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客厅内静悄悄的,他直接到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却看到客厅中沙发柜上的台灯开着,小张坐在沙发上。
黎耀辉呆了一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
小张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阿辉,我打了你一个晚上的手机。”
黎耀辉迟疑一下,道:“发生了点事,手机坏了。”
这个理由很不充分,手机坏了同样可以用公用电话打一个回家,也许全部的同事都在为自己担心,但是这个晚上他根本没有时间想到这些。黎耀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即使是解释也显得非常无力没有诚意。他不能在何宝荣那里刚承诺不离开他,又在这里信誓旦旦。
所以,在心里的愧疚和矛盾中,黎耀辉始终说不出第二句话。
安静的客厅,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很久,小张才慢慢的说道:“阿辉,你是不是决定又和他在一起了?”
黎耀辉心中五味翻杂,突然想到小张在台北说:你是不是现在就后悔了,这句话的时候急切焦虑的声音。
小张说声音是骗不了人的,虽然他明白这一点,但是他那时和现在的表情还是装的很平静。
也许他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片刻后,黎耀辉用轻而坚定的声音说:“我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是我不能看着他死。”
十二
清晨,黎耀辉回来的时候,何宝荣已经醒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垂着头,眼睛无神的看着地面样子有些落寞,像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孩。
黎耀辉看到他有些吃惊,原本以为经过昨夜的体力消耗他会睡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听到开门声何宝荣回神看他,似乎也有点意外。
黎耀辉转身关上门,把左手拎着的塑料袋放到桌上,走到何宝荣面前。
“怎么不多睡一会?”
何宝荣抬头定定的看他。
“我以为你走了。”
黎耀辉蹲在何宝荣面前打量他疲惫的神态。
“没有,昨天晚上我已经答应你了。”
拉着何宝荣站起来,走到桌前:“冰箱里没有什么东西了,刚才我在楼下买了粥,过来吃点,吃完了去洗个澡,我帮你把纱布换掉。”
何宝荣难得温顺的被黎耀辉拉着坐下,虽然几天来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但却丝毫没有胃口,正看着粥皱眉,黎耀辉就舀了一勺到他嘴边。
他侧身看着黎耀辉。
黎耀辉解答他的疑惑:“你手受伤了,不太方便。”
说完这一句,把手中的勺子更贴近他的嘴唇。
来不及思考什么,只是心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悸动,何宝荣被动的张嘴接受送到嘴边的粥,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看着黎耀辉。他低垂着视线,没有在意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而是认真的重复喂粥的动作。
在黎耀辉的坚持下,一碗粥很快吃完了,何宝荣这才尝出来这碗粥是有点淡淡咸味的瘦肉粥。黎耀辉站起来,何宝荣视线也不自觉的跟随他抬高,看到他从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巾,动作自然的为他擦掉留在嘴角的米粒。
转身进厨房把一次性餐具扔进垃圾桶,站在水池边洗手,接着一丝不苟的用抹布擦着水池边缘溅到的水痕。背部崩紧的衬衫下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拉伸,平稳中有种安定的力量。
默默注视他的背影,熟悉和陌生的感觉交杂,低头深思片刻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目光移到前襟上,一串黑红色的血迹自领口延伸到腹部,除了这片大块的血迹,衣服上其他地方也分布着不均匀的血渍,何宝荣有些心惊肉跳,难以置信这些都是自己的血。
连忙起身走进浴室,除下沾染污渍血迹的衣服扔在角落里,不经意环顾四周,觉得有些变化,盥洗台前的镜子已经卸掉了,沐浴用品整齐的摆放着,甚至连久不使用的浴缸也被擦的锃亮。
转身的时候头部有些晕沉,额头上的伤口随着血管的跳动一跳一跳的疼,抬起手,看着手上厚厚的纱布,纱布里隐约印出暗红的痕迹。
这个衰败的身体目光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伤痕和血渍,他颓废的靠在墙壁上轻轻的喘息。
在角落里看到一片镜面碎片,正对着浴室里的灯,放射出耀眼的光。似乎在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事,同时也在提醒他昨晚的煎熬。
但脑子里对于昨晚犯毒瘾时的过程十分模糊,这样也好,那种滋味和自己癫狂的行为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忘记了也不是一件坏事。记忆力的渐渐衰退,也许就是吸毒致高快感的代价。
突然,前晚与黎耀辉的对话却清晰的跃入他的脑海。
黎耀辉,不离开我。
何宝荣,戒毒吧。
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何宝荣的双手紧抓住盥洗台的大理石边缘。
愿望总是很美好,未来也太缥缈,眼前的困难却真实而急迫。
对着面前白色的瓷砖墙面,如果那面镜子还在,他会看到自己惊恐无助的眼神。
浴室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黎耀辉推门走了进来,让还沉浸在思绪中浑身赤裸的何宝荣有些猝不及防。
黎耀辉放下手中的换洗衣服,卷起袖子走到浴缸前放水,调换着冷热水开关,然后伸手试了试水温,看着何宝荣:“进来,我帮你洗。”
看他有点愣,黎耀辉又补充了一句:“你头上和手上有伤不能碰水。”
何宝荣没有拒绝,默默转身跨进浴缸,身体被温暖湿热包围,心头也涌上温暖甜蜜的喜悦,满满的塞在胸口,密实的包围着他。终于在背对黎耀辉坐下的时候忍不住偷偷露出一抹笑。
冲淡了刚才的些许苦涩。
突然间有个奇异的想法,如果一直生病下去黎耀辉会不会永远这么温柔?
