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辉笑着拨开他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暗暗庆幸没有让刚才的事情打扰到他们的温馨。
郭医生说他吸食的这种毒品会影响人的记忆,但有时候忘记某些伤痛的记忆却是一种福气。
把他的头拉入怀里,鼻尖嗅到他身上沐浴露发出的淡淡香味,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也开始滴滴答答的掉着水珠,浴室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大片水,但是没有人去在意,暗香流动的空间里只有贴合着身体彼此贪婪享受温暖慰藉的两个人。
未来也许遥远陌生,但是此刻却已成永恒。
从那天以后何宝荣在黎耀辉的陪同下又开始到郭医生的诊所进行专业戒毒治疗。
郭医生制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其中脱毒治疗以药物辅助为主,用药效和成瘾性较低的美沙酮代替原先的毒品,逐渐减少计量以达到脱毒的目的。
这种治疗方法周期很长,一段时间后具体的效果并不明显,何宝荣身体逐渐恢复,但是精神却更加低沉,戒毒药物并不能满足他对毒品的身体依赖。缺少氯胺酮补充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戒断症状,他变得很忧郁,晚上常常失眠,虽然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但晚上的不能入睡使他变得更加憔悴,脾气也更加暴躁。
犯瘾的周期越来越短,郭医生定期定量的把美沙酮交给黎耀辉保管,方便何宝荣随时需要。
黎耀辉几乎对他寸步不离,公司里的事情打电话交待给了谈嘉伟,原因没有细说,像谈嘉伟这么聪明的人也不会去追问,只是答应会好好帮助小张处理公司的事情等黎耀辉回来。
至于小张,自从那天晚上的对话后,他有些回避和冷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无论小张什么态度都不能怪他,对小张实在亏欠的太多了。但无论是怎么样的亏欠都不能和生命相比较,在生命面前情和爱都变得微不足道。
目前真正摆在眼前的困难就是何宝荣的毒瘾,原本以为系统的治疗后情况会开始好转,但事实证明一切并不乐观。
他白天郁郁寡欢,晚上彻夜难眠,对任何事情都不热衷,神经绷紧的好像随时都会断。偶尔清醒正常的时候会赖着黎耀辉说话,有时还会开心的笑。但这样的情况不经常发生,甚至前一刻还是温顺的举动,下一刻犯了毒瘾就会变得狂躁暴力。
很多个晚上,何宝荣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黎耀辉就坐在床上看着他,看他累了就会拉他坐下休息,但是很快他又坐不住了,似乎只要安静下来心里就会很难受。
一天晚上,他被黎耀辉拉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过了好久突然扭头对黎耀辉说:“天亮了,你怎么还不上班?”
黎耀辉疑惑的看着他,半晌后说:“你看错了,现在是晚上,天亮了我也不用上班了。”
过了一会何宝荣又说:“不上班怎么有钱回香港?”
黎耀辉震惊的抓住他的肩膀:“你说什么?”
何宝荣挣扎了一下:“干什么?我说你不上班怎么有钱回香港?”
黎耀辉不可致信的看着他的脸,呆了好久才发出有些颤抖声音:“何宝荣,这里是哪里?”
看着黎耀辉惊讶的眼睛,何宝荣有些犹豫,像是在思考,但还是慢慢的说出三个字:“……阿根廷。”
听完,黎耀辉垂下抓住他肩膀的双手,颓然的后退一步,捏紧了自己颤抖的拳头。
十三
从阿根廷到香港,分离了太久也太远,好不容易再次相见却发现何宝荣已经伤痕累累,困扰纠缠他的不仅仅是毒瘾,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其它不可知的情况。
戒毒才刚开始,进展缓慢还没看到曙光,现在何宝荣突然出现的神志不清又该如何处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黎耀辉设想猜测了很多种原因,越想越多,却始终不敢往坏的方面想。脑子里的想法纷乱无序,但有一个意识分外清晰。
暗暗的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出慌乱和紧张,不管心里有多害怕都不能让何宝荣感受到,这个时候何宝荣需要自己,如果自己乱了阵脚如何去帮助他?
