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借助燕行柯,自然要找到其他能助我的。”
西楼轻笑一声,“听不明白你说什么,若指燕国师,我可以承认我那天确是找过他,不过仇恨一说……最好不要自己妄自猜测了,占卜纵然有些可信,也应顾及实际。其实很多人对我的几乎透明的(炫)经(书)历(网)都了如指掌,可是从来没有和仇恨扯上关系。你信我有仇恨么?”
韩霜面色不变,“那是你的事情。不然为何找到燕行柯?总归不会是求姻缘的。”
西楼挽起双臂,抬眼见天色已黑。再看向韩霜那双幽深的眼睛中透着魅惑的光芒,警觉起来,“你不用套我的话了。找国师可以有很多事,也可以没有事。仇恨一说,荒诞无比。韩霜姑娘,若要找人联合,你看错人了。”
西楼正欲离开,忽又一顿,未回头,“提醒一句,行事如此大胆,若我透个一星半点出去,你这脑袋就不会如此安稳了。另外,不必对我有多信任,我不保证会替你保密。”
韩霜淡笑着,西楼已经移步离开。
“其实我的话并不是那么的不可信,对么?我未伪装,你也一样。你可以随时找我。”她的话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过来。
西楼甚至未停顿,向正厅行去。
直到出了园林,才将脚步放缓。看了看明朗的月色,唇间出现一缕莫测的笑意,声音极轻,仿佛是自语,“要变天了。”
波澜暗涌(1)
水光潋滟,群山绵延。
初夏,漓江上飘荡着各式画舫。其中最显眼的一艘,华而不浮,贵而不奢。画舫上,站着几排侍卫,面色凛然。
画舫内,西楼安然坐在一边,对面是尚郡王,右边是孟承昀。
她与尚郡王相邀游江,本不想带上他,只是……
想起刚出门时,孟承昀又站在她身前,“你可以选择让我不去,但是你自己想清楚。我说过是为你好,单独赴约,若传不出闲话,我孟承昀三个字倒着写。”
她当时细想了片刻,特别是想起出门时凌月随口而问的话,孙小姐又是见尚郡王么?
于是,孟承昀又是与她同来。
“承昀次次跟来,是不放心我,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他拿起茶壶,给三人各倒一杯。
孟承昀随意一笑,“王爷多心了。”
“不必每次王爷王爷的叫了,这个称呼听了二十年。称呼名字即可,无需理会那些俗礼。”
西楼微抿,放下茶杯,“私下如此,尚且无事。只是礼到底是礼,只怕在人前会招来闲话。”
他微笑点头,“那便依你。”
孟承昀眉头微挑,“那就直呼名讳了。夏陌,你可是觉得我每次跟来,有些不妥?”
夏陌看向西楼,西楼笑答:“他是怕你把我拐跑了。”
孟承昀无奈看了她一眼,转头等着夏陌的回答。
夏陌微怔,方才一笑,“我刚才是随意问的玩笑话,你总不是当了真吧。”
“可我这次,是在认真问。”他无丝毫调笑之色。
夏陌默然。
孟承昀淡笑,然后说,“成年后谈婚论嫁,乃是常事。你至今未娶,已在众人关注的浪尖上。现在几次的单独会见西楼,你将她至于何地?可有打算?”