坐定后回头,看到有些失神的黎耀辉,原来那个轻微的笑容还是被他收在了眼底。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和燥热,黎耀辉目光转了一下,俯下身用手里沾水的毛巾擦洗何宝荣的脸,然后沿着颈项擦拭他的前胸,凝固了的血块在温水的冲洗下渐渐的化成一条淡红色的痕迹随着水珠滑下,融入水中。身上几处细微的擦伤缓缓褪去了血丝,创口有些发白,黎耀辉小心的避开那些伤口。拉起他的胳膊放在浴缸边上,抬高他受伤的那只手,从手腕擦到腋下再到两肋。
透过毛巾的手指接触到何宝荣身上光滑柔软的肌肤,他蜜色的身体在迷蒙的水汽中泛着淡淡的红润,怕碰到他身上的擦伤,黎耀辉擦拭的动作有些缓慢,但是这样却别有一番煽情的意味,何宝荣的喘息声有些加重,水下的身体挪动了一下,连黎耀辉自己体会到了这狭小浴室中流动的暧昧空气。
拿着毛巾的手渐渐往下,有些迟疑,抬头正对上何宝荣在雾气中晶亮的眼睛,深邃的目光里
闪动着情潮。
体内窜上一股熟悉的悸动,在何宝荣渴望的注视下,几乎忍不住要抚摸上他的脸。对彼此的渴求强烈到让人惊讶,只消一个眼神身体就能敏感至此。
他扯动嘴想说话打破这如弦紧绷的气氛,刚要开口就发现何宝荣在水中微微抬高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浴缸里的水有一部分溢了出来,水面发出“哗哗”的清脆响声,湿热的身体贴上黎耀辉,双手攀上他的肩膀扣在颈后,轻柔的在他耳边吐气:“嘘……”
麻热的感觉迅速扩散,黎耀辉闭了闭眼睛,被动的托住何宝荣光滑赤裸的腰,水从他们贴合的身体间缝滴落到地面。
勾着他的颈项,何宝荣把脸转向黎耀辉,用视线勾勒着面前刚毅深沉的轮廓,此时这张脸也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迷乱和无措,深邃漆黑的眸子与何宝荣的相胶着。
何宝荣低低的笑了,低下头吻住他。轻缓的沿着他的薄唇细细啄吻轻舔,黎耀辉闭着眼睛,嘴里不自觉的逸出一声轻微呻吟,何宝荣灵活的舌头趁机探了进去与他的纠缠。温软滑腻的触感带着电流激荡着彼此的感官,引得黎耀辉也开始本能的与之配合,在对方口腔里翻滚搅动,变换着姿势角度,这吻异常的缠绵激烈,几乎把双方引燃。
放开顾及坦然的接受所带来的是无法形容的刺激和快感,也许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无法拒绝这个人,更加无法拒绝他施展在自己身上的诱惑。
到今天这个局面,不知是命运的牵引还是原本他们就不舍得分开。
这个吻绵长持久,像是纠缠一辈子舍不得放开的牵绊。契合的身体连同契合的心是彼此都无法拒绝的柔情。
黎耀辉晕旋在感官的接触中,双手无法自控的摸索着何宝荣的背脊,沿着他的背下滑到他圆润的臀部,致使他的下腹更贴近了自己。
何宝荣哼了一声,松开黎耀辉的唇喘着粗气,情欲涌动的眼睛看着同样迷醉的黎耀辉,惊讶他主动挑逗探索的动作。
也许身体永远比心诚实,看着面前双颊嫣红的何宝荣,身体内波涛暗涌,丝毫没有抵抗和停止的想法,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何宝荣现在很虚弱,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一定会伤害到他。
深深的一个呼吸,艰难的拉开何宝荣的身体,对上何宝荣诧异的表情。
想了好久才低哑的说:“继续洗澡吧。”语气平静,但声音却泄露他压抑的情动。
何宝荣疑惑的看他,表情有些受伤,不明白刚才的火热为何一下子降到了零点。退一步离开他的身体,气愤的半眯着眼睛打量黎耀辉,他浑身湿漉漉的,被自己身体沾湿的衣裤紧贴在身上,薄薄的衬衫里印出皮肤的颜色,胸膛在剧烈的起伏。视线不经意瞄向他的下身,凝霜的表情却突然舒展熔化了,脸上换成似有似无的笑意。
黎耀辉有点窘迫的垂头,突然脸颊被何宝荣用力的亲了一下,他甚至还发出“滋”的一记声响,表情动作显得有些天真无邪。
与刚才那个极度诱惑的他判若两人。
何宝荣坐回浴缸,心中是甜甜的满足和感动,原来黎耀辉并非没有感觉,而是在压抑欲望怕伤害了自己。