也许是太累了,折腾了一个晚上后何宝荣终于在早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黎耀辉看看钟,早上8点40分。
他趁这段时间走到阳台打电话给郭医生。
叙述了何宝荣最近几天的情况后,详细的把昨天晚上自己与何宝荣之间反常的对话告诉了郭医生。
半晌,郭医生说:“这情况是正常的,凡是吸毒者或多或少都会被毒品影响中枢神经,造成间歇性的失忆、记忆力缺损和认知障碍。尤其何宝荣本身吸食的毒品就是影响神经系统的种类,连同海洛因的影响,所以这样的情况会比其它毒品吸食者严重。但是你不用太担心,他的精神问题是间歇性的,一般情况下应该还是比较正常。”
黎耀辉稍微松了一口气:“戒毒后这样的情况会消失吗?”
“不能说完全消失,多少会存留一些,要知道氯胺酮对精神的伤害是长期的,间歇性失忆等症状还是比较普遍和轻微的影响,严重的患者甚至会出现精神失常。当然了,这是很少的病例,还要看恢复的情况如何。关键需要多休息,这样可以缓解他的精神压力。至于失眠不是一个好现象,虽然也属于戒断症状之一,但他的情况似乎比较严重,我其实在配给他的药里加了安神药,现在看来需要重新调整一下剂量。对了,看到何宝荣的反常你对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郭医生道:“恩,这样的情况不能反驳他,如果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会使他更紧张,也许现在他还没发现到这一点,通常病人对自己精神方面的问题都比较不能接受,我想还是随着戒毒治疗的进展的同时慢慢的让精神问题得到缓解吧,如果以后有必要我会给他安排一个心理医生做一些戒毒后心理辅导。”
黎耀辉靠在身后的门框上,手指揉了揉眉心:“那现在我需要做什么?”
电话那头说道:“听你的声音有点哑,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戒毒是一个长期过程,现在只是刚开始,如果你自己也支持不住的话对何宝荣的治疗更没有好处。下午有空吗?我安排一段时间给你们,你带他来诊所,我给他做一次全面检查后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治疗。”
黎耀辉点点头:“下午没问题,大概要稍微晚一点过来。”
郭医生道:“三点半可以吗?”
“可以。”
回头看看钟,上午九点半。
挂了电话,黎耀辉站在阳台抽了一根烟,强烈的烟草味让他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突然发现似乎好几天没碰烟了,这些日子与何宝荣形影不离,随时要应付他的突发情况,即使在烦躁疲惫的时候为了不使何宝荣受影响他也不再靠烟来解乏。
这次遇到何宝荣,也许是吸了毒的关系,没见过他吸烟。
以前常常被他吸烟时独特的神态和烟雾飘渺中晶亮的眼睛所吸引,现在虽然看不到了,但是何宝荣始终还是何宝荣,也许本身就是一个磁场,不管他还能吸引谁,那些人里面始终都有自己。
这样的感情实在有些偏执,说不出来他有什么好,对他的好和容忍也没有理由。但就是这样盲目的感情却奇迹的坚持了这么久。
轻弹掉手中的烟头,转身出了阳台。原本以为自己是有烟瘾的,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如果这就算是戒烟了,那么戒烟比戒毒实在容易太多倍了。
整夜没有合眼让他有些头痛,进浴室洗了个澡,冲淡了一些疲惫。然后去厨房炖了一锅鸡汤,加入冬虫夏草、当归和枸杞子做附料,一边慢火煲汤一边吃了两片面包。
出来的时候何宝荣的房间还没有动静,推门进去看到他皱着眉不安稳的睡姿,坐在他身边看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触摸他微拧的眉,慢慢沿着脸颊往下轻抚他的脸,视线沿着手指的移动在他脸上流连,一直到微翘的嘴唇。
黎耀辉眼底浮现出不容易觉察的微笑,当何宝荣安安静静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会出现一种亲昵的氛围,让人忘了曾经的裂痕和现在的困难。
突然身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嗡鸣声很大,黎耀辉马上看着何宝荣,他身体动了一下,但还没有醒过来,黎耀辉起身快速走出去,转身进厨房接起电话,是谈嘉伟的来电。
“喂,嘉伟,什么事?”
谈嘉伟道:“阿辉,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工程,今天签合同。你有空出席吗?”
“不好意思,我不能去,你和小张去吧,辛苦了。”
“是这样……那好吧,你有事的话就算了,但是合同章你放在什么地方?”
黎耀辉想了想:“应该在公司我的抽屉里,钥匙在我身边,我现在不方便出来,你可以过来拿吗?”
