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数日之前我方发给欧阳法德的劝降书已有回函。”裴晋天毕恭毕敬地捧出一封信来。
“怎么说?”言西城并不接信,而是直接问道。
“不降。”裴晋天也简短地回答。
言西城笑了,美目之中寒光闪闪:“这老匹夫!我也知道他不会降的。只是现在我方兵马已集结完毕,就算他要降也容不得他了。”
“甚是。欧阳法德再想不到此战由七殿下您亲自督战,七殿下奇谋妙算,别说一个欧阳法德,十个欧阳法德也保叫他有来无回。”
裴晋天本是大同最为著名的智将,能让他真心发出这番赞扬的全天下可说也只有一个人——就是当今的七皇子轩辕西城,也就是言西城了。
轩辕西城天赋异禀,尤擅兵法。当今皇帝虽昏庸,对他这个儿子倒是十分重用;而靠着他在幕后的出谋划策,每次都能将反叛的义军完全击溃,可说是靠着他才将轩辕家的天下保到如今。正因如此,太子虽忌讳他的显赫军功,却也完全不敢得罪他一丝一毫。
言西城,不,轩辕西城听到裴晋天如此赞他,脸上仍是不为所动的冷冷神色。扫了一眼裴晋天,他相当不客气地问道:“你就为这么点屁事一大早来找我?”
裴晋天的脸一下子白了,挣扎了半天他终于开口:“其实……其实是我方拦截平南军粮草的事情……事情……”他说了一半就不敢说下去了,只看见冷汗沿着他的额头滚滚而下。
轩辕西城见状,皱起了眉头,厉声道:“要说就好好说,吞吞吐吐做什么?具体点。”
裴晋天不敢怠慢,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原来前晚他接到探子的情报,说平南军最近有一批粮草会由南方运来,他便派了一对人马埋伏在必经的山道上。但谁知结果粮草没有运来,士兵回营时却反遇埋伏,结果死伤惨重,大大挫伤了士气。
“是谁叫你派人埋伏的?”轩辕西城听毕,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我……我想这是小事,所以……所以就没有禀报殿下,擅自决定了……”裴晋天当然不敢说是自己好大喜功,想奇袭成功后可以让轩辕西城对自己刮目相看,谁知结果竟损失了数百人众,眼看瞒不过去只好自己先来领罪了。
“敌方现在的将领是谁?”轩辕西城意外地没有追究下去,而是改变了话题。
“禀报殿下,是一个叫做舜的人。此人几年前加入平南军,很快便一路由参军升为元帅,传说中此人用兵如神,实乃我军心腹大患。”
“舜……吗?”轩辕西城眯起了眼睛,慢慢念出了这个名字,一道精光从他眯起的眼缝中闪过。裴晋天知道每次轩辕西城一露出这种眼神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不由暗自庆幸他的怒气并非针对自己。
“殿下,那属下就先告退了。”既然已经检讨过了,裴晋天当然要尽快滑脚咯。
“你走吧。”轩辕西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裴晋天正暗自庆幸地往外走,谁知轩辕西城却又叫住了他:“哦,我差点忘了——你到掌刑官那领20军鞭,权当你擅作主张、导致战前军心动摇的处罚。”他的口气如此轻描淡写,仿佛20军鞭是再轻不过的惩罚了。
裴晋天一听,顿时当场脚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开恩啊!20鞭的话,属下起码有一个月不能行走啊!”不能行走倒是小事,身为大将还没打仗却被自己人一顿好打,他堂堂将领的言面何存。
轩辕西城根本不理睬他,自顾自走进内室去补眠了,冷酷无情之态再次彰显了以他的美貌却被称为“毒皇子”的来由。
第二章
“还是没有动静吗?”段舜杰望了望已渐昏暗的天色,再一次问帐外值守的卫兵。
“没有,大同军方面完全没有什么动静。”卫兵的回答仍是没有丝毫变化。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段舜杰还是忍不住为这答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裴晋天,你这样按兵不动,是在准备着怎样的进攻呢?
