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界·三十三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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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界·三十三中天-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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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惜朝讥讽地冷笑:“就凭你这模样也想闯荡江湖?我就来教教你,什么是用枪之道!”

  话一落,矛头便如毒蛇吐芯而出,上下齐革,左右开弓!班察耶多低骂一声,也抡起了手中之矛。可这顾惜朝,到底是当年单挑过七大寨主联手的人,这身法、速度哪样不是过人一等?更何况他步步紧逼,一心就要打个血溅缟素的模样!

  班察耶多狼狈后退,从开始鼓烈了性子的拼杀,到最终卯足了全劲的接挡,俨然只剩招架之姿,哪里有还手之力!

  顾惜朝瞬间已换了十余招。他招招毒厉,不留余地,攻的尽是人身上击中后非死即残的要害重|穴,旁人见了定会觉得胆战心惊。可纵然如此,他仍是咬牙恨到了极点,若不是身无内力,岂会容对手抵挡这许久?早在他身上扎了个三刀六洞!

  只在须臾之间,险象环生,主被分明。双血槽矛数度夺刺后,朝着班察耶多头颈扎去,意取其咽喉人迎|穴!此时另一杆长矛横空支来,生生由下挑开了顾惜朝的势头,这才是不容人忽视的革劲!戚少商闯到二人中间,声色严峻气势夺人,只喝道——“跟我打!”

  顾惜朝持矛的手紧了再紧,握了再握。他今日尽遇到些光火之事,心情本就在低谷,偏偏这当口还看到别人把言甚欢、兴趣正浓,这说不出的滋味生生烧成一把火,冲得他顶门都快沸腾了!

  正是如此,他怎能不让这打斗继续下去?!

40。

  他忘了他们本是夙敌,命中相克。这一打,前情后绪纷至沓来,两方都动了真。

  出手如电,追风赶月,圆精用不滞,泼水莫能入!这一点、一挑、一拿、一缠间,枪花遍撒、变幻多端,——是顾惜朝的梨花枪法。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力如千斤压顶,劲似利箭穿革!那一挞、一拦、一扎、一拨间,风声鹤唳、酣畅淋漓,——是戚少商的走马枪法。

  争的是谁输谁赢,求的又是谁赢谁输?

  身形递转,两柄矛头对刺而出,眼见要在这正面交锋上判出一招胜负。戚少商是以劲力,顾惜朝却只能以力——劲力非力,乃控力之道,即将自身之力随心所欲集于一处暴发之法。是以练力者必先练劲,劲成则一掌劈石、一指伤人不在话下。

  控力之术顾惜朝懂得,却碍于体内空虚无法使出。与戚少商的矛尖一抵触,便如被激流贯顶,手上一麻,矛头已从对触点错开半寸。戚少商续劲不断,顺势将杆一偏,朝着对方额心压下。顾惜朝刚因失力站稳了脚跟,猛然横杆去挡,也只能挡下八分力!

  双矛十字相接,四目勃然而视。锋利的铁头已逼近顾惜朝眉宇,戚少商紧压着矛杆,厉声问:

  “服不服?!”

  顾惜朝咬牙作响,火意不灭反盛。

  “不服!”

  势由意生,奋起一革!顾惜朝趁着短暂之机换转步法套路,转身将力卸去,二人又分了开来。

  乍见一片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手中之矛密而不漏。顾惜朝步法精奥,十二步架中踩、踏、甩、蹚样样俱到,配合着枪法,便是行云流水,风扫秋叶了。

  更见一片灼灼生威,绰绰成影,手中之矛严而不疏。戚少商足下如磐石,气势浑雄又能突发立止,进如怒涛拍岸,退如惊蛇脱兔,举扎出刺紧凑有拍,快节令人无法喘息。

  “服不服?!”

  ——第二次,戚少商将人迫至下风,愤然低吼。

  顾惜朝面色青白,顽自抵挡,言中生怒:

  “不服!”

  他不让步,他也不让步。

  双方身形动如涛,起如猿,转如轮,折如弓,手中长器轻如叶,重如铁,缓如鹰,快如风……争斗愈趋激烈,也愈见高低上下。

  顾惜朝手中矛杆一个收势不住,眼睁睁被带入了对方矛圈内。任他怎么使力,那矛头就像被另一杆吸住了一样,左右无法甩脱。

  戚少商勒力一缠,长矛展开,粘着对手斜斜支出的矛杆磕擦而下,铁制矛头与对方杆身上密缠的铁丝相互磨砺,刺耳作响。眨眼间磨到了底部,更有火花隐溅,铁器相擦之声尖锐高亢,宛如那锦弦铮断一般。

  顾惜朝双手虎口已被杆上传来的颤劲震麻了五分,戚少商的矛尖立发立到,磨到他握杆处猛地一记翻挑,竟将他人之矛挑上夜空三丈高许!