谈嘉伟说:“好,你在哪里?我过来。”
黎耀辉报了地址,谈嘉伟说:“我马上过来,另外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谈谈。”
“过来说吧。”
黎耀辉知道谈嘉伟有很多疑惑,自己这次莫名其妙的行为的确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虽然谈嘉伟对公司的情况很清楚,但是不能不考虑到公司里员工的想法,也许他们认为公司出了什么事。另外,把公司里全部的事都丢给了小张,却对他一点说法也没有并不是很好的处理方法。
只是现在除了这样黎耀辉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是最好的,现在这个情况,跟小张是没办法解释的,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合上电话,转过身看到何宝荣站在厨房门口。
愣了一下,黎耀辉走过去:“醒了,饿不饿?来喝点汤。”
何宝荣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说:“给我药。”
黎耀辉知道他说的药是什么,美沙酮虽然不比毒品的刺激大,但是也是一种能成瘾的戒毒替代药物,在实在没有毒品的情况下,何宝荣只好指望它来稍微代替一下对毒品的需求。这种药物虽然药性小,但是始终也属于成瘾性的药品,多吃对身体同样有害。郭医生叮嘱如非必要决不能经常服用,并且开始慢慢减少药量。
黎耀辉说:“还没到吃药的时间。”
何宝荣阴沉着脸皱眉:“我不管,给我。”
“你别急……”
何宝荣打断他:“快点给我!”
又开始强硬反常了,他这个时候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也没有什么比药重要,不能顺从他也不能太严厉,黎耀辉对他有时真的无能为力。
他走出厨房走进客厅,何宝荣紧跟在后面。
“快点给我药!”
黎耀辉站住,转身:“这样,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就给你药。”
何宝荣不耐烦的说:“不要!就现在,快点!”
黎耀辉道:“不行。”
何宝荣咬牙瞪着他,猛的推开他:“我自己找!”转身奔向房间。
黎耀辉拉住他:“何宝荣,冷静点!你还想不想戒毒?难道不能坚持一下吗?”
何宝荣回头:“不能坚持!我从来没想要戒毒!你干吗逼我?”
“不戒毒让你这么继续下去你会死!”
“不让我吸毒,也不让我吃药,我会死的更快!”他用力挣脱了一下,却没有挣开黎耀辉的手。
黎耀辉抓的更紧:“现在你根本还没犯瘾,为什么要吃药,不是那么难受为什么不忍一忍!”
何宝荣叫道:“现在是没有,要是不吃药马上就会了,我忍不下去了,你放开我!”
黎耀辉双手抱住何宝荣上身,他拼命挣扎几下,腾出一只手狠狠打了黎耀辉一个耳光。
黎耀辉眼睛一闭,皱了一下眉却没有放开手,何宝荣突然又低头向黎耀辉的手背咬去。
一吃疼,黎耀辉松开手,何宝荣趁机挣脱他向房间跑,刚到门口就被后面上来的黎耀辉紧紧压在门上。
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别闹了何宝荣!”
何宝荣喘息着吼道:“放开我!我警告你快点给我药!”
黎耀辉用力的压制着他不断挣扎的身体:“我不会给你的!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你戒毒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你想永远这么下去吗?有什么好处!?”
“我不用你管!你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受不了了!为什么要戒毒!?就算我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黎耀辉气的发抖:“你说什么话!你就这么没信用吗?只会要求别人自己从来都做不到!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死了也跟你没关系!你马上给我滚!”他突然用力一翻身,双手一推,黎耀辉向后退了几步,何宝荣转身拧开门跑进房间。
刚到床边,黎耀辉就又追了上来,把他扑倒在床上,何宝荣毒瘾开始发作,身体微微发抖,行为也开始不受控制。
他们从床上翻滚扭打到地上,从房间到客厅。
何宝荣下手完全不顾轻重,黎耀辉却不敢还手,相持很长时间,黎耀辉好不容易钳制住他的双手,按在地板上,用大腿用力压住他不断乱踢的腿。
两人都有些筋疲力尽,趁他被压制住喘息的空挡,黎耀辉说:“再忍一忍,一会就好了!”
何宝荣只是喘着气,累的说不出话,额头上全是汗,凌乱的头发贴在脸上,眼睛发红,显得格外憔悴和颓废。
黎耀辉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