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宝荣难道又搬回来了?
黎耀辉屏着呼吸,思绪繁杂。
本以为自己的位置不会被发现,但是当何宝荣经过漆黑路灯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眼睛盯着黎耀辉。
这种情况很明显是被发现了。
黎耀辉走了出来,月光下何宝荣的表情有些惊讶。
显然他虽然发现有人站在这里,却没想到是黎耀辉。
他们面对面,还是没有说话。
对视了一会,何宝荣转身就要走。
黎耀辉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何宝荣停住,转头。
不知道是月色太朦胧还是自己的幻觉,在何宝荣转头的一刹那,黎耀辉看见他眼里闪过晶莹的光。
月光中,何宝荣光滑的脸更加柔润,是淡淡的月牙白,他没有什么表情,眼中的光却一直在闪烁。
他突然伸手轻轻的把黎耀辉嘴里的烟拿下来扔在地上。身体靠近黎耀辉,迅速压上了自己的嘴唇。
放肆的舌尖直窜入黎耀辉错愕的嘴,火热的,柔软的,灵活如蛇般肆意挑逗。
何宝荣是不同于任何人的,他的吻直接、缠绵、又任性。
黎耀辉惊异的眼睛瞪着何宝荣,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知道是要避免要推开的。可是他却逃避不了他滚烫缠绕的湿润。混合着黎耀辉嘴里的酒味和烟味,气息混杂在一起,包裹着黑暗中纠缠的两人。
难道又要重复到那个循环?
不要!
黎耀辉突然使劲推开何宝荣,两人互相瞪着喘气。
黎耀辉哑着声音大声道:“干!我不是要来跟你做这个的!”
何宝荣脸色一凛。
“那你来干什么?”
黎耀辉回答不出,他到这里来的举动他自己都说不清,又怎么能跟何宝荣说的清。
何宝荣推着黎耀辉的肩,大声吼道。
“你说啊!干什么不说?”
黎耀辉甩开他的手。
“我还要问你!你刚才算什么意思!”
何宝荣冷笑道:“没什么意思。你呢?你拉住我什么意思?”
黎耀辉叫道:“我拉住你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吸毒了!”
“挑!”何宝荣转身狠狠的踢了一下路灯,铁架子发出剧烈的震动。
“黎耀辉!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管我?”
黎耀辉眼睛有些刺痛,大声叫道:“我不管你,我干什么要管你,你死了关我什么事?当然会有顾老板和多得数不清的男朋友管你!”
何宝荣的脸色发青,抬手甩了黎耀辉一个耳光。
黎耀辉被这个耳光打的有些懵,半个脸和嘴角火辣辣的痛。
何宝荣最后瞪了他一眼,转身跑上了楼。
黎耀辉整个人颓然的靠在了墙壁上。
然后,黎耀辉又回了酒吧,喝了一整夜的酒。
到了凌晨才跌跌撞撞的开着车子回家。
费力的打开门,一进门就滑倒在地上。
小张从房间里面跑出来,看到黎耀辉的样子十分惊讶,连忙把他扶到沙发上。
“阿辉,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你的嘴角出血了!发生什么事了?”
黎耀辉醉的神志迷糊,小张的问题,他没有一个能完整的回答,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心中隐隐做痛。
他靠在小张的肩上,口吃不清的说:“小张,你是谁?小张你回来啦?”
小张把他的头扶正,说:“我昨天晚上回来的,你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回来,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黎耀辉无力的靠着小张,拎起手中的酒瓶又要喝。
小张抢了过来:“你这个样子还喝什么酒啊!”
他把酒瓶扔了,找到医药箱。
拿出酒精棉花,对着黎耀辉的嘴角擦了上去,黎耀辉疼的“嘶”了一声,眯着眼睛抓住了小张的手。
小张说:“干吗?放开我,还没擦好。”
黎耀辉突然说:“小张,你像一个人。”
小张好笑又疑惑的看着黎耀辉,撇嘴道:“你不是又要说像盲侠吧?”
