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影。
“颜回。”试着喊人。
没有人应。
风来,无数灯火曳,空旷的殿,影也一下子重重动。
殿堂深处,赫然一人,乱发蓬头,一身污血,正盘膝运功。
半晌后认出乱发后的容颜,我惊道:“颜回!”
章四七 无情殿事
作者有话要说:
移了下文,把以前的两章重新分开了~~还是现在看着舒服些~~ … …
移了后也没细看,有发现错误的亲还望提醒俺一下~~
总觉的眼前所见,是一场戏,是一场梦。眼前如此狼狈的人,竟会是颜回!纵要我想象这世界毁灭那刻,我也想象不到,心中那位头发从来不乱,背影永远坚挺的人会有如今这副模样。
破损的衣裳处,或青肿,或血肉模糊。那残损的衣裳已湿透,被血水和汗水,血迹犹新,想是刚不久受的伤。
“宁儿?”颜回睁开了眼,惊讶间口气严厉了,“你怎么来了,回去,快回去!”
不由一气,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终又转身。刚好见颜回脸色一白,一口血喷出,地上开了朵艳丽丽的花。
“你要我走我就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笑吟吟地回到他身边,蹲下,“好不容易出来看你,除非你自己起来赶我走。”
他嘴唇动了动,到最后只无力的“宁儿”两字。我是吃定他没气力站起来,没气力跟我动手。
“省点气力。”搭上他的脉,不由脸色一变,他的经脉空荡荡的,竟无半点内息。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内力被封,一种是内息耗完,最后一种,就是武功被废。“怎么回事?”没有内息,他得忍受多少内伤外伤带来的痛苦!
“没事,宁儿别担心。”他收回手,“只是消耗完了。”他的手在颤抖。
“没有骗我?”
他的唇角勾起温柔:“不骗宁儿。”
二话不说,捉过他手,双手相抵,催动自己的内息输了过去。
“宁儿,快回去,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不该到这来,宁儿,快回去!”他挣扎着想抽回手。
“你这样叫没事?颜回,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套,在我面前装什么坚强!不想死在我面前就别让我看见。”停了传内息,我霍地起身。
他僵了僵,随后淡淡道:“出去。”
“可我已经看到了你这幅样子。”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坐了下来,地面是玄石,冰凉。他的话我当作没听见,“是他,是他做的,是不是?”
他与我对视着,最后垂了眼色:“宁儿,回去吧。”
“情欢宫护法,在宫里只是一人之下,白天还好好的,现在成这幅样子,谁会对你动手,不要说是你自己弄的!”
他索性闭了眼。
“你不说我也可以去问!”
“宁儿,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他倏然睁开眼,用力看着我,“你走,你现在喜欢的是他,我死了又打什么紧。”说完别过脸去。
“那你死给我看呐!”我恨声,扬起巴掌,清脆。
颜回散乱的发晃悠了几下,停下,红色的手印在他脸上显现。
轻微液体落地声,玄石上开了一两朵水花。他仍别着脸,我看到他脸上滚落的晶莹,鼻子不由也酸。
再去抓他的手,他却一缩。“宁儿,你回去吧。”他看着一旁的空荡。
“你真想死!”小擒拿招式使了出来。
“这是宫规。”他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转过头来看着我,一根一根扳开我扣住他左手的手指。
他的睫毛很长,上面带了几颗细亮的晶莹,很晃人的眼,很让人心郁。
“管他什么宫规,小爷我不是情欢宫人!”
“我是。”他停了动作,沉默看着我。
……
恨恨从无情殿出来,一路踢着墙角。转过一个弯,撞到一人。“回去。”我向右移了一步,以为是守在这里的那位宁安殿少年。依旧看着地面,踢着地上石子。
“回哪?”笑嘻嘻的声音,那人也动了一步,拦在我前头。
倏然抬头,不由一呆。那位宁安殿少年远远在一旁,头低得快垂到地上。我撞到的人,是景容。
“这么晚了,宁儿好兴致,还出来看夜色呢。”凤眸弯弯。
“你在这又干什么?”他那样子让人心凉。
“等宁儿。”他笑得很暖。
“等?”我冷哼,“你为什么不进去等?边欣赏那样的颜回边等岂不更好!”
