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道…?一开始你就知道是我……!所以故意嘲讽我、欺骗我、引诱我?”
“是谁先骗人的?什么才刚刚搬家过来?什么藤泽的?嗯?一年A班的藤本裕也!”
听到真木这样嘲讽自己,裕也不由得紧咬住嘴唇。
我确实是用了假名,也说了谎。可是,我没有恶意!
“我不是为了骗你才这样说的!”
裕也这比喃喃自语还大不了多少的道歉声没有传进真木耳里。真木在裕也的视野一角傲慢地抬起下巴,冷冷地说道。
“你无非是想寻求自由,对不对?因为当一个优等生太无趣了,所以才想变身的,对不对?所以,我这个大好人才陪着你东晃西晃。不是吗?我教你如何选衣服、如何玩电动玩具,甚至教你怎么玩色情游戏。”
所以?我该感谢你吗?
“至少也该说声THANK YOU吧?”
……好个不容反驳的道理。
原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裕也希望的交友方式。他从来没有想过亲吻之类的事情,其实原本可以拒绝的,可是,裕也却选择了顺从。
总之,是自己愿意陷入这种绝境的……说起来,他只不过是帮自己实现了愿望而已。
“……你说的没错。”
裕也说道。
“谢谢你跟我做朋友。”
“喂……”
真木皱起了眉头。
“你真是令人讨厌耶!这种事值得你哭吗?又不是夺走了你的童贞!”
谁哭来着?
可是,摸过眼睛下方的手指头却是湿的。
为什么要哭?是我自己想尝试过真木的青春。是我想尝试属于真木流派的快乐的……而他也……确实地教我了。
当然背地里他早就知道裕也是全学年排名第一的优等生,可是他也知道裕也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所以有意捉弄裕也,或者说是把裕也当成玩具耍……可是,他这种行为并不会让裕也感到悔恨。
让裕也感到悔恨的是被耍得团团转的自己,那实在愚蠢到极点的无知……
他知道世界不是绕着他转的,可是,以前他并没有如此深刻的体悟。他只是深信着,这个才认识第三天的家伙对自己有好感。……他是这样深信的。这种想法简直傻得可以!
(……其实从昨天看电影被放鸽子一事就应该知道自己是被耍着玩的。可是却一直自欺欺人,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被当成玩具摆弄。自己的愚蠢实在太令人感到羞耻了。再加上现在还哭成这个样子,真是超.超.超级可耻啊!)
裕也用手臂遮住不停滚落下来的泪水。
在自暴自弃之余,他实在很想放声大哭,可是又没有这种勇气。
“你以为一哭就有人来哄你吗?”
真木恶毒地说道。
裕也重新调整了心情回答道。
“或…或许我是这样想吧!”
“那么,难道你是期待我这么做?”
“不…没有…”
“哼……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反…反正本来就是这样。我…我只是一个无趣的人。”
真木咯咯地笑了。
“虽然爱哭,顶嘴倒是挺有二下子的嘛!”
“我…我是优…优等生啊!”
“真是奇怪的家伙!”
裕也把手插进口袋,把买耳环和看电影所剩下的钱都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是披萨和酒钱。”
“谢了……七百三十二圆?”
“这是我全部的财产,再说我也无意付遮羞费。”
“嘿……那么我四处宣扬也无所谓罗?连续保持全学年第一名的藤本裕也是一个被男人亲、被男人搞得大呼过瘾的同性恋者。”
瞬间,裕也的一颗心彷佛要冻结了。
“请……请便。”
他出于真心这样说,因为真木那太过坏心眼的语气惹火了他。
“如果你想宣扬就去宣扬吧!如果你自己不会受到同样的牵累的话。”
“你还真有胆量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自暴自弃罢了。
“就算我否认,只要你一口咬定,那就是了。”
裕也说完便来到玄关。
“喂!自己弄的东西至少清理一下吧!”
真木这种尖刻的语气更加深了裕也的反感。
“我不知道!是你弄的,不是吗?”
裕也吼了回去,两脚踩进CONVERSE里。他因为要绑鞋带,没办法飞奔而去,
可是真木也无意阻止他离去。
只丢过来一句话。
“能玩禁忌游戏留下美好的青春回忆的人,真是幸福快乐啊,”
这是一句他自己没发现,却直接命中裕也要害的话。就彷佛黑夜里的闪电一样,将藤本裕也这个人整个照得通明。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裕也自己以自动念书当变身的条件,即便是昨天晚上,他也整夜翻着参考书……他对这样的自己甚至也没有产生什么疑问……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优等生……!
他想出一个不让父母担心,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失的方法,在短暂的暑假期间享受真木他们虽然被视为不良少年,却可以轻易得到的“自由”。
是的,之所以想办法不让父母担心也是因为他不想遭父亲叱责,甚至殴打,也不想听母亲唠唠叨叨个没完,更甚者,让老师叫去“晓以大义”,更是他敬谢不敏的事情。
我害怕伤害到优等生的注册商标。
对裕也来说上这是一个非常具冲击性的发现。
我……我……我……
不愿去想起可耻的事实的脑袋里,只有主词空空荡荡地旋转着。
他用两手捂着凄惨地扭曲着的脸孔,为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真正的自我而感到厌恶不安,同时,裕也彷佛玩联想游戏一般,脑海里不断地浮显出自己的真正心声。
我打从开始拟定计画之初,就准备了全身而退的防线。我把第二学期一开始就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变回好学生的模样,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到刚刚为止都还是这样想!