平南军已经完全作好了迎战敌人的准备,无论是正面攻击抑或是突然袭击自己都已定下了完全的计策,然而送出的拒降书却像是落入深海的石子,没有回音也激不起任何反应。
眼看天色渐暗,段舜杰有预感今日又将虚度——并非是他愚蠢到不防备敌人夜晚的偷袭,平南军帐营三面环山,四周环绕数道急流险坡,大同军想在无月的夜晚偷袭将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今夜……段舜杰仰起头望向一片黑沉的天空,今夜正是一个月黑而无风的闷热夏夜。
“让埋伏的人都撤回来。”他沉声下令。
“将军——”副将在一边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段舜杰坚持地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大同军今天不会再有行动。
“昶儿,让伙房把饭送到我帐里去。”没有理睬还想说什么的副将,段舜杰已经起身往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吩咐着紧随身后的侍童。
一回到自己的营帐,段舜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紧裹住身体的恺甲解了下来——虽然恺甲在某些时候可以救命,可在这热死人的季节里它会先让你臭到要命。
努力屏住呼吸不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段舜杰皱着眉头把里外衣服都扒下来卷成一团,准备呆会洗澡的时候一起洗掉。
照说这种生活琐事应该由他的侍童一手包办,但不幸的,段舜杰有一个世界上最不擅长洗衣的侍童。在终南山和初进平南军时他都是自己操持内务,昶儿是在数月前升任大将一职时欧阳法德硬性指派给他的——
自己那时候就应该坚决推辞的!
在昶儿洗坏他仅有的三条裤衩里的第二条后,段舜杰几乎是哀求着保证不告诉别人才算把洗衣的活给抢了回来——要知道出征时每一件衣物可都是无法补给的珍贵物资啊!
匆匆扒了几口昶儿送来的食物后,段舜杰便牵了拴在帐后的从云直奔山深处的温水潭而去。
因马行的迅速而扬起的风不仅吹干了他身上的热汗,也让他紧张了一天的心情飞扬起来。想到即将与言西城见面,他的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孩子般的雀跃——虽然言西城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但他的美貌和高贵内敛都令段舜杰心生向往,一如磁石般深深吸引着他。
驾着从云疾行片刻之后,温泉潭已在眼前。没有月光映照的潭水暗沉沉的,无风而沉静的水面仿佛一面神秘的魔镜,散发着难言的妖异感觉。
放开了从云的缰绳,段舜杰将带来的火把点燃后绑在一边的枯树上,借着那微弱的光在潭边清洗起衣物来。
虽然是闷热的夜,但面对一片寂静的水面,耳边又不时传来细碎的虫鸣,段舜杰的心情也从燥热中慢慢沉静下来,仿佛化入这清远的山水之间。
“夜清如水……”他忍不住低声念道。
“真看不出舜杰你竟如此风雅呢?”意外的,不远处却传来回应的声音。
“西城!”段舜杰大喜抬头,只见茂密的草间一身白衣的言西城正提盏灯笼慢慢走近。一团漆黑间只有他飘逸的身形笼罩在氤氲的光线中,仿佛一幅意境出尘的丹青般令人着迷。
“西城!”段舜杰自己也无法解释心中的欣喜从何而生。扔下洗到一半的衣服,他冲上去接过了友人手中的灯笼。
“我虽然样子文弱点,但还不至于连一个灯笼都拿不动吧?”言西城虽然出语嘲弄段舜杰的鸡婆,但还是温顺地随他走到潭边。
“你自己洗衣服吗?”望了一眼那摊在石上的朴素衣裳,言西城淡淡问道。
一个大男人自己洗衣服本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在言西城面前段舜杰就是说不出谎言,他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言西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解开了衣带,慢条斯理地脱起衣服来。
“咳咳……西城你家是在这左近吗?看你这么晚还一个人出来,一定是对山路很熟了。”明明都是男人,可是段舜杰却有点不敢正视言西城宽衣解带的画面,他假装洗衣服地转过身去,一边还扯点有的没的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我家就在对面山脚下,再说现在在打仗,山上的土匪早逃光了。”言西城脱了衣服却不下水,而是坐到水边的一块大石上,解开发髻清洗起头发来。
段舜杰被他披下长发的美丽景象所迷,干脆衣服也不洗了,脱了上衣便跃入水中,游到言西城脚下的一块大石边趴了下来,就那样看着他洗头。
“西城啊,你家这么近,我能去玩玩吗?”看了一会,段舜杰随口找了话题闲聊起来,话出了口才发觉自己鲁莽了。
“行啊。”言西城却似乎毫不在意,随口便答应了下来,“这几个月我家就我一个人住,你过来陪我好了。”
