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抬起头,透过黑纱看着站在岳秋寒身后,同样在打量自己的令狐飖。起身缓缓走近,将那小丸放入令狐飖掌心,「寒是一个不懂珍惜自己的人。」
岳秋寒想阻止,却被那黑衣男子挡住,眼睁睁看水色衣衫走出门口,「流风,我们走。」,如春风一样和煦温柔的声音轻轻传入舱内,黑衣男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令狐飖一眼,朝岳秋寒微微拱手,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门外。
「岳秋寒,主人将那水舞香给了你,你就好自珍重,莫要辜负了他!」
【第三章】
「是什么?」令狐飖看着直直望着船舱外的岳秋寒。
「水无香。」
「……」
「化解天下奇毒,恢复一甲子功力的,水无香。」岳秋寒阖上眼,「也是他,唯一的解药。」
令狐飖看着他的背影,楞了一下,他不明白岳秋寒的意思,也不明白岳秋寒此时怅然忧虑的感情,只是本能的走到他身后用温厚的大掌轻轻覆住他的腰,将那单薄的身体揽入怀中。
岳秋寒闪了身体推开他走上甲板,半晌才回过头来。「既然无情,就不要给我沉溺的理由。」
令狐飖沉默了半晌,才看向自己的手心,水痕犹在,温暖无存。「我不懂。」
岳秋寒淡淡一笑,转过头,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雨飘摇里的身影,「把水无香给我吧。」
到了傍晚时分,那船家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说是路上遇到了贼人袭击,差点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遇到了好心人将自己送去看了大夫才捡回条命来。岳秋寒与令狐飖对望一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船家的伤势不是很重,但岳秋寒却由于内力损耗以及余毒未清,所以一行人耽误了两日才继续上路……
想那水无香的功效果然神奇非常。
才短短两日的功夫,岳秋寒余毒不见不说,内力更是精进不少!但他却甚少再与令狐飖说话,连那好听的曲子也没有再吹过。似乎恢复了初见时冰冷倨傲的态度,冷漠得紧。
令狐飖身体本就强健加上岳秋寒丰沛的内力辅助疗伤,过了不到半月,伤势就恢复大半,在船上晃悠了二十余天总算到达了洛阳城。
船还未靠岸,岳秋寒遍带了人皮面具踏出房来,朝外面望了望。「走。」
头也没回地跃上码头站定,背对着令狐飖开口说道,「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
令狐飖皱了皱眉,一语不发地抓起桌上的长剑挂在腰侧跟在他身后。
洛阳本就是中原名城,居「天下之中」,素有「九州腹地」之称。北临嵯峨逶迤的邙岭,南对互古耸黛的嵩山。境内伊、洛、涧、诸水并流,其地广衍,平夷洞达,土质肥美,物产丰饶。周山环绕,雄关林立,自古形势甲于天下。
刚踏上洛阳城桥,繁华的洛阳美景,便在眼前一览无余!大运河上,舳艟相接,帆影联翩。街道宽广,驰道驿路,其直如矢,无远不达;洛阳商贾众多,明驼宛马,更是络绎不绝。
进入洛阳城沿南大街走了一会,岳秋寒朝前方一指,冷冷开口道,「你去那客栈要两间上房,我去去就来。」
令狐飖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依旧冷冷漠漠,与前几日的温柔判若两人,不觉心中涌上怒气,「你何时带我去找吹愁!」
岳秋寒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笑了笑,竟然头也没回径自离去。
晚霞夕照,金色的余辉为天边的夕阳抹上一道亮丽的金边。炊烟袅袅,带着淡淡的古城余韵。
对面的酒楼里,艳舞笙歌正是热闹得紧。
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一身淄衣的男子,腰佩长剑,双手环胸站在客栈门口,似在等人。狷狂的黑发不羁地披散在身后,刀削斧罄般冷硬的线条,俊朗阴沉的眉眼,让来往的淑女名媛们不由得多看一眼,却又飞一般地逃去。
令狐飖相貌本就俊美非凡,但由于一身冰冷煞气不说,原本深邃幽冷的眸子更是想要杀人一般,让经过他身边的人生生地打了一个哆嗦,即便是想进客栈的客人也巴不得赶紧绕道,免得殃及自身。
店小二和掌柜的满脸被雷公劈倒的表情,谁也不敢上前和他说话。
「站在这里做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清冷温朗的男声,掌柜的如同看见救星般抬头看像说话的男子,不由得一呆。
