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霎时惊愣了会儿,又听见她闷呼:「要好小声讲话,不要让爹爹听见了。」
尚未消化她说了什么,随即感受到她发抖,紧黏在身上一点也不知害臊。
正常的女子不会在半夜抱着陌生男人不放,遑论是面容可怖的男人……
段玉的双手悄然移至她的脖颈,倏地窜起念头──想杀了她……就没人知道他仍活着、没人看见这副恶心的丑态;不愿苟延残喘,他就不信自己死不了,先杀了她当垫背,呵……
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扭曲的脸孔抽痛着,他愈渐缩紧双手的力道掐死她……
傻女仰起煞白的脸庞,渐渐感到难以呼吸,紧揪衣衫的手渐渐无力,瞠然的眼瞳盈满不解,张嘴欲呼出不要的字眼都显困难。
轻晃着脑袋,一双小手在他身上乱抓,大眼迸出惊恐的水气,捡回来的人彷佛是爹爹。
更加贴近那垂死挣扎的人儿,鼻端渗入些微的酒气,段玉的眉一拧,嗅闻她呼出的气息并无酒精气味,凑近的下颚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脑中顿时轰然──
手一松,惊愕她衣衫不整,想诱惑他?!
「不要……」傻女撞上他胸前不断摇头闷呼:「不要……不要……」
多么熟悉的声音入耳,似黑暗中的梦魇,段玉的脸色更显阴沉,暂压下杀机,想弄清楚她是谁?
这是哪儿?
而他怎没死……
※※※
又是一夜浅眠,樊禛祥踱至窗前,推开窗棂任寒风侵袭,不动如山地伫立在窗边,凝视屋外飘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思念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日复一日累积所有想念,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不惜派人四处找寻,凡是听闻在哪有火伤残缺的人,不论路途多遥远,都阻止不了他前去求证,即使被认为疯子都无所谓。
他早就疯了,不是么……
红袖端着早膳进房,在爷身后唤道:「爷,用膳了。」
「出去。」
低沉的命令传来,红袖黯然地垂首,应了声:「是。」她立刻踱出房外。
不敢久留,怕爷二话不说地将她撵出房外。
也不敢回头,更怕爷叫她收拾包袱滚回老家。
「好冷……」红袖搓着双手,驱逐不了阵阵寒意袭上心头,待在宅院的日子愈来愈令人感到难过,爷不再平易近人,疯了……
越过垂花拱门,才敢回头,双眸映入那的高大身影仍在窗边,此刻她渐渐后悔当初──
不该道人长短,爷喜欢谁与他们何干。
季管事带着柳青,悉听爷的吩咐一道去市舶司处理外贸商务,回程的途中,马车在闹区街道停下,季管事跳下驾驶座为爷开车门,问着:「爷,您确定要在这儿下车,不让我们送您回去?」
「不了,我自个儿会走回去。」
樊禛祥撑开手中的油纸伞,看着熙来攘往的街道渐显年节的气氛,于是问道:「再过些天就是除夕,你和柳青会回宅院么?」
他将产业拨一部分给季管事当成家礼。
由于季管事跟随身边多年,忠心耿耿,实为得力帮手。他不吝啬给予季管事一份厚礼,祝福他和柳青过着安稳无虑的生活。
面无表情的老实脸上瞧不出多么羡慕他人双宿双飞;柳青甘于平凡,死心蹋地的跟着季管事,严然是季管事的贤内助。前阵子,他们两人搬出宅院,这决定多少是为了顾及他的心情。
「爷,年节时候,我和柳青一定会回宅院热闹、热闹。」爷待他不薄,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能有今天是爷待人处世万般好,将他当自家人般照顾。
可惜……爷太死心眼,至今仍不能忘怀段公子。大伙将爷的郁郁寡欢瞧在眼里,谁也不敢在爷面前提及过往。
「你带柳青回去,我有事得去陆家一趟。」
季管事忍着想劝爷该放弃找段公子的下落,人都死了,爷就是不肯面对现实。他不禁轻低头叹息,道:「爷,您慢走。」
樊禛祥渐渐走远,身后的马车随即掉头驶离,而他缓步上一座桥,黯然的眼凝望着结冰的河面,胸口渐渐发热,隐隐作祟的思念随风吹散,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
身上压着人体重量,段玉瞪眼到天亮,才看清所在之地似废弃的柴房。
四周都是稻草,覆在身上的棉被破烂,压着他的死女人倒是睡得安稳,软软的,有点臭……
皱紧眉头,他摇摇死赖在身上的女人,须臾见她睡眼惺忪的揉眼睛,挺坐在身上傻傻的对着自己笑。
阵阵寒意侵袭,驱逐了残留于胸前的暖意。
「你是谁?」段玉寒憎着脸色,眯起的眼瞄向她的脸部以下露出一截细白的肩头,不意外有一抹咬痕。
明白那是什么,段玉的脸色几可冻结成霜,猜她的年纪约在十三、四岁左右,「是否嫁人了?」抬手为她拉好衣袍领口,目光瞥见她的脖颈有明显的五指红痕,一道残忍的念头骤然又起,仍想掐死她……
「还不快说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救我?」
