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调侃赵卫国的大多是夫妻间不太和睦的,易庆林耸了耸肩,“开始时再怎么如胶似漆,到后来也免不了打架争吵,有什么好羡慕的……”
闻言,赵卫国看了易庆林一眼,好奇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这样,明明是拐着弯的给自己泼冷水,为什么自己结婚他会不高兴?他……对了!以前曾约定过结婚的话一定要一起结,还曾对天发誓过。
想了想,赵卫国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那都已经是初中时的事了,那时的誓言,易庆林就算如自己一般一直记到现在,也只是把它当成儿时的戏言了吧,那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呢……
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赵卫国决定直接去问易庆林。
上完了课,易庆林回到办公室翻看大专时买的名著浓缩本,忽然眼前一暗,一个人立在身前挡住了光,抬头一看,原来是赵卫国,“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高兴?”赵卫国微蹙双眉,问出困扰了自己半天的问题。
“现在宿舍里真是冷清啊。”易庆林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赵卫国的话,信手翻动书页时,珍藏的紫色五瓣丁香飘落。见状,易庆林忙不迭的伸手去接,把干花小心翼翼的托在掌中,掀起办公桌的玻璃板,把花压在板下,满意的点了下头,这下就不怕丢了。
“没想到你还留着它。”见到干花,赵卫国心里兴奋了一下。
易庆林应了一声,“嗯,还有事吗?”等了半晌,没等到赵卫国的回答,便又埋下头看书,《老人与海》正看到老人与鲨鱼搏斗,大鱼的肉被一块块撕扯下去,老人却无法有效的阻止。
看到老人的遭遇,易庆林一下子想到了自己,自己就像那个老人,而赵卫国是那条大鱼,至于刘丽君,则是那鲨鱼。易庆林觉得,随着时间推移,赵卫国一定会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好可怜……”易庆林叹了口气,似在为老人叹息,以似是在为自己叹息。
又过了一个月,赵卫民也结婚了,由于殷丽丽的母亲病重不能出远门,两人先在殷丽丽的家那边办了次酒席,据说,当天老太太的气色不错,比平常多吃了小半碗饭,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老人家说不定能多活个一二年。
正式的婚宴上,殷丽丽的大哥叮嘱小妹要争气,争取快些生下孩子,让老母亲在死前能抱上外孙,这样一来,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见状,众人纷纷起哄,“那卫民可要多努力努力才行啊。”“丽丽也是,努力啊!”说得两个新人都羞红了脸。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真的很努力,还是因为殷丽丽本就是易受孕的体质,结婚一个半月后,见以往一直很正常的例假反常的没有来,她便去医院查了一下,竟然真的有了!从医院出来后,殷丽丽就打了电报回家报喜。
听到殷丽丽怀孕,赵家人都很高兴,希望她能一胎得男。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提倡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儿子儿媳四人中,有三个是教师,原则上是一定要支持国家政策的,也就是说,如果两个儿媳都生洋出儿子,那赵氏这一脉的香火就算是断了……
好在十月怀胎后,殷丽丽顺利诞下一个7斤重的男婴,乐得赵家老两口合不拢嘴。请满月酒时,殷丽丽的的大哥特意租了相机来给她和孩子照了相,说是要拿回去给老母亲看。然而,遗憾的是,就在这一天,老人突然发病,经抢救无效撒手人寰,没能看到小外孙长什么样。
惊闻噩耗,殷丽丽哭晕了三次,已有身孕的刘丽君和白冉两人,一左右的安慰着她,激动之下,差点动了胎气。
易庆林与白冉是在正月初六那天结婚的,目前与赵卫国两口子住在同一个小院里。白冉的哥哥元宵节后就走了,此时已在广州找到了工作,并已工作了大半年了,得的工资白明全都寄回来,告诉白冉,有三分之一是补给她的嫁妆钱,并托她帮忙把剩下的钱存起来。
第一次收到钱时,白冉把哥哥白明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易庆林,并把哥哥给自己的钱悉数交给了他。见状,易庆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钱你留下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别亏待自己。”