西楼看向夏陌,但见他眼色一滞,看着西楼的眼睛有些迷茫。
西楼转过脸去,看向画舫的窗外。
“承昀,你只长我一岁而已,同样未谈婚嫁。”他静静道。
孟承昀微微摇头,“那不同的,起码我未沾花惹草。”
“王爷府中舞姬成群,何须成婚,岂非束缚。”西楼不冷不热道。
孟承昀惊叹,“夏陌,看不出来。”
夏陌苦笑,“我不想过多解释了。悦心已经回乡,大约过段时间回来。听闻宫里目前缺舞姬,她到底曾经救过我,回来后,我会举荐她进宫。”
西楼低眉浅笑,“不说这些了,上次听了你一曲箫,久久不忘,今日可否再来一曲。”
孟承昀也点头,“如此甚好。”
波澜暗涌(2)
夏陌淡笑着取出紫竹洞箫。
“夏陌,”西楼突然道,“这一次,你吹什么曲子?也不知我能不能听出来。”
“那你便猜一猜,猜中了,与上次一样,我允你一件事。”他笑得神秘。
西楼欣然应道,“那也好。只是你若自己谱曲,让我如何猜?我若猜不出来,你需说明来历。”
她暗自思忖,苏锡吹奏的曲目,她全都熟悉。其他的,也有所耳闻。若能猜出,再想办法让他吹出朝云曲》,并非难事。
夏陌点头,“那么,我便提示一些。后楚的古曲。”
孟承昀颇有意味一笑,“夏陌,你是故意让她。”
“那倒未必。”
话毕后,箫声响起。
曲调轻扬,不似于忆故人》的幽静中带着淡淡愁绪。
夏陌眼望窗外,江面波涛微起,阳光在浪尖上闪耀。稍微靠近一些的画舫,有人闻声探头。
西楼望着他,已是有些呆滞。
悠远的箫声,熟悉的曲子,即使在吹奏时有些意境与从前不同。然而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吹这——朝云曲》
外面原本的一些喧嚣声,已然销匿。除了箫声,只余下轻微的浪涛声。
西楼感到心里有一根弦被拨动。狠狠的拨,一些单色的回忆出现,弹得心里疼得要抽搐,也疼得讽刺。
箫声停,而余韵犹在。
“可有猜出?”夏陌含笑望着她。
西楼的脸色有些发白,天未炎热,发际处却微有细细的汗珠。
孟承昀提醒:“西楼……”
她这才一笑,“我是听入了神。认输了,我不知这是何曲。”
夏陌淡淡而笑,“是啊,此曲据说早已失传。”
“佩服。枉我自诩最精后楚,可还是认不出。既然失传,那你是如何学会的?这一曲,叫什么名字?”西楼谈笑自若。
孟承昀仔细倾听,未打断。
“小时候,别人教我的,据说名字叫烟山调》。”夏陌小心收起箫。
“烟山调》?”西楼疑惑起来,“恕我直言,曲子未听过,其实情有可原。这名字也未听过,你说是后楚的曲子,教人如何相信?莫不是你自己有才却藏匿着?”
夏陌/炫/书/网/整理了衣摆,好生坐下,“据说,还有个名字,叫做朝云曲》,这个比较有名。至于两个为同一首曲子,只有一些散乱的野史有过一些记载,也是我后来查到的。不过,朝云曲》的故事人尽皆知,而烟山调》却有些不同。”
“如何不同?”西楼问。
波澜暗涌(3)
“烟山自然都知道,虽不在京城,却也不远。据教我的人所言,是一对少年情人在烟山定情,两小无猜。所以曲风较为活跃,多表达的是情侣间的嬉戏与欢乐。”
好一个烟山调》,好一个,苏锡。
西楼心中一冷,暗忖着,口口声声的说是教他的人所言。尚郡王自幼身在宫中,哪里来的别人!
烟山定情……她知苏锡的家乡便是离烟山不远,但在他十七岁以前,已经举家迁入楚都,她从认识苏锡一直到死,都没有去过烟山。
原来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你们慢聊,我看到我的船来接我,就不奉陪了。”孟承昀起身。
“承昀!”夏陌叫道,“我代西楼谢谢你。”
“我谢他做什么?”西楼不解。
他淡淡回答,“你有个好叔叔,很为你的名声着想,前段时间,是我疏忽了。”
西楼不再回话。
孟承昀却笑道:“听到没有西楼,我说过我对你很好的。”
西楼心里冰凉一片,对着他,“是的,谢谢四叔。”只是心里知道的,却并不说破。他哪有那么好心。就如同孟承昀从小时候就觉得西楼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她也从不认为孟承昀是一般的纨绔子弟。
孟诤是傻子么?对他仅仅只是因为是小儿子,所以偏爱?
经过这么多年,她已再难将谁想简单了。
“西楼。”夏陌轻声叫她。
西楼侧头看向他。
他轻轻笑着,“他虽佻达不羁,但有些话是不错的。”
西楼想笑,突然的很想笑。是不是所谓报应,来得如此快?真的是上苍在补偿她么?