身体隐隐作痛,死女人压得他难受,她竟连一点自觉也没有。段玉咬牙没发出粗哑的吼,顾虑会引起旁人来瞧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丑态。
醒来的人对她说好多的话,傻女笑嘻嘻地,终于有了玩伴。须臾,她回答:「爹爹叫我傻女……」她低垂头,习惯把玩着手指,好小声地抱怨:「爹爹好凶,会打我……」
忽地,她慌忙地爬离玩伴身上,紧张兮兮地说:「不要让爹爹发现了,要去做饭,不然爹爹会打。」
段玉愕然她答非所问,目光随着她爬出稻草堆外转眼消失,尔后听见关门声响,他不知她去哪,但能确定──这女人……不,是女孩不正常……
待人走后,段玉宽衣检视一身焚伤,表面有部分结痂、有些面积破皮仍显红肿状态,小心翼翼地触碰伤口,不敢想象灾后是怎生的面容。
脑海顿时回想最后看见自己的模样,那镜中所呈现出的丑陋……喝,浅浅地低抽几口气,连声音都变得粗哑难听。
低头系好身上的衣物,眼眶已是湿热,想着沈四赶他出门的话──「你是该死,也配不起我的主子,快滚!」
脑海盘据一张温厚老实的脸;以前嫌丑、嫌他入不了自己的眼,如今……自己更甚人丑上百倍,是报应。
「报应……呵……」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喃喃自嘲:「报应……伤人也伤己的报应……我是该死却没死……」
不知丑傻子死了没有,花爷是否对他恨之入骨……更不知樊爷忘了他没有……
最好是忘了他这副丑态……不论他死了没有,最好忘了……
任泪水滴滴答答地淌湿衣衫,散乱的发遮掩了不为人知的脆弱,死也不要让人看见这副丑态,死也不要……
潮湿又充满腐败霉味的柴房根本是废弃堆,除了稻草之外,还堆了些杂七杂八的农物工具,皆已生锈或是毁坏,他不禁猜测这里的主人以前从事农务。
段玉一瘸一拐地探看这间狭小的废弃屋,隔着门缝探向屋外,满腹的疑问尚未得到解答。
那不正常的女孩是谁?
究竟还有谁见过他目前这德行?
除此之外,那女孩身上的痕迹是谁给的……
脸色一沉,段玉做了最坏的猜想。
安静地待人回来,段玉不吃女孩拿来的食物,热腾腾的鱼骨头汤引发人的食欲,而他才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饿死。
傻女却在乎,又哄又拐,眨着大眼期望醒来的伴会听话。「要吃东西,不然会好饿。」她感到懊恼,认为他睡着的时候比较听话。
不论喂他吃东西或是擦身体,处理排泄物都是乖乖的不乱动。就像娘以前躺在床上的时候,可是娘没有醒来……
「不要不理我。」她蹲在他面前,仰起脸来傻傻望着。
段玉瞪着她,已确定这女孩是脑袋有问题的傻子,说了一堆七零八落的废话,没几句是他要的答案。
七拼八凑之下,才搞懂这女孩只有一位亲人爹爹,他是被她从河边拖回来当伴。
爹爹不在的时候,她都来找他作伴,习惯的行为与话语重复着,搁下一碗公的鱼骨汤,她滚出去没多久又回来,提着一小桶水搁在脚边,二话不说就要脱他的衣服。
「滚开!」一瞬拍掉她的小手,瞪着她沾染煤炭灰的脏脸庞露出受伤的神色,段玉好想掐死她!
反正没人看见、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仍有余力杀了她。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探手揪住她的领口,拖她凑近眼前,怒意、恨意骤然迸射出眼底,脑子不断盘算杀了她之后,自己该怎么死……
咬舌自裁,拖着她当垫背。
傻女一瞬露出惊恐的神色,随即想着他不是爹爹,「不要像爹爹一样打我。」任他粗鲁地抓着,她低垂头,注意到他的衣服下摆有红红的血,「啊!流血了……」她惊叫,仰起脸来看他都没叫痛。
段玉迎上她满脸担忧的神色,一双水汪汪的眼染上泪雾,顿时脸上的表情复杂变化,显示内心正在挣扎──
该不该杀她……
这女孩愚蠢得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的当他是伴,毫无危机意识,蠢得不知人间险恶,不知她救回一个放火的杀人犯。
赫然,脑中轰地炸开──
段玉渐渐松开钳制,彷佛见鬼似地推开傻女孩,「滚!」他低吼。
挪动身子,别过脸庞拒绝去看那相似的人──都是傻子……
傻女呆坐在地上,不明白他为什么好凶。「你也和爹爹一样吗……我怕爹爹。」
随即想到他流血,她爬上到草堆去接近他,发颤的手轻触他的肩膀,求他:「要跟我说话。」
随手抓来该换掉的衣裳,她好生担忧地说:「不要睡着。」
段玉回头瞪着她良久,虽不懂她简单的话中真正涵义,却清楚的明白她怕没伴、怕爹爹凶;就不怕他、不在乎他一身丑陋。
残忍的念头登时一一崩落,这女孩单纯到令人狠不下心来痛下杀手;他的丑陋、他的残忍全在她的无知之下化为无形,段玉伸手抓来她手中的衣裳,闷头崩溃在她眼前,久久不能自已……
敬请期待更精采的《系情线》下集
系情线 (上)
作者:amber12发表时间: 2006…08…24 10:13 点击:656次 发帖得万元! 活动官方论坛 '收藏' '修改' '精华' '标题' '来源' '删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