段舜杰忙不迭地点头,心情一下子兴奋起来,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跃入水中装出洗澡的样子——实际上是一个人背着身在偷笑。
“那明天你还是到这里等我,我带你到我家去。”言西城假装没看到他一脸活似偷到油的小老鼠的滑稽模样,还是不温不火地说着。
“西城你真好!”段舜杰又游了回来,用很谄媚的表情看着言西城直笑。
言西城的目光却还是淡淡的,淡淡地扫过段舜杰兴奋的脸,淡淡地扫过他强健的背脊,淡淡地落在他的右肩上——欧阳法德麾下的平南军都在右肩上纹有欧阳家的家徽,眼前的身体却是一片光洁,完全不见任何文身的图样。
言西城、也就是轩辕西城虽然天性阴狠,有“毒皇子”之号,但天下间本不会有人讨厌喜欢自己的人,他也一样。
虽然段舜杰表现出来的明显好感多少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但也让他生出一种自己也陌生的亲近感觉。以七皇子的尊贵身份生活着的他,总是被畏惧或是憎恨的目光所包围,从未曾有人如段舜杰那般怀着纯然的欢喜心情来接近他。
确认了段舜杰并非敌人之后,言西城已决定把他当成一个可爱而无害的小玩意处理。
用来解解闷应该不错吧——言西城含着意寓不明的微笑瞥了段舜杰一眼,段舜杰却把这笑容当成对方示好的表示,越发殷勤地讨好起来。
“西城,你的头发好像很难洗的样子,要不要我帮你洗?”
“那谢谢你啦。”说句实话,言西城还真没自己洗过头,摸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现在段舜杰主动提出,那是正中下怀。
得到首肯之后,段舜杰更加起劲。只见他三爬两爬地上了岸,快步走到言西城身边跪下便开始麻力地替他洗起长发来——握在手中的黑发美极,即使湿了水也感觉得到那种轻盈和柔软,段舜杰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情帮他洗着。
“这个姿势好像不够舒服……”言西城却好像有点不太满意地抱怨着。
他坐在潭边的石上,段舜杰只能撩水洒在他的头上,直流而下的水滴让他觉得有些凉。
“那要怎么办……”段舜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点呆呆地看着他。
言西城却已经站了起身,没等段舜杰反应过来便平躺在了他的腿上,长发顺势如瀑般垂入水中。言西城舒服地伸了伸腿,随手把一边的白巾塞在段舜杰手中,示意他可以开始洗了。
段舜杰下意识地接过白巾,有点吓呆了的他低头看向言西城——后者正非常舒服地闭着眼睛,完美的脸部轮廓异常柔和,一览无遗地展现着。
言西城有极少见的浓密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般阖着,在晶莹的皮肤上投下一弧阴影;尖挺的鼻下是丰润优美的红唇……段舜杰不敢把眼光停留在那唇上,慌慌张张地下移,却又看到一段极之白腻柔美的颈项……
被言西城枕到的大腿肌肉开始无可救药地发热,段舜杰拼命想要稳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但那股热潮却一直不断地蒸腾上来,甚至连他的额头也开始沁出汗珠……
“干吗?快洗啊!”言西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睁开眼睛却看到段舜杰的脸红到可怜的地步,嘴角顿时扬起一丝细不可察的微笑。
假装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他变仰躺为侧躺在段舜杰腿上的姿势,顺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言西城仿佛无意的动作却让段舜杰只觉得身体轰地一下燃烧起来。所有的感官都在一刹那被言西城身上淡淡的清香所充满,一种想要紧抱住怀中这个身体的渴望油然而生——但理智及时阻止了他,让段舜杰一把扯下言西城环绕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来昏头昏脑地说了句“你自己洗”,便转身跃入了池中,奋力向着远离岸边的方向游了开去。
滚热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潭水的温度而冷却,让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欲望,一瞬间段舜杰又想哭又想笑,心酸和狂喜一齐涌上心头,完全无法思考……
他只能拼命地划动手臂,全部的心思只是想要更远、更远地离开那个人,离开那个拥有夺走他全部理智的力量的人……
言西城握着段舜杰扔回给他的白巾,嘴角仍然含着那个淡淡的笑容,他若无其事地又回到潭边坐下,一边拨弄着湿发一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