面前的男子虽谈不上俊美,却自然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气质。一身朴素白衣,虽不是什么华贵面料,松松地穿在男子身上,自有一番清贵儒雅韵味。最要说的就是那双眼睛,长在这张普通的面孔上委实可惜,如同山涧寒潭,清澈冰冷,无欲无求。
「你去了哪里?!」
令狐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怒吼道。
「白马寺,见一个朋友。」岳秋寒淡淡一笑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踏进门来落坐,「站在门口当门神吗?不要误了人家的生意。」
令狐飖冷哼一声在他对面坐定,却别了头看向窗外,好象生气的小孩般的表情让岳秋寒又是一阵轻笑,「要吃点什么?」
见他不言语,岳秋寒也不多说什么,转头对一脸好奇打量自己的小儿开口说道,「麻烦小二哥,四两烧酒,再上些贵店招牌小菜。」
小二忙不迭地上来擦了桌子,一脸经典的招牌笑容,「二位大爷要不要尝尝小店自酿的米酒?口感醇正,来往的客官们都喜欢呢。」
岳秋寒看了依旧沉着脸的令狐飖一眼,「谢谢小二哥,那就要一壶吧。」
「好咧,客官您稍等。」
眼看夕阳西下,天边敛起了最后一道红芒,天色很快变暗了下来。
外边的大道上,人群虽然比中午少了些却依旧是车水马龙繁荣得紧。沿街大大小小的店铺却挑起了高高的灯笼,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小二,今天是什么日子,外边这么热闹?」
「呦,客官您是外地人吧,今天是洛阳龙门镖局的二公子沈龙迎娶新娇娘的第二天,那龙门镖局的二公子在江湖上那是无人不知啊,武功风流,家世显赫!这不,昨天迎新娇娘进门,在整个大南街摆了流水席宴请八方宾客,今天晚上又要办个热热闹闹的花灯会,供百姓们消遣……」
「女方家是何人?」令狐飖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此劳民伤财!」
「女方?正是你的宝贝阳黎。」岳秋寒轻笑着开口,瞥了令狐飖倏然变色的俊脸,「父妾子夺,轰动整个江湖。」
啪!
令狐飖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杯中琼浆伴着掌心的鲜血溅到岳秋寒如淡定如水的面容上,「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岳秋寒没有分辨,依旧笑了一下,清淡如风。「飖……」
「住口!谁允许你这样喊我!」令狐飖一把纠住岳秋寒胸前衣襟,一双阴沉的眼闪烁着明显的恨意,「你早就知道黎儿的下落!是不是!所以你才带我来洛阳!」
「你误会了。」
「误会!你早就知道黎儿的下落却迟迟不告诉我!你故意中钱戎的毒耽搁行程让我看到黎儿委身他人!你究竟是何居心?!」
岳秋寒皱了皱眉,淡淡开口,「我也是方才才得知那对父子争抢的女人是阳黎。」
「住口!」狂怒下,令狐飖一掌拍上他的胸口想将他推开,「你那龌龊恶心的想法我现在才明白,你是要我对黎儿死心吗?岳秋寒,你听好!我令狐飖就算终生不娶,也不会对你这种无耻之徒动心!」
本以为他会躲开,却没想到他生生承担下那一掌,退后了一步呕出一口血来。
「不愧是狂刀,真就这般无情。」
岳秋寒清冷的眸子只是定定的望着一脸怒意的令狐飖,静静的,仿佛要望进他的灵魂一般。清爽的夜风从敞开的窗吹入室内,撩起了岳秋寒的发,在两人眉眼间纠缠……
令狐飖看他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他却终是轻轻的阖上眼,掩去了了眼中蔓延的无奈和悲凉。
令狐飖心中一滞,伸手想握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挥开。
握住手中白玉笛,岳秋寒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我帮你将那阳黎,带回来见你。」
小二呆了一下,连忙前去阻止,「客官!千万使不得!那沉家财大气粗不说,与朝廷相交甚密。那沈龙之父更是当今武林盟主,武功出神入化!您去了不是送死么。」
「早晚而已。」岳秋寒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风自悲戚,迎面轻拂,是谁的背弃沾湿了谁的面容?我听见玉佩响在你的衣裙。是那阳黎与你的执手之约吗?我并无珍昂的玉佩送你,只能给你白莲般清冷的一笑,盼你不忘多年前有过一个漠漠的少年,盼你一次谁也不能拆散的缘分。
就算这样,怕也是奢望吧……
你早已淡忘了十年前的约定,对你来说,我只是那众多奴仆中一个不起眼的书僮,对你来说,那日你救起的,只恰好是我而已。而谁来告诉我,我日日苦练武功,为的是谁?我寻寻觅觅,得到了什么?如何能将我从那沉溺的无奈中扯回,将你我的牵绊,撕得粉碎?