秋夜的风无声,吹在身上,却是冷。
"宫规如此。”他缓缓道,沉默后又转温暖地笑,“宁儿,夜了,回去睡吧。”
“宫规?”我冷嘲道,“要情欢宫主出手果真不易啊,要虚无演戏,你怎的就能轻易出手,对那些人下情毒?要你救我,怎的要颜回苦苦求你,怎的要颜回按宫规行事!”
无情殿里头,颜回说,要情欢宫主出手救人或杀人,必须先受情欢宫主几招,按在情欢宫的地位,颜回可是要接景容五十招,结果内息消耗的一干二净,还受了严重的内伤,然后受体刑,被足足打了一百八十鞭。
要景容出手,原来还有这么多规矩,怪不得虚无在中州比试时见景容出手这么惶恐,说起景容对那些人下情毒又那么心喜。
我痛苦的去除原来是颜回这样换来的,先前竟还傻傻地为景容的做法感动。
“景容,你说实话,若颜回不求你,你会救我?”
“宁儿怎的问这么傻的问题,”他嗔着伸过手来,“我怎么舍的宁儿受苦。”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折磨他!”他的手还停在半空,等着我去牵。
“宁儿真不懂?”景容似笑非笑投来一眼,“宁儿变的好笨了,颜若不开口,救宁儿的是我,颜开口了,救宁儿的可是他。”景容说的很淡,手一长,握了我的手,“宁儿,走吧。”
手一甩,脱了出来:“走哪?”我冷笑,“以后我住这。”我转身。
“宁儿真住这,颜可能真就死了。”
秋风突然有声了,周围树叶婆娑。
我回身。他笑着,笑的月华都黯淡。
他威胁起人来竟也能笑得这般好看。
“回去吧。”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紧紧的。
……
摇曳灯火下,侍立的宁安殿少年诚惶诚恐。
他们应该呼呼大睡的,可他们现在醒着,而且是一点也没睡意地醒着。
“宫主,您回来了?”人群里走出虚无,“呦,宁公子,这么晚你跑哪去了,宫主来宁安殿看你,找不到人可把宫主急坏了。”虚无的笑很刺耳。
我抬头,冷冷一瞥:“都出去,我要睡了。”
“呦,宁公子,这是怎么了,小无可是没得罪您哪。”
我看着他,冷冷看着他。
“无欢。”景容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宫主,”虚无虽有不甘,还是压了下去,“很晚了,宫主也早些回去歇了。”领了一干少年退了下去。
玲珑的宁安殿回归空寂,氤氲起淡雅的兰草香。
“宁儿,”他的手抚上我的发,“哪天不喜欢了,就恨吧。”他的目光路过我,转向那些葱郁的兰草。
“你呢?”
他回头,看着我,一点一点地笑的灿烂,倾身抱住我,“我在想,宁儿要是从来没有离开过,那该多好。”他的气息在我耳边暖暖。
期待老高的心顿时跌的很痛苦。
不是我要的答案。
章四八 孤灯温暖
宁安殿一下子空荡许多,景容走了后。
无心山上那几间屋也一样,景容不在时,总觉空荡的慌。
把自己扔到床上,却是睡不着,看着窗外的天。
几颗疏星,天密密的黑。
想起那座空荡的无情殿,颜回他还没睡吧,这个时候,他应该眉蹙紧着,唇紧抿着,忍着那些伤痛。心不由又恨的切切,该死的什么宫规,什么不能由旁人助,什么只能自己承受。
想起颜回手起剑落,血色飞溅的肆意,想起他横剑冷对群雄时的沉默凛然。那繁复华丽剑影中的身影,应该是永远从容,自信,冷漠!痛苦应该离他远远的,狼狈也是。
窗前的那颗星,越看越觉得是颜回的眸,闪烁着痛苦。
我决定冒一次险,不然,今夜休想入眠。
……
无情殿的灯火依旧重重,我却感觉不到光亮。只因为我看不到那些灯火,我的眼里只有这空旷殿深处的孤灯,孤灯旁的那一个人。
从来没有觉的一盏灯可以这么亮,连上辈子的五百瓦的灯光也比不上。静静站在门口,不知从何处来的风,飞扬起我的衣袍,吹起他的发,殿外一阵落叶飘零。四周灯火陡的一暗,包括那盏很亮的孤灯。
风暗灯火那刻,孤灯旁的那人却在我眼里燃烧起来,他像一团火,一团光……
他保持着我离去的姿势,以往很整齐的发如今散着,挡了半边脸,投下的阴影成了他的表情。
他抬头:“宁儿?”声音惊讶中含着喜意,“你怎么——”
“对着那些兰草还不如对着你。”我走过去,走的很慢,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
他的眸色跳了跳,又成沉寂。
“其实你不用受这伤,”我说的很轻,“景容说即使你不求他,他也会救我。颜回,你这又是何苦?”
