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还拐这么大的圈子,你自己都不嫌烦哪?”
本来他都做好和这个女鬼好好打一架,用拳头让她清醒的准备了,可这个家
伙——还说是她老公!——
一出现,几句话就搞定了,早知如此,他之前这么干不就完了么?还害得他
担心了这么长时间!
中年男子看着他,有些凄凉地摇了摇头。
“没完,事情没完。”
“什么?”
中年男子摇头轻叹,望向妻子和儿子的眼神更加沉重悲哀:“阴婆婆说你们
有办法,但其实也没用的。她看走眼了。”
“喂!你听见我说话没有!给我说清楚!——”
温乐沣拉住了温乐源,本应没有任何情绪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让温乐
源不禁呆了一下。
“乐沣……?”
“内疚……才是最可怕的。”
“啊?”
“我们谁也救不了她,做什么都没用。”
“做什么都……?”
温乐源骤然明白了他所说的话。
中年男子按住自己的眼睛,低哑地啜泣起来。
——你今天告诉她,她明天就会忘掉;你上午告诉她,她下午就会忘掉。她
心里只有一件事,其他的全都记不得。
她心里只有内疚这一件事,想品尝的只有痛苦这一件事,今天的东西,很快
就会忘记。
谁的宽恕也没有用,她不会宽恕自己。
所以她的魂魄会永远活在杀死孩子的炼狱之中,重复,一次又一次。
♀♀♀寒寒♀♀♀
何玉提着两大包蔬菜肉品,费力地用背推开大门挤了进来。
温乐沣站在楼梯上回头看着她,她发现他在看她,微微一笑。
“买了这么多菜啊?”
“是啊,孩子要考试了,不加强点营养不行。”
“哦……”
这一次温乐沣没有帮她提东西,只是让开了路,有些倾斜佝偻的背影慢慢地
爬上楼梯。
三天的时间还没有过,温乐沣现在依然处于感情断层的效力之中。可是他的
表情中却依然出现了些许痛苦的纹路。
这么深这么重这么可怕的感情,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因影响而感到了连感情断
层也阻挡不住的悲伤,那么她呢?
一直背负着杀死自己唯一爱子的罪孽,而不断重复那最悲伤一刻的她,又如
何呢?
还有那个她真正的孩子、一直守护她的丈夫,他们又要怎样做,才能跳脱她
剧痛的漩涡?
“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帮你……怎么帮你们呢?”
西瓜皮头的小男孩坐在楼梯下面的阴暗处,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公寓外,一个小小的影子隐藏在法国梧桐茂密的枝叶中,随风轻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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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寒♀♀♀
英雄第一章
烈日下,一辆载满乘客的长途中巴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
在夏日的下午,这种一两点的时刻,一般的长途客车中除了司机之外应该大
家都沉入了梦乡才对,可是这辆车上却没有一个人睡觉,包括司机和售票在内的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连广播也没有在播
放。
车内,就好像全都是死人一样。
最后一排的四个座位有三个是空的,只有右侧靠窗的座位上有一个穿得很清
凉的女孩,身着短短的窄裙、细吊带背心,连鞋子也只有两根带系着。她的眉毛
又细又弯,眼睛上画着蓝色眼影,嘴唇上涂着淡紫色唇膏,如果以年纪稍大的人
的眼光看来的话,她这种装扮无疑是“不正经”的——也就是做“鸡”的那种女
人。
然而她的表情中却没有任何卖弄风骚的样子,挑染成彩色的头发乱蓬蓬的,
蓝色眼影已经被她手中紧攥的手帕擦得乱七八糟,眼睛也肿得只剩下了一条线。
前方的路有一个大转弯,转弯处的警示牌明确地贴着“慢行”的标志,可是
司机却没有慢行的意思,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地便冲了过去。
女孩发现了这一点,她慢慢地扫视了一圈车内人们冷漠的脸,用手指梳理了
一下自己蓬乱的头发,唇边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们……会后悔的!
