。我不能出去找，我怕错过。
第五日夜。
“宁一。”闻人看了我半晌，终于道，“你走吧，门外那些护卫我来处理。”她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知道要发生什么？
“闻人，我在等人。”
她又怔了半会，剪亮了些灯火，轻掩上门出去。
第六日。
我等来的不是颜回，是江湖那群嫉恶如仇的人们，那群想把天下第二杀手碎尸万段，为武林除害的人们。
章五八 峰回路转
距离慕容世家传出天下第二杀手是宁一消息后的第五天，武林群雄已聚集到南江城，他们的目标无疑是我。
冬日的早晨，天阴着，风猎猎。
先是闻人进了来，她看着盘膝运功的我：“你等的人还没来？”
“他会来的。”我起身，看着的是闻人身后的东方，“有事就说吧。”
“他们来了。”是闻人的声音。
“那我不得不走？”我轻笑。
闻人眸一低，避了我的目光：“你有什么话要留下？”
“清者自清吧。”随手掸掸也不知有没有存在过的灰尘，笑道，“走吧，免的他们等急了，砸坏东方世家的大门。”
“你，”闻人瞧着我的目光渐转不忍，“你等的人若是找来了，你也没话留给他？”
“这辈子欠的最多的也就他了，算了，欠着就欠着吧，他也不是小气之人，也不会跟我计较。真要计较，下辈子还他就是了。闻人，你不急，东方可等急了。”
“你放心，东方家的门没那么容易被砸坏。”东方冷冷蹦出一句。
我笑：“东方，池轩以后就交给你了。无论他醒没醒来，请好好照顾他。”
“不用你费心。”东方的声音软了点。
微微一笑，我便出了门。
门外的护卫列成整齐的两排。东方在我右边，闻人在我左侧，身后是那两列护卫，弄的我像慷慨就义似的，心不由发苦。
东方世家庄园前本是个宽阔广场，如今已挤满武林中人，为首的正是如今侠客榜第一人慕容，他的剑童在他身边，捧着那把武林八剑之一的凤于剑。
我的刺心安静地呆在我怀里。我还是那个姿势，抱着我的剑，紧紧的。
我们一行人一出现，这广场瞬间静了下来。
离慕容越来越近，清晰看见那张面无表情却很俊朗的脸时，我停了下来。
“真没想到我宁一也有轰动江湖的一天。”环顾四周后我笑对上慕容冷漠的眸。
“东方，他怎么还带着剑？”慕容不悦，眉微拧紧。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没必要那样做。”东方亦冷着脸。
“你是不信我？”慕容冷哼，转头朝我道，“既然前阵子阁下有本事在江湖传的沸沸扬扬，今天不会没胆量再承认一次吧？”
这种情况下是多说多错，我索性沉默。
“既然是天下第二杀手，做的出就担得起，不说话算你默认！”慕容步步紧逼。
“你怎能肯定是宁一宣告江湖的？宁一也不是那么狂的人，说不定是有人冒他名号想挑起江湖是非。”闻人插了进来。
“他六天前到东方世家，不就是知道天山派的池轩还在人世，想赶尽杀绝！闻人姑娘，莫非你想庇护凶手？”
“慕容世家位列武林四大世家之首，你慕容又是侠客榜第一人，说话做事总得讲公正两字，天下武林面前，总得拿出证据，让人心服口服，何必咄咄逼人！”闻人凛然，不卑不亢。
“好！我慕容并非信口雌黄，这便让闻人姑娘心服口服。来人，把虬龙寨张泉请上来。”
虬龙寨！
心不由一凛，虬龙寨，便是被灭门的门派之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天下第二杀手要赶紧杀绝，老天不忍心，留了张泉的命，便是为了今天。”慕容提高了声音。
人群中出来一位瘦小男孩，模样倒是可怜。
“张泉，你看仔细了，那天行凶的，是不是他？”慕容道。
男孩看了我一眼，忙又垂头，肩微微抽着，抖抖索索道：“是他，是他杀了师傅，杀了师伯师兄们。”孱弱的男孩，颤抖的声音，仿佛他面前的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小兄弟，我真有那么厉害，一人单挑你虬龙寨？”
那男孩抬头，呆呆看着我，突然大哭起来：“血，好多血，二师伯的头被砍飞了，五师兄的手被斩断了……”声音呜咽。
这男孩演戏的水平是专业级了，只可惜一件事。“小兄弟，我这刺心从来不砍人脑袋，手臂，从来都是轻轻一刺，或者那么一划就要人命的。”
“师傅，师傅，你不要丢下小泉啊！”男孩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大哭起来。
“张泉，不用担心，天下群雄面前，凶手逃不掉的，你把那天的事向在场各位讲述下。”慕容婉言劝慰身边抽泣的男孩。
我冷笑着看他们演戏，果然剧本还是千篇一律的老套。无非是夜深，凶手大肆行凶。张泉刚好出恭，听见异响，躲在树丛中，生生目睹了月黑风高杀人夜。
男孩表演的极为卖力。“杀了他！杀了他！”广场上的群雄成功被挑起了嫉恶如仇心。