  卸去了对手的兵器,再来制人不难!顾惜朝为这一‘失’还有刹那的错愕时,腹上蓦然吃痛,竟是生生挨了戚少商一杆。那人也不留手,重力几下将他抵到身后的岩石上,他如火炙背般正要挣起身,又下意识地止住!

  ——喉前抵上一柄矛头。半寸再深入不得。

  戚少商双手紧握矛身,用着下扎的动作逼住顾惜朝喉头,看那神情,真是恨不得这一枪扎下去了才好!他眉间隆成了丘峦,愤恨之音便从口中贯出——

  “服不服?!”

  “不服!死也不服!”

  顾惜朝几近嘶吼,喘息难平。身子半仰在石上,头已最大限度抬起,那锋利尖端的寒意似乎都已嵌入肉中,击碎了所有理智。

  漫天的夜光和漫场的火光此时都洒在他仰起的面上。

  一双眼睛竟是瞠到了发红,红到可以润出水来,却不知是为恨为痛哪一般?适才看不清的,现在都看得分明。戚少商胸中一窒。

  先前挑飞的矛和锐响引来了几名兵士,见此情景探询着想要上前,被班察耶多一把拦在旁外。

  “撒……撒手吧!”班察支掩着出了声。他也是第一次见着戚少商这认真动气的模样。全当对方是为自己出头,过意不去之余也担心着事情闹大,他一挺脊梁骨,硬巴巴道:“算了,……我不跟他计较就是!”

  他这么说,自然是把戚少商完全当作自己一伙的。

  顾惜朝头一偏对着他,眼神阴冷至极:“我倒还怕你不计较!”

  “嘭!”戚少商反手将矛插在了脚边土中,动作之烈,土如浆溅。他退开岩石一步,背腰刚直,转面对班察耶多道:“你自回去,这里不用管!”

  说这话时,营中突然响起一长声角鸣,竟是召集歇寝的军令。几名兵士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茫然,这角令明显是临时催发、要全军提前歇旅的,却不知出何状况?然军令不敢怠慢,很快一干人等便四散去。

  角声急催,班察仍有些踌躇,转了两转又回来指住顾惜朝,眼睛看着戚少商:“戚大哥,你这朋友浑得紧,你估摸着点儿。”

  这话听到顾惜朝耳里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双目含火腾然身动,却觉臂上被人紧扯!戚少商拉住他,觉察他还要挣脱向前,便二话不说出指点了他肩井一|穴。顾惜朝“唔”地出声,陡觉半边身子麻痹全无知觉,重心一歪跪倒下去,戚少商也接在瞬间半蹲了架住他。

  “你回营吧!”戚少商抬头对班察道,言罢再无其他。

  良久,两人僵跪着。顾惜朝只闭了目,便更清晰意识到半边身子如棉瘫软。这|穴道不靠解,唯可等自行恢复,任再冥顽也只能被迫屈候。闭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唇微发颤,从紧阖的牙中挤出一句:“戚少商,我不是技不如你……不是!”

  戚少商架着他腋下不让他后倒。半晌,沉声闷道:“输就是输。”

  即便内力尽失,那也是咎由自取。

  顾惜朝一脸沧然,再度把眼闭上。

  “服与不服,是与不是,你好好在这想清楚罢。”

  正声说完,戚少商身形上动,便要站起离开。顾惜朝表情微一变,却没有出声,直到对方的温度离开了自己身体……

  走出两步,戚少商停住。他抬起手,三两下解开自己的外衣披袍,冷着脸又折回身,要给那半身不能动弹的人披上。

  对面紧阖的眼睑却突然打开了,一只手攀上他肩头用力勾紧,像是要将人留下。

  “少商!”顾惜朝有些发急地唤出声,一双漆眸深处闪着动荡不安。

  戚少商看进他眼里,动作不自觉缓下。但须臾后,又将脸侧开。

  “有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顾惜朝注视着他,换了另一种认真:“你不愿和我在一起么?”