由于易庆林的话,白冉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两人结婚大半年了,从没吵过一次嘴,一直相敬如宾,让左邻右舍羡慕。
前一天晚上,刘丽君与赵卫国又吵架了。这次又是刘丽君单方面挑起的,怀孕三个月了,刘丽君害喜严重,几乎吃什么吐什么,胃里的东西吐光了,又开始吐胃液,那架势,就差把胃也一起吐出来了。
每天吐个不停,使得刘丽君的心情恶劣到极点,总是找茬与赵卫国吵嘴,但他通常都当做没听见,这样一来,要不了一会儿,她就腻了,自然会闭嘴,可是,等她闭嘴的过程,还是不太好过。
刘丽君是小城话剧团的演员,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付嗓子,音域宽广而响亮,她拔高了声调骂人时,即使隔着墙,易庆林与白冉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开始时,两人都有些讨厌刘丽君的无理取闹,后来,易庆林弄来了两对耳塞,刘丽君再嚷嚷时,两人就用耳塞把耳朵堵住,来个耳不闻,心不烦。
白冉怀孕有四个月了,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但却丝毫不影响美感,由于怀孕,白冉在腰身粗壮的同时,身体其它部位也因食补而胖了一圈,算是由弱柳扶风勉强晋升到了珠圆玉润。
对于白冉怀孕与刘丽君早这件事,当时赵卫国还曾调侃过,“怎么,结婚比我晚,就想在孩子这超过我?”当时,易庆林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待到放寒假时,刘丽君早已经不害喜了,却又找到了新理由与赵卫国吵架——她胖了。对此,白冉表示难以理解,哪有女人怀孕不长胖的?这个刘丽君也太能无理取闹了……
这天,刘丽君的哥哥刘立群来看望她时,正赶上她挺着大肚子与赵卫国吵架。见状,刘立群二话不说便给了赵卫国一拳。
赵卫国没有防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又挨了一拳。这一拳结结实实实的打在了鼻梁上,赵卫国感到鼻子发酸,一股热流随即奔涌而出,自由落体后,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鲜红的小花。
“你干什么!”见赵卫国被打,易庆林气愤之下,头脑一热,便扑上去与刘立群撕打起来。易庆林学生时代虽是好学生,却也是出了名的能打,虽然挨了刘立群的几下拳头,但他也没让他好受,一招招全都招呼在刘立群肚子上,不一会儿,就打得他只有求饶的份。
“下次再敢在这撒野,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滚!”易庆林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道。
刘立群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一腐一拐的跑了,过了好半晌,刘丽君才回过神来,嚷嚷着要和易庆林拼命。
“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易庆林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刘丽君一眼,凌厉的眼神把她吓住了,手举在半空,直到他与白冉回屋了,才缓缓放下。
“这日子没法过了!”刘丽君尖叫一声,捶着赵卫国道:“你是死人啊,怎么不上去帮忙?”
“帮谁?”赵卫国瞥了刘丽君一眼,开始觉得,当初草率的选择与她结婚,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以后不准你再理那个姓易的!”刘丽君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道。
五
刘丽君看不上易庆林,易庆林也不待见她,两人在那次之后便成了仇人,赵卫国一与他说话,她就会挺着肚子大吵大嚷。开始时,好脾气的白冉还会出来劝两句,但劝架的结果就是,她也成了被攻击的对象。几次之后,白冉也不再自讨没趣,刘丽君再撒泼时,也懒得去管了。
被易庆林打了一顿后,刘立群再没敢在他在家时过来,后来误会澄清了,也没向赵卫国道歉,反而一再告诫他,凡事都一定要让着刘丽君。对此,赵卫国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只说赵家的庙小,怕容不下她这大佛,见状,刘立群知道他是对妹妹不满,对这场婚姻萌生悔意了,忙抽空找刘丽君谈了谈。
在那之后,刘丽君的脾气似看多少收敛了些,然而却只是把以前的三天一小架合并成了五天一大架,细一合计,倒还不如从前了。