黎耀辉摇摇头,轻轻的道:“像我……”
“我”字结束于黎耀辉凑上去的嘴唇中。
小张举着酒精棉花的手愣在半空,茫然的接受了黎耀辉的嘴唇……
五
黄昏是一天之中最孤独的时刻。
因为它将要拖着一身的余晖慢慢的走向黑夜。
暗金色的光洒在狭小的巷子里,一半是光一半是阴影。
巷子中的路面是由大块的石头铺成的,类似于石板路,有些凹凸不平。高的地方被磨得很光滑,低的地方有些水洼。
这条小巷是闹事中偏避的一角,没有繁华喧闹,甚至看上去有些旧。
它的孤独是无声的,也是无奈的。
同样孤独的暮色下,何宝荣慢慢的走进巷子。
他脸色苍白,嘴唇甚至没有丝毫血色,他把头压得很低,抱着肩。六月的天气,他却仍然感到冷,缩着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
他走的很慢,脚步有点浮飘,艰难的走过巷子,艰难的上楼。然后用他不停发抖的手打开房门。在进门的一刻他又好像突然有了点力气,飞快的到房间的柜子里翻找,把柜子里的衣服和其他东西全翻倒散落在地上。
终于在柜子的角落,他找到了期望的东西。
何宝荣如获至宝,忙乱的拆开,马上把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和锡纸掏出来摊在床上,格外小心翼翼的把白色的粉末均匀的铺平在锡纸上,举起锡纸,右手打燃打火机。
可是那只拿着打火机的手却不可抑制的不住颤抖,完全不能对准锡纸底部,突然火光一闪,烧到了手。
一阵刺心的疼痛,锡纸上的粉末几乎洒落了一半,他皱着眉头,眼睛紧闭一下,睁开眼后他把手肘支在床沿上,稳定抖动不止的手。
虽然还是在微微颤抖,但是总算还是把火对准了锡纸,让白色的粉末化成了丝丝白烟。
何宝荣贪婪的低头嗅着那白色的烟雾,仿佛那是他力量的源头和生命的依托。
从排斥到接受,一直到现在的无法离开,毒品带给他的是逃离世事的解脱和在现实中不可能得到和触摸的迷幻感觉。
他这样一个放荡不羁、随心所欲、孤独无依的人,与虚无缥缈又梦幻刺激的毒品似乎那么的相似。
不知道毒品是他的附属品还是他是毒品的奴隶。
当被迫吸食的第一口开始,何宝荣就知道他离不开这白色的烟雾了。
白色的粉末慢慢燃尽,丝丝烟雾也吸入了何宝荣的身体,飘洒在空气中的是淡淡透明的味道。
迷幻而又糜烂。
何宝荣转个身坐在地板上,靠着床边,迷醉的闭着眼睛,身体向后舒展。
又冷又痛的浑身乏力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四肢直冲而上,来回流动的快感,是舒畅又是刺激,如飞入云霄的轻松。
这感觉似亲身经历,但是又好像是幻觉,脱离了一切现在和曾经的困扰,仿佛新生儿一般没有烦恼。
加入氯胺酮,迷幻的感觉更加强烈,可以维持好几个钟头,在这种神志迷离的状态下,何宝荣感到异常的轻松,任何的事情,只要在脑子里想到,就会如同真的发生在面前一样。
那些他生命中失去的、伤害的、承受的所有事情,在他的幻觉中都不存在,而他想要的和所珍惜的却一次次的出现。
尽管只能有短短几个钟头的迷幻,清醒后是反而更加强烈的空虚和寂寞,但是这短暂的解脱和放松却真真实实的带给他快乐和满足。
这感觉牵引他,越来越痴迷,越走越远。
柜子里没有几包白粉了,顾业天限制了他获得毒品的渠道,何宝荣想要在他的控制之外得到毒品十分困难,数量也是很微少的。
顾业天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当初要让何宝荣吸毒用的是手段,现在让他戒毒也同样用手段。吸和戒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何宝荣只是一个消遣,任何事都不由自主。
如果没有毒品,或者缺货,不用多长时间何宝荣就会再次体会到那种锥心的痛苦和虚脱。
何宝荣对此深深的恐惧。
所以他只能面对现实,偶尔敷衍的到郭医生那里去接受戒毒治疗,不再与顾业天发生正面冲突,以求在夹缝中混生活。
六月中旬,宏升在台湾的工程正式竣工,酒店和办公楼也将择吉日开张。
宏升在台湾投资的酒店建在台北的民权东路上,是一间设施国际化的酒店。办公楼在敦化南路,是商住结合的办公楼宇。
现在都正处于宣传和招商中。
舆论和宣传的造势对于招商的顺利进行作用是很大的,顾业天深谙此道。
所以,在香港的宏升总公司计划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向新闻媒体和业界人士正式推出宏升此次年度最大的商业举动。
新闻发布会订在六月十八日晚7点在富豪酒店举行。