“是我自讨苦吃。”沉默后他淡笑着细瞧了我一眼,转向灯火摇曳处。
手指无声欺近,他惊的转头瞬间,我的偷袭已成功。若是平时的颜回,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其实我知道的。”我叹息着抵住他的檀中|穴,催动内息,“颜回,你很傻呢。”
他的身体不能动,他的唇动了动。
“你不用担心,若是被他知道了,我担着便是。反正他也不能拿我怎样。”我笑着,逼入颜回体内的内息一厚,带着颜回好不容易凝集起来的一点内息冲击他被封的经脉,“大不了,大不了再让他杀死我一次。”
“宁儿,你说什么?”颜回眸色倏然一紧。
“没什么。”我加重笑意,“颜回,你也不要做什么情欢宫护法了,寻个机会,我们一起出去吧。”
经脉内的内息一点点空荡,胸中灼热一点点升腾,输入颜回体内的却一点未减。
颜回却变的沉默。
胸中陡然一空一痛,我知道已到尽头。
“有点困了呢。”身子一斜,倚在他肩头,远处的灯火恍惚。
“谁道凤非栖梧上,尔今只逐兰草香。”眼皮很沉重,我固执地不闭眼,看着远处摇曳成迷离的灯火,“他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呢。”
身边人没动静,周围很安静,听的见风曳烛火声。
颜回的呼吸粗了粗。
“天很黑了,很困呐。”说完这话又想起什么,不由低低一笑,“我糊涂了,这里又看不到天,可这里真的很暗。我要睡了,颜回,你也睡吧。”
终于合上沉重如山的眼皮,于是世界解放了。
“他喜欢你。”颜回静静的声音在殿里空荡地回响。
殿外突然一阵很萧瑟的落叶声。
“你呢?”不等他回答,便闭着眼睛笑,“他一直当我是失了忆的宁一。”
“宁儿,”颜回的左手突然一抬,揽住我的肩,搂进怀里,右手食指一颗一颗地抹去我脸上流落的湿,“宁儿不该在我面前为他流泪。”抹着抹着,到最后狠狠抱住我,“宁儿,你这样我会发疯。”
“你竟然能冲开|穴道,看来内伤好了不少。”我靠在他肩后,颜回的肩头慢慢湿透,“到如今,我只怕要说和你一样的话,颜回,我已经分不清了,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景容,你若喜欢的是以前的宁一,我可以只做以前的宁一。为你,我可以放弃自己。
“宁儿,你只是你。”颜回紧实的拥抱压制住这身子的颤抖,“别乱想,宁儿。”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血腥气,温热的粘湿侵袭胸前的衣,我知道这是颜回的血。因这紧窒的拥抱,他身上的伤口已破裂。
不久以前的沉沙道上,有一位少年伸着鲜血淋漓的手,也是一位少年,干净利落地为他包扎,沉默的眸底深处是满满的温柔。
想到这,心中不知何处突涌起悸动,用力回抱紧他。胸前的湿,更大了。
这是他的血!
唇角却不知为何扬起,我笑了。
“宁儿,”颜回的声音像极了戈壁那次的风,荒凉,“哪天你放下他了,我带你离开。”
他身边的那盏孤灯被风吹折了腰,又窜了起来。
殿外,秋风扫地上落叶,簌簌。
“颜回,我困了。”声音越说越低。
我真的睡着了。
……
次日醒来,在颜回怀里,我看见一人在门口,衣袂在晨风中翻飞。
他的衣,繁复华丽。已是秋日了,他的领子却是低低的,白玉一样的肌肤老远就晃人的眼。
他浅笑着,我没来由地想起风情苑起伏的凤蝶花。
“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