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开口,“是我的意思。别猜测我是否别有用心,我的用心就在孟诤身上。孟西楼是他派进宫的,我派人跟踪她无可厚非。我交代过他,不可伤及孟西楼的性命。而他在此事上不能出面也却有原因,一则,派人跟踪臣下的家眷,传出去只怕又是流言蜚语不断,二则,飞鹤是我的暗侍。”
他毫无芥蒂的说出了飞鹤隐藏的身份,这样的信任让夏陌有些动容,“你说那个人逃走了,那么西楼呢?他还在宫里?”
各怀鬼胎(2)
飞鹤低声说,“不是,卑职本是救下了孟小姐,可是在重韦逃走后没一会儿,又出现了一个武功更加深厚的人,至今不知底细。孟小姐被她抢走,卑职本是一路追去,但碍于是暗侍的身份,不便公然追踪,而本身也负了伤,当卑职追到宫墙时,已经没有线索了。”
夏陌愣了愣,又问:“那……那她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夏洛回答:“不知道。朕派了人去查,有一些线索,但是目前毫无进展。那一天京城有三个大夫接诊过她,都说她当时未死,但是救的话,救不了。”
“那岂非已是凶多吉少。”他黯然失神。
“那倒未必,起码最后的消息是她还未死,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掳走她的人,不是孟诤的人,救她的人。不过有一点还是很危险,除了朕派出的调查的,还有人也查到了这些事情。朕想应是孟诤无疑,他无法确定西楼是生是死,也在追查。若被他的人先找到了,即使有神医在世救活了她,恐怕仍是必死无疑。”夏洛淡淡道。
他的眉间仍是微蹙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问:“你在瓦解孟诤的权势,打击孟家,为何要救西楼?”
夏洛答道:“你别忘了,若能找到孟西楼,让她自己出来说清楚,那现在的流言就不攻自破了。何况,阿陌,朕希望你能记住,无论发生过什么,你一直都是朕的弟弟。”
夏陌沉默着。
他离开后,飞鹤试着问道:“皇上,这样骗了他,他若查清了会不会有些不妥?再者,以暴露暗侍的身份来获取他的信任,真的值得么?”
夏洛道:“马大人的事情,死无对证了,何况他一定不会真的去查,我让你加那一句,不过是想让他更加相信这些话。加上暴露暗侍的身份,虽然看似代价的确大了一些,但是无妨,这个时候需要他信任这些,才能使他决心站到孟诤的对立面去,甚至,他私自开始对付孟诤。”
各怀鬼胎(3)
“皇上,还有一件事,夜寅说他既然查得到还有另外的人查到了那些,很有可能他们也知道了同样的事情,包括知道我们的存在。他想问有没有必要给他们造成一些误导。”飞鹤忽然想起这件事。
夏洛思忖一刻,“不必刻意误导了,想来他也想得到是朕。只怕他要加快脚步了。朕尚未准备周全,没有夏陌的话,很可能会满盘皆输了。”
孟府。
“属下大胆猜测,同样在查西楼小姐夏洛的,是皇上。”
孟诤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这个自然,他是急切的想要找到西楼证明他的清白。不过西楼倒是让我很有几分意外,三个大夫的话几乎都差不多,她还活着。”
重韦道:“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悲观,那三个大夫都说救不了,又过了这么久,想必西楼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不是悲观,是谨慎。那个人是江湖中人,他能找到江湖里有什么未涉世的神医也说不准。任何事情都应考虑到各种状况,而不能仅仅凭借自己的臆想就定夺。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叫做奇迹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奇迹什么时候会出现,但不能否认,会有出现的时候。绝不等着事情发生了,再想办法补救。”孟诤看向远处。
重韦垂首,“多谢大人指点,属下明白了。那么下一步应当如何?继续增添人马寻找西楼小姐的下落?”
孟诤缓缓摇头,“不,把注意力放在皇上派的人身上。无论西楼是生是死,首先不能让他们找到。我想我的计划应该加快速度了,即使还未筹划妥当,但无论如何,要赶在西楼可能回来之前完成。”
“大人高见。另外,马大人的案子,属下还是没有查到他究竟招了些什么,那次接手的人似乎都是皇帝的亲信。”
他眼睛微眯,“那个废物……既然如此,别管这些了,赶紧加快速度,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耗。”
重韦疑迟,“那现在是……”
“从夏陌开始吧,过几天我要密会他。”
各怀鬼胎(4)
莫无恒在京城并未过多的逗留,短短几日已经再次离开。
到了落莺谷的时候,西楼的伤势大体已经稳住,虽仍在床上不能动弹,还要三日一次浴疗,五日一次针灸