水温有些减低,缓解了些许他体内升起的热望。背对着黎耀辉,舒服的靠在浴缸边缘,方便让黎耀辉擦拭他的肩背。
黎耀辉的毛巾和手又重新覆上了他的背,这次他动作加快了不少,想借此掩饰自己的躁动也
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何宝荣心情大好的用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擦洗着双腿。
黎耀辉把沐浴露挤在手心,双手搓匀然后飞快的涂在他身上,觉得有些痒,何宝荣扭动着笑出来,全身滑腻的像一条鱼。
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无论何时总是不自觉的被何宝荣的情绪左右,黎耀辉的嘴角挂上一抹笑容,感情压抑的太久又经过了昨晚辛苦的戒毒过程,突然这么放松的相处让人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在甜蜜的背后暗藏着不安定的成分。
苦笑的摇摇头,想太多了。不应该总是这么杞人忧天,虽然彼此的重新建立起来的信任和感情还很脆弱,现在的情况又困难重重,但毕竟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磨砺,也并非完全不堪一击。
想的太多没有益处,丝毫不能决定未来的发展,在这一刻享受美好和谐的相处才是眼前能抓在手中的幸福。
凌晨在家里跟小张说,可以不跟何宝荣在一起,但是却不能看着他死。
直到现在黎耀辉才真正明白自己这话真正的意思,原来,只要看到何宝荣的笑容,只要看他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生活已经是最大的幸福,私欲和占有付出和索取的关系已经不是那么主要了。
突然惊觉,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何宝荣已经是这样含蓄得深入骨髓的情感了?
他哭他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弦,紧密的如同一个人。
也许当爱情的炽热过后,平稳安定的感情才是最安全最持久的,如果换做现在的心境,当初他不会失落的离开阿根廷,因为他知道,他的离开一定让任性天真的何宝荣感到十分害怕和无助。
而何宝荣过的不好,自己怎么能够真正开心的生活?
握着手中的毛巾,细细的擦拭何宝荣的肩膀,在水雾朦胧中,突然注意到他背上分布着一些细小破碎的疤痕,虽然颜色很淡,但还是看的出这不是最近的伤,也不是在黎耀辉离开阿根廷之前他受的伤。依稀辨认的出形状,有些疤痕是长长细细的,有些是小而圆的点。
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猜到这大多数是鞭伤和烟头烫伤的痕迹。
黎耀辉愣在当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胸中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也忘了呼吸,好久才缓过来,眼圈渐渐红了。
背后的毛巾好久没有再次落下,何宝荣疑惑的转头,却被黎耀辉扶住肩膀固定住,暂时看不到他的表情。
黎耀辉扭头趁机飞快的拭去眼角的湿润,眨了眨犯酸刺痛的眼睛。何宝荣也许并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背上的这些疤痕,黎耀辉也宁愿他永远不知道。
让这段他不知道的伤害成为过去,不要再影响到他的情绪。
等何宝荣回过头,黎耀辉已经恢复了神态,甚至对他露出浅浅一笑。何宝荣不明就理的看着他,浑然未觉发生了什么事。
黎耀辉笑着拨开他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暗暗庆幸没有让刚才的事情打扰到他们的温馨。
郭医生说他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