「你跟着我做甚?」岳秋寒冷冷的回过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你大可放心,我素来说到做到。」
「你……」
「不劳您费心,生死由命,这条命,我岳秋寒还从来没在乎过。」
令狐飖皱了皱眉,低声吼道,「不准胡说!」
「哼」,岳秋寒拂开被夜风吹乱,披散在唇角的发丝,沿着颌际轻轻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令狐飖你把这张面孔记牢,否则,你日后一定后悔。」
那是每每看到都会让令狐飖心中一震的清雅容颜,月光下微微泛出温润柔和的光,修长俊朗的眉峰下,是如秋水清雪般冷澈的眸子,挺直的鼻,倨傲优雅的薄昏。夜风撩起那一头柔顺的发斜斜飞过脸颊,被月色映出温柔的影。他似乎在笑,却与其它时候的带着清愁的微笑有所不同,淡淡的,幽幽的,带着冷冷的嘲弄,「你把这张脸记下了,以后莫说不认识!」
听着他决绝的话语,令狐飖有些不解的簇起眉,「你在胡说什么!」
他却只冷冷一笑,转头朝东门走去,「我说什么,日后你自然明白。」
出了东门,往前走不远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就是龙门镖局的总坛。
说起这龙门镖局,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龙门镖局的大当家沈力方凭一把金刀,在三年前武林盟主大会上一举披得头筹。且他膝下三男二女各个手段狠戾,长女更被甄送入宫成了当今皇帝身边的宠妃。沉家更因此得势,在江湖官场混的如鱼得水,人人都会忌他三分。
刚出了东门,就见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站在竹林边,一个背后背着用黑布裹缠的武器,想来不是棒就是刀。另外一个则是握着一把拥有月光般透明剑鞘的暗红色长剑,高大魁伟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此二人并非寻常路人。
见他二人走来,两个男子缓缓回头,脸上皆蒙了覆面黑巾,眸中精光聚敛。令狐飖脚步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将走在自己前方的岳秋寒挡在身后。
那岳秋寒却径自将他推开,走到两位男子面前顿住,「好久不见。」
两人冷哼了一声,抬头将令狐飖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就是他?」
「是。」
「雩受伤的事情你可知道?」
岳秋寒猛然抬起头来,「他现在怎样?」
「很不好,因他将那水无香给了你,差点吐血身亡,楼主大怒将他囚禁在无幽谷,并差点费了流风的武功。」
眼见那握着长剑的男子握着岳秋寒的手,令狐飖心中不知怎得突然怒气汹涌,却不想那人只是搭上岳秋寒脉搏,「你吃了水无香?」
「是。」
「还好,」男子松开手,「很少有人能伤得了你,这次又是谁?」
岳秋寒没有做声,只是笑道,「这么久不见,怎么如此生疏?」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秋寒,几时才能回来与兄弟一起把盏言欢呢?」
「不知道。」
「为何以真面目示人?」
「……」
「为了他吗?」赤峰长剑乍然出鞘,在月光下抹出一道如鲜血般艳红的光芒,高大的身形只是微微一动,已然在岳秋寒身边站定,「我倒要看他有几分能耐!」
岳秋寒微微仰高了头,看着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自己的男子,唇角微微扬起绝美的弧度,「无殇,你们到这里的目的,真是想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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