好……好龌龊的家伙!
绝望感使得裕也不知所措地张大了嘴。
“我计画在第二学期开始之前,就把头发染回黑色。只在放假的期间享受我喜欢的自由,等开学后,就若无其事的回到原来的我。”
裕也不知道真木有没有在听,真木也没有反应,只是裕也的舌头就像决堤的河流一样,不停地告发自己。
“前天我不是顶着这一头新发型回去吗?全家人都吓坏了。我妈甚至尖叫了起来。
你猜我说了什么?我告诉父母,我的头发在第二学期就会恢复原状,也绝对不会让全学年第一名的成绩滑落。然后我回到房里,像往常一样念到十二点。很认真的念。
我的预定计画是,不管是暑假的课题或者开学时的实力测验,我都要完美地过关。如果没有做好如此完美的防备,我根本就没有勇气踏出一步。
……我讨厌原来的我,所以才拟定这个计画的,没想到回过头来看,一切都还是属于我的作风……我这辈子一定就是这样无趣地过了……”
还是没有反应,不久之后,厨房传来了洗手的水声,裕也这才感觉到,对真木而言,自己的存在已经随着水一起流走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
裕也低着头,蹒跚地走在闷热的深夜街道上,好不容易回到了家。
玄关一片黑暗,门已经上了锁。
对了……自己刚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今天晚上要外宿的。
裕也走了五公里远的路,只好拖着疲累的身体往屋檐极小的玄关拱门前面的梯子上一坐。
与其按门铃把已经睡了的家人吵醒,面对连串的质问,不如就在玄关外面等天亮。
家人一定会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更重要的是,如果被他们发现他那张哭肿了的脸的话,不知道又要叨念什么了……。不管家人是惊愕、是嘲笑,还是担心,光想就让裕也羞得无地自容。
等天一亮,趁还没有人起床时再走,等傍晚再回来吧?这么一来,我做的蠢事就不会被家人知道了。
……可是……
唉!想想也真是可耻!
在明知道没有人会看见他的黑暗中也找不到立场的心情,使得裕也紧紧地缩起了身子。
一阵细微的振翅声响起,在耳边四周盈绕着。裕也举起手挥了挥,然后擦拭着在热带夜里令人不快的汗涔涔的颈项。小指头不慎触到了耳环。
这种东西!
正待用力拿下它,忽又打消了念头。
得好好想想……他心里思索着。
耳环、真木说的话、自己发现到的事实……
可是,今天晚上的种种仍然历历在目。每一个片段的记忆都像蚂蚁在皮肤底下四处爬行一般,引发让人不禁想尖叫或在地上打滚的念头。
裕也决定不再去想。他拼命地哼着歌,企图消弭掉那仍然清楚地浮显在脑海里令人感到可耻的场面,然后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痛苦的自我欺骗拜被他遗忘了的醉意之赐,似乎渐渐地消失了。
因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准备出门的父亲发现,然后被大惊失色的母亲叫醒之前,裕也都睡得菲常地沈,点都没有发现到自己被狗脚蚊狠狠地叮了一个晚上。
整整三天。
裕也一直关在屋子里。
不管白天或晚上,他都戴着耳机,从早到晚让那音量特大的重金属摇滚音乐充塞着他的头脑,隔绝了父母针对他喝酒和穿耳洞的质问,也隔绝了姊姊的干涉和妹妹的好管闲事。
如果没有那张CD的话,或许裕也会因为那随时间流逝而越发鲜明的记忆而发疯。
在不停地自动倒带的情况下,这些让他听到连发音特征都牢牢地记住了的英文歌歌词,都对人生极尽嘲讽之能事,鼓吹人们拒绝在这扭曲了的人世间生存,号召人们打倒随波逐流的自己。
《给我自由!我们如此呐喊着;
然而,自由是不存在的。
绑着漂亮的丝带呈献上来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
唯有经过战斗获得的自由才能让我们真正松口气。
可是,这个时候,幸福的青鸟已死。
给我自由!我们如此呐喊着。
我们自己隐藏了只存在于我们紧握在手中的幻想,
因为我们知道,
当你无法再嘶吼时,
我们就已经被绝望给吞噬了。
给我自由!我们如此呐喊着……》
混杂着激烈的旋律和暴力般的声音,以及攻击性的狂吼,彷佛是空虚迷惘的青春悲鸣。这是一种已经被绝望吞噬一半的心灵的呼喊,因此扮演着支撑裕也那陷入深度自我厌恶的苦闷心灵的角色。
经过一段惊涛骇浪的心灵之旅之后,那裂开的伤口开始愈合了,裕也可以比较客观地审视整件事情,他开始思考着。
将头发脱色、在耳朵上穿洞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讨厌扮演着一个凡事都听父母话的好孩子,然后浑浑噩噩过日子的自己。
因为我想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于是,我改变了。栗色的头发也好,耳环也罢,虽然只是外型上的改变,但是我确实是变身了。
而暑假才刚过一个星期而已。距离自我设限的八月三十一日还有五个星期。
不,等等!话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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