“你还有什么话说！”慕容一脸愤慨，充分展示了那些打抱不平，为武林除害的正派形象。
我当然有话说，却是说不出口。姑且不论这张泉是真是假，就是假的，凭慕容势力，也给做成真的了。
群雄群情激荡，恨不得一拥而上，杀了我而后快，就连东方，闻人也微微变色，沉下了脸。
“明年今日真有可能是我的忌日。”我叹气，“慕容，我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你，既然要我死，总得让我死的瞑目，我死了，你会得到什么好处？”
“为害武林者，人人得而诛之。”慕容一脸正容。
杀手本就是不怎么光荣的职业，说精确点，是雇主的工具。二三流的杀手更是被这江湖鄙视和遗弃，即便是一流的杀手，也远不如侠客，商人，大官，甚至神盗来的让人尊敬。三教九流，杀手在这个世界基本算末流。
四周群雄义愤填膺，在他们眼里，我是天下第二杀手，又是杀了无数无辜者的杀手，理当该诛！
果然众口铄金！
在这群失了理智的人前，怕是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人在情欢宫，又怎能分身去杀人！”重重人外，一人走来，一只空荡的袖子在风中乱舞。
这江湖很少有人不认识他，人群自动为他让了一条路。
我看着他走来，看着他乱了的发在冬风中飞，他的巫蒙剑斜背在肩。我看见他逼人的黑眸，紧抿的唇，衣摆上黑了的血渍。
他果然找来了，虽然晚了三天。
“这几个月他都在情欢宫，我可以作证！”颜回站在我面前，冷对天下群雄，无形中透着一股傲，冷清的傲。
“你回来了？”我轻轻道，琢磨着颜回背影的萧瑟，心里窜起一股暖意。
“我来晚了。”他转头，神情调成柔和。
“你总算赶的上和我说几句话。”我看着他，唇角微扬。
“宁儿，你可后悔了？”
“嗯？”
“若我不带你出情欢宫，你就不必面对这些。”颜回似养在水里的黑眸晶亮。
“你后悔了？”我看向飘在风中的空荡衣袖。
他摇头，眸中含笑：“重来一次也是这样。”
因着颜回的出现，和他的话，四周群雄早已议论声起。颜回在这江湖到底还是有名望的，群雄齐声喊“杀”渐成质疑声。
“你也不想来个鱼死网破吧？”颜回对慕容的话似有深意。
慕容的眼里是我读不懂的信息，淡淡笑着：“目前形势，你能扭转乾坤？”
颜回和慕容神情言语之间的对话，我竟感觉是两个熟人之间的交谈。
“颜大侠，你作证他在情欢宫，难道颜大侠也在情欢宫？”群雄选了个胆大的中年人上来询问他们的疑惑。
“不错，我是在情欢宫，而且是我带他出的情欢宫。”颜回提气作答，声音散落在远远近近。
群雄沉默了，纷纷注视那一截空袖，大概是以为这是走出情欢宫，与情欢宫主恶斗后的代价。
“情欢宫在江湖安插的奸细之言你们也信？”恍如天籁之音重重响起，空中飘落几条人影。
章五九 至此情空
疑似天人降临。
繁复锦衫，令人不敢直视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的容貌。那人刚接触地面，人群不约而同退了开去。落下的几条人影周围，形成一个无人的圈。
他直接看往这边，视满广场群雄如无物。闲庭散步般每走一步，群雄却惶惶连退十步。
他笑着，仿佛天地间的中心。
“宁儿，玩够了就得回去。”他停在我面前五步远。
我在颜回背后，沉默看着他。
慕容没动，只是淡着脸。
广场上的风声忽然很大，掀飞起无数衣发。
“情欢宫主！”人群突然中不知谁一声喊，略带惊恐的声音仿佛一场噩梦突然变成了现实。
“宁公子，宫主可是很想您了，不辞辛苦亲自来接您，宁公子可不能辜负了宫主一番心思啊。”虚无从宁二身后走到景容右侧，目光溜溜地朝我一转，又不着痕迹地路过慕容，停了几秒，唇角浮现起不知名的笑意，似喜欢又似乎挣扎又似乎强忍着什么。
景容和虚无的话无疑印证了慕容的消息——我和情欢宫主是旧时。前面是真，江湖那些人自然而然会相信下面的消息也是真——是我灭的那些门派。景容，他这回又是什么目的！
“阁下，我不认识你。”我若再站在颜回背后，我还真不是人了，右滑一步，止于颜回右侧，与颜回并排一起。
我看着景容一步一步上前，慕容不动声色退到一旁。
“宁儿，你当真不愿回去？”他的眸眨了眨，“是宁儿自己不想回去还是因为颜？”
我冷笑着，并不回答。
“宁公子，”慕容扬高了声音，“天下英雄面前，这回你还能怎么狡辩？”
原先慑于景容而静寂的群雄此时窃窃私语。
“颜大侠，众目睽睽之下，你纵想为凶手开脱，恐怕不能如你愿了。”慕容严肃的脸背后是隐藏的幸灾乐祸。
“在这江湖，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宁儿你不就灭了几个无用额门派，他们竟这般为难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