“是的,所以王爷,单独相见,确是不妥。”她垂目,不去看他。只是强调那一声王爷。
“这不是我的意思,你知道的。”他道,“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猜测的,所谓知己一说,或许就是这样。我的曲意,你总能猜透,我的心意,你怎会猜不透?”夏陌等着西楼的回答。
只是,只有沉默。
波澜暗涌(4)
回到孟府,西楼如同往常,走向月西楼。
头脑冷静下来,思忖着夏陌的那一番话。他是什么意思?打算与孟诤联合?
苏锡的野心一向不小,这一世定然更加谨慎。有了前世的教训,他若选择与孟诤合作,肯定也会掌握孟诤的把柄,不会等着孟诤倒戈。
西楼眉头深锁。也有可能他会真的爱上自己,可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苏锡是什么人,即便伪装得再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她孟西楼。
可是无论哪一种,都有利于她。
“西楼。”孟承昀不声不响的出现。
西楼略微抬眼,“有事?”
“你的脸色不好,刚才就看出来了。”
她点头,“可能有些不'炫'舒'书'服'网'。”
孟承昀疑顿,问出正题,“西楼,是不是他说了什么?”
她笑答,却笑得有些牵强,“能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么!还有,我的好四叔,你现在可以说,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吧?”
他一愣,“我不是说……”
“你骗不了我。”她冷冷打断。
沉默许久,孟承昀笑,看似无意的望了望四周,道:“其实女人太聪明了,反倒不好,自己会很累。你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脸色差的吧。”
西楼心有疑惑,却未表露。等着他的后话。
“是的,或许你想到了。是爹的意思,不希望你与夏陌走得过近。当然,”他忽一停顿,正色看着西楼,一字字道,“更不希望,你与他有感情上的纠葛。无论你是否对他有意,你自己考虑好。”
孟诤……果然是他。
“我想爷爷应该不会让你告诉我这些话的,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他忽然恢复了原样,笑得有些张扬,“这个就不是你该问的了,俊男美女,其实是很有意思的组合。可惜爹他却帮打鸳鸯。”
西楼眼见问不出什么了,“多谢四叔相告。”
波澜暗涌(5)
湖面如镜,映出西楼的脸。
与很多年前不同的脸,却有些相似。人,却已经没有相似了。
苏锡,你是否能认出我来?看着我,可有想到过萧若萦?
她知苏锡是他,可他是否知道她是萧若萦?
西楼细想,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她是通过燕行柯得知重生的并非她一人。只是燕行柯出现在京城,并且成为国师,只是最近两年的事情。而夏陌早已在成年时搬出了宫,住在宫外。甚至从此后,极少回宫,与皇帝关系似乎形同陌路。那么他见到燕行柯,并且得其指点的可能性很小。
然而如同韩霜所言,燕行柯是道中高人,却绝非唯一。只是一点,韩霜并不知道她的重生,那么说能够算到这一点的,已经很难得。夏陌另找高人的可能性也很小。
加之他见过孟倾城,虽非亲生姐妹,容貌也有一些相同之处。就性格而言,她与孟倾城都不像萧若萦。如硬要比较,倒是孟倾城接近一些。
再就是最重要的,他若知道自己是萧若萦,为何明显的表露出他就是苏锡?让萧若萦知道他的身份,于他有百害而无一利。而按她的观察,夏陌的神情并未流露一丝得知她是萧若萦的意外。这样看来,很大的可能,夏陌不知道她就是从前的萧若萦。
即便是知道又如何,他敢这样做,定然是觉得不足为惧。可是现在的孟西楼,岂是从前的小郡主!
夏陌若想借助孟诤的力量,最后再踢开他,玩起与从前一样的招数。那么她便可从中作梗,让他尝一尝得到一切,再失去一切的感受。夏陌倘若……倘若是真的对她有意,她也会想办法让他偿到痛苦的滋味。可是纵然真有情意,他苏锡又岂是会因情意抛却一切的人。
波澜暗涌(6)
“爹,夏陌确是对西楼有意。”孟承昀在孟诤前,全然不同平日的严肃。
孟诤双手撑在书桌上,手指缓缓揉着额头。
“下次起,你不必去了。”他沉吟后,说道。
“其实我不明白,爹到底是什么意思?”孟承昀问。
孟诤摇头,“你暂时不要管这些了,让我好生想想。出去吧。”
孟承昀出去后,孟诤转过身,手放在一个铜器上,缓缓移动,书柜也跟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