  这话里有着双意,戚少商也无暇去想他说的是哪一意,只无形中将手握了握紧。

  “你肯改过自新,我自然愿意和你在一起。”

  这已经算是种妥协的回答。或许……双方心中都惧怕着绝对的否认。

  两人互相跪坐把扶,此时也是靠得极近了。戚少商沉稳有力的心跳通过身体接触传递给顾惜朝,竟令他觉得分外的安实。

  “这些天你不在旁……我心里很难捱。”顾惜朝将头移近对方肩颈,却停在寸许间没有真正靠上。缓缓的,皱眉低声诉说:“和你吵过之后,我一直设法让自己平静,不去想,省得越想越走了偏道。可总有更多不平静的事,我无法掌控的事,就像山洪泥流冲混了清池,搅得一团糟,而那池中还有什么,我已经看不到。心里慌乱起来,只想要你陪在身边,跟我说说话……”

  他说得真心,也无半分做作。

  “少商,不要再生我的气。我如今只剩有你,只能有你了。”

  戚少商沉默良久,冷不防道:

  “你那晚一人冲上了山,可知我担心吗?”

  他指的当然是白雾漫天那夜。顾惜朝眼神却迅速黯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回首的事。戚少商认真看他,知他心中所想,接下来一句一顿道:

  “你不顾危险把他救回来,在这件事上,总算是尽了仁义。如果你肯推一及百,做所有事都能心系旁人、光明坦荡,我又如何生得了你的气?也许你我之间,谈不上谁对谁错,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可是一条河有千船渡,未必非得做绝!我不求你有侠者之心,但求你能够正视是非,不要伤天害理。”

  顾惜朝斜睨着旁处,终是鼻音淡笑一声带过。

  “我跟你始终是不同的。”他低声说着,“了解,却不能认可,是吗?”

  “那只是有些事。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什么?是知己,是生死与共的情谊。戚少商这一辈子,都会和顾惜朝在一起不离不弃。我们和别人不同,能够结为连理,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有什么鸿沟不能跨越的?如果在一起只有包容只有听任,没有责难、没有坦诚,那算什么真正的知己?我要是不在乎你,就不会管你去做什么事、造什么孽,你又知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我夜晚做梦总是会醒,以前你被仇家追杀千刀万剐,我生怕一觉醒来你就会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

  顾惜朝手一捂断了他的话语,只因那样的眼神越来越让人心痛。

  想了想,他说道:“我答应你,以后违背天良的事情,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做。凡事……我都会先想想你的看法。”

  “……不食言?不后悔?”

  顾惜朝摇头:“人活着怎么可能不后悔。但我现在答应你,往后的日子都会守着那方水潭、那间茅庐,…嗬,兴许还会有一片高粱地。我和你弹琴舞剑,把酒百年,世间功名利禄再不入我心。”

  他注视着戚少商双眼,眸中一片深情。

  “只是,得先把眼下的路走完。你把‘义’字看得那么重,现在要你脱身回头,你也决计不肯。我们还有百年光景在后,做成这件,也算是为天下苍生谋福。”

  没错。戚少商点头,更坚定了信念。“这几日我抓得很紧,长矛分队应该很快就可以投战,我们的战力会比以前更强。”他说着,替惜朝捋了捋鬓边的垂发,由衷开心起来:“今天这一架,没有白打!”

  顾惜朝也勾起唇角:“跟你说会儿心里话,火气也都消了。在你身边我总是能够安心。或许因为我心里也承认你是强者,有那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本事,可以让人无虑。”

  被心上人倚重,戚少商浑身一股自豪和满足感油然而生,几乎就要形露于外。顾惜朝瞧了,浅浅斜飞他两眼道:“不要误会,我说的是你命够强。”

  “……”

这时才想起自己被点了|穴。顾惜朝左臂压着戚少商的肩头动了动,靠半边力量欠了欠身,然后微笑望他:“我腿很麻,你不帮我揉揉?”

  戚少商现出了一脸无奈,颇有些放不下架子不情愿的味道。但他却当真腾出一只手,去替对方揉活腿部的肌血,细致地拿捏着,极为认真。

  顾惜朝先是得逞地笑,在很近的距离无声看他的侧脸。戚大侠动了动眉,依旧目不斜视,只顾低头忙手上的活。做消淤推拿的经验他是有的,也自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纯熟的手法里舒服地一颤时,戚少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彼此静谧,顾惜朝看着戚少商的眼意一点点加深。

  他的脸色却略显苍白。

  ——人之一物,因欲生情,因情而痴癫,因痴而灭性。

  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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