她在心里尖笑着,蓦地打开了窗户,在炽烫的热风呼啸而入的同时将头伸到
了车窗外面。
汽车呼啸着与警示牌擦身而过,一蓬鲜血噗地溅了出来。
片刻后,车内迸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寒寒♀♀♀
“……今日上午,市领导亲切会见了在此次意外事故中集体帮助那位少女的
乘客、司机和售票员,对他们的行为给予了高度的评价。那位少女的父母流着泪
说,虽然他们的女儿没能救过来,但是在她临终的时候有这么多好人关心她,帮
助她,她地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
温乐源坐在地板上,手里端着一只大海碗,呼噜呼噜地吸溜着面条,眼睛一
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温乐沣给自己盛了一碗,在他身边蹲下,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挑起一筷子面
吸溜进嘴里。
“怎么?又出什么见义勇为的英雄了?”
“嗯。”温乐源狠狠灌了一口面汤,舒口气,道,“那女孩好像想不开要自
杀,把脑袋伸到车窗外面去,结果被警示牌削掉了天灵盖。那辆车里的人集体把
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又一起自掏腰包给她交了医疗费,只可惜她伤势太重,没救
过来。”
温乐沣笑一笑,感叹道:“现在这世界,居然能有这么多好人聚集在同一辆
车上,真是难得。”
温乐源却不以为然地搅合搅合碗里的面,道:“什么好人,其实也不过就是
从众心理罢了。像B 市哄抢超市的事,不就是有人带头抢大家才去干的吗?C 市
有人从银行里提出钱就被抢走,又洒得满街都是却居然没人要,都如数奉还,不
也是有人带头当英雄大家才这么干的吗?嘿,话说回来,如果当时我在那儿,保
不准带领多大的抢劫风潮呢……”
温乐沣失笑:“你又不是没钱花,去抢人家的钱干吗?”
“我的钱又不是多得麻袋装,当然想要更多的。”温乐源把最后一点面汤喝
完,咂巴咂巴嘴,又跑到里间去盛了一碗,回来坐下继续吸溜,“所以这辆车上
的人恐怕也一样,当时如果有一个人逃走,其他人也会一窝蜂地逃走。别说见义
勇为了,法院会不会判他们见死不救的罪还不一定呢。”
而且温乐源的理由听起来不怎么让人信服,他却说不出辩驳的理由来。
温乐沣摇头:“你怎么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我倒是宁可相信他们做这
些好事是因为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这世上的确有好人,可是——”温乐源用筷子指了指温乐沣,
“只有你这个滥好人吧。”
“谁是滥好人!”
温乐源看着自己的碗,装出惋惜的样子摇头:“姨婆啊姨婆,虽然您嘴巴很
毒,但是做的饭是那么好吃;乐沣虽然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好人,但是这饭实
在让人难以下咽。您啥时候才回来啊……”
说着他还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温乐沣气得放下自己的碗就去夺他的。
“难以下咽!难以下咽你别吃第二碗!还给我!自己吃方便面去!”
温乐源一边嬉皮笑脸地躲一边呼噜呼噜地吃面,等伸着脖子把最后一点汤也
吞掉之后,他才把碗还给温乐沣。
“嘿嘿,还给你,不吃了。”他厚颜无耻地说。
温乐沣几乎气昏过去。
“我要和你决斗!!”他叫着冲了上去。
阴老太太几天前就出门去了,出门的具体原因她没有说,只是把绿荫公寓交
给他们兄弟二人暂时代管。
老太太不在家,一向信奉“君子远庖厨”的温氏兄弟二人可傻了眼,温乐源
连煤气炉子都没开过,温乐沣也只会煮面条而已,所以从阴老太太出门到今天,
他们三天九顿饭,顿顿是面条,温乐源有些腻烦是肯定的。
——不过当然,他这种态度也是应当大加鞭挞的。
在这兄弟两个进行了几十分钟拳脚方面的亲密接触之后,明明比较身强力壮
却反而被打青了一只眼眶的温乐源乖乖去洗碗,温乐沣生气地坐在原地用遥控器
狠狠换台。
市电视台的另外一个频道也在播放刚才那个消息,不过似乎是不同的记者编
辑的,这次用近镜头逐个拍出了那些见义勇为英雄的容貌。几个陌生的人闪过之
后,温乐沣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咦?哥!快出来看快出来看!看看这是谁!”