宏升企业在香港是很有实力的公司,所以许多新闻媒体都对这次他们的跨港投资计划很感兴趣。
当天晚上来了很多的电视记者和平面记者,除了媒体人士,其他的参与人员有宏升的总裁顾业天、宏升内部负责此次项目的相关人员。嘉宾有与宏升合作的一些公司代表,包括地材销售商黎耀辉和小张也在受邀范围。
经过了那天晚上的一吻,黎耀辉与小张的关系从瓶颈冲破了出来。
之前模糊暧昧的关系终于也到了摊在眼前的时候。
黎耀辉没有后悔自己当时的举动,甚至在那个时刻他心中有毅然决然的感觉。
因为他终于明白,想要对何宝荣免疫是多么的难,两年时间里做到的淡忘,再次遇到何宝荣后发现,记忆从来没有消失。抵抗的防线却一退再退,在何宝荣突然而又随意的吻中终于无处可退。
这的确是个恶性循环,甚至可以看到再次重来的后果就是再次的失望。
经历了太多次失败的尝试,黎耀辉再也不想跌入这个漩涡里了。
也许,想要忘记一个人就必须让自己心里容纳下另外一个人才行。
这道理简单的就像一个杯子,如果不把原先里面装着的水倒掉,就永远装不下新的液体。
既然如此,那么何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小张一个机会。
在此之前,黎耀辉有诸多的顾忌,为了保护小张也为了给自己避免麻烦,他常常对自己和小张之间微妙朦胧的感情视若无睹。
但并不是视若无睹就代表他不知道,小张对他做的事情的确让他很感动。
那个晚上黎耀辉对小张说他像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自己。
因为在小张身上,他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执著和痴傻。
黎耀辉被小张的认真和坚持吸引,那么自己吸引小张的是否也是这个特质呢?
不能否认,黎耀辉心里是喜欢小张的。
人的感情很复杂,有的时候你不知道对这个人究竟是好感还是喜欢抑或是爱。
不仅是小张,即使是对何宝荣,黎耀辉有的时候也不清楚到底对他是爱还是一种迷恋。
新闻发布会开始后黎耀辉和小张坐在一起,偶尔的有些交谈,他们的表情都是很愉快的,虽然不似与何宝荣在一起时的电光火石,但能这样轻松的交谈却是与何宝荣之间很少发生的情况。
谁能说平淡的感情不是一种幸运呢?
那天晚上酒醉的突然之吻后,他们的关系没有更本质的飞跃,但是从彼此的身上还是能看出比以往亲密的态度。
何宝荣靠在发布会大厅的门框上斜瞪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眼神中流露出很多复杂的情感很多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何宝荣承认黎耀辉对自己的影响力很大,但是还没到少了他不能活的地步。
以前的日子没认识黎耀辉这个人的时候他活过来了,以后的日子没有他也一样可以过。
只是,尽管这样想,他的心里还是燃烧着嫉妒的火苗,充斥着愤恨不平的情绪。
终于,他收回眼神,转过身突然撞上了一双怀疑的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顾琛。
而且显然是站在这里观察何宝荣很久了。
何宝荣很厌恶这个人,不仅因为他的为人,也因为他眼底的阴森和怪异。如同一头即将发疯或者等待猎物的野兽。
偏偏他把眼底的野兽隐藏的很好,顾业天还收了他做养子,而他也得到顾家上下一致的认可。
不知道为什么,在何宝荣面前,他从来不掩饰自己,也许他认为何宝荣微不足道,也许他认为何宝荣与他一样也憎恨顾业天。
何宝荣没有理会他,越过他的身体要走,顾琛突然开口。
“何宝荣,我调查过,你和黎耀辉曾经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何宝荣转过身,眼睛中没有任何顾琛期望见到的惊异和害怕,还是那么不在意的口吻。
“那又怎么样?”
顾琛道:“你说顾业天知道了会怎么样?”
何宝荣笑了一声,说:“他知道了那又怎么样?我的男朋友多得我自己都数不清,顾业天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我的底细?也许他还不知道黎耀辉和我的关系,但是他起码知道我的事情不会比你少。”
顾琛凝视了何宝荣片刻,带着审视的表情,他说:“何宝荣,你很有种!”
何宝荣笑着瞟了一眼顾琛。
“你不该花心思去调查我,他只不过给了我一幢房子和一点钱作为我陪他的好处,他也不会把钱全败在我身上,你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