对于刘丽君的吵嚷,赵卫国已经麻木了,老祖宗那句“人不可貌相”真是说的一点也不错。初识时,刘丽君一付未来的贤妻良母的样子,结婚之后,就原形毕露了,现在,他只想说:真不愧是演员,那么会作戏。
反观易庆林,那小子真是幸运的令人发指,赵卫国叹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是堵的慌,但看到他和白冉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的样子后,多少能宽慰一些,不管怎么说,他能幸福就好,至于自己,对付过日子吧……
一晃,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天气开始转暖了,白冉也快到预产期了,此时,她已经住到妇幼保健院待产了。
预产期是4月30号,但小宝宝似乎不愿离开母体,拖了两日,5月2号时才降生。刚刚出生时,小家伙一声也不吭,直到护士把他的屁股都要拍肿了,才象征性的嚎了一嗓子,“这孩子长大后一定很倔。”护士长一边擦拭着婴儿小小的身子,一边对一旁的同事道。
看到白白胖胖的孙子,易家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家里的三个儿媳都很争气,每人都生了儿子,特别是大儿子易庆元的媳妇,生了对龙凤胎,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老二易庆辰的媳妇本想再生一胎,但当时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易庆辰又心疼媳妇,因此两人只有一个儿子。
小宝宝长的十分喜人,小脸集合了易庆林和白冉的优点,害得住在同一个病房的产妇嫉妒不已,直说这小脸长男孩子身上太浪费了,那个女人生了个女儿,本指望孩子能遗传她的眼睛,却不想,孩子的五官除了眼睛,其它的都和她很相似……
给孩子起名字时,两人左思右想,举棋不定,恰好孩子尿了,易庆林起身去换尿布,看到宝宝的小脸时,脑中灵光一现,“有了!就叫小涵吧。”涵:包含、包容,想到这个字,一是因为宝宝的脸集合了两人的优点,二是希望他长大后能成为一个有涵养的人。
对此,白冉没有异议,孩子的名字就定了下来——易涵。
一周后,白冉回到家中继续坐月子,相处的好的村民们纷纷前来贺喜,问起孩子的名字时,众人都夸赞说名字起的好,正在屋外散步的刘丽君却轻哼一声,插话道:“好什么好,易涵易涵,听着像遗憾,起了这破名字,还有心思得意!”
闻言,白冉不甘示弱的提气喊道:“那也比你的名字强,丽君,谐音是离君,冲这名字就知道,你早晚要被男人甩了!”白冉脾气虽好,却不是逆来顺受的类型,越过底线时,她还是会予以反击的,就像现在这样,给对手当头一棒。
对此,村民们都起哄着叫好,“说的好,对那种女人就是不能客气。”“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这话说的够劲!”“说的太对了,我要是她男人,一准蹬了她。”
刘丽君被白冉呛的说不出话来,冷着脸回屋了,过了一会儿,见村里人陆续离开了,便打算过去找她算帐。
推门进屋后,发现白冉母子已经睡了,正要把她们弄醒,腹中的胎儿突然踢了一下腿,最近胎动越来越频烦了,见状,刘丽君不敢再妄动,生怕哪下子弄破了羊水。悻悻的退出屋,随手带上门,却没注意门没有关严。
白冉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后腰更是酸的厉害,瘫在炕上起不来,只有喘粗气的份。正赶上易庆林下班回来,见白冉这样,忙跑到邻村把退休在家的一位老中医请了过来,让他帮白冉看一下。
“嗯,幸好你没急着把她往医院送,不然再受风的话,她的病就不止是现在这样了。”老中医捋着胡子,一边切脉一边对易庆林道。
“大夫,她到底怎么了?”易庆林一脸担忧的问道。
“受风了。”老中医瞪了易庆林一眼,数落道:“月子里不能见风,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吗?现在天又不热,开窗开门的,这不是找病吗?”
“可是,我没开窗开门的啊……”白冉轻喘着道,门窗明明关的很紧,自己怎么会受风呢?
然而,再怎么不解,也改变不了患上产后风的事实,白冉从此以后都不能干重活了,也再见不得一丝风,往后,即使是三伏天,她也要穿着长衣长裤,戴上帽子。听着老中医讲注意事项,白冉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她凄惨的后半生,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听说白冉出事,刘丽君心里痛快的不得了,待到入院待产时,才隐约想起,自己去易家那天,走时门似乎只是随手一带,难道是自己的原因?想到这,刘丽君咽了口唾沫,神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