温乐源一路小跑跑出来,手上还滴落着洗洁精的泡沫:“什么?谁?”
当把全部的人显现过之后,镜头又转回了最中间和市长握手的那个人脸上,
正好就是温乐沣要温乐源看的人。
温乐源噫了一声,惊叹:“这人长得跟隔壁小胡一样嘛!”
温乐沣真想敲他:“哪里是长得一样!分明就是小胡!”
温乐源继续惊叹:“小胡也能上见义勇为的名单?那个见血就晕的傻小子!
果然是因为别人带头的榜样作用吧……”
温乐沣气得脑袋隐隐作痛,正好镜头切到了市长那张柿饼脸上,他立刻换了
台。
隔壁的小胡就是201 房间住的那个大学生,胡果。这小子胆小得要命,怕鬼,
怕血,怕恶人,怕尸体(包括花鸟鱼虫的尸体),怕一切有可能吓到他的东西,
连在悄悄他脖子后头吹一口凉气都能让他鬼哭狼嚎一好一会儿。
虽然温乐沣对温乐源的说法很不以为然,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温乐源说得也挺
有道理的,这位新时代的大学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会主动去“见义勇为”这
种血腥的事,在那种情况下昏倒等着别人来救反而比较可能。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电视的信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为什么一照到见义
勇为的那群人时颜色就会变暗?如果整个屏幕都暗了也就算了,问题是只有他们
身边半米以内的空间变暗,站在他们身边那个柿饼脸市长身上时又显得很亮,两
厢对比之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罩在英雄们身上一样……
温乐沣把自己的发现跟温乐源讲了一下,不过等他再换回那个台的时候,那
个镜头已经过去了,温乐源后来再换台也没找到播放英雄事迹的报道,所以也搞
不清楚到底是温乐沣看错了,还是真的有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温乐源安慰他道,“反正这些人和我们没有关系,就算
有问题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的。”
这个人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温乐沣已经懒得再生气地想。不过,自己
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呢?又不是找上门来的生意,管太多不过是给温乐源找麻
烦罢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啦。
可当你不去找麻烦的时候,麻烦一般都会自动找上门来。
♀♀♀寒寒♀♀♀
几天后,这对兄弟已经忘了他们曾经讨论过的关于小胡的事情,安安份份地
做着自己驱鬼的“生意”。
一天晚上,当兄弟二人正在商量第二天怎样解决新接生意的办法时,忽然听
到了他们的门被急促敲响的声音。
那声音简直是震天的巨响,中间没有丝毫的停顿,听得出是一个人被逼到走
投无路的情况下孤注一掷的拼命敲法。他们所接的客户中应该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的人,这公寓里其他住客也一般不会用这么野蛮的手法来敲,那么不用就基本上
可以猜到了……
温乐沣无奈地看了一眼正在七窍生烟的温乐源一眼,道:“别这样……没准
他真的有问题呢……”
“他的确是有问题!”温乐源暴喝,“你给他讲!如果他这次又是因为看到
什么看到和看不到没两样的东西我绝对毙了他!”
温乐沣无奈地摇头,从地板上爬起来,一边应着“这就来了”一边打开了门
……
“救命啊——!”
一个只穿裤衩的20多岁年轻男孩嚎叫着猛扑了进来,温乐沣在毫无准备中被
他撞了个满怀,扑通一声仰面倒地,后脑勺和地板来了个最最亲密的深吻接触。
“疼死了……”温乐沣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种错位的感觉,连视线都有些扭曲,
看来这一下可撞得不轻。
温乐源张着大嘴,手里的咒纸哗啦啦都掉到了地上。
“这臭小子……”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救命啊!救救我!我一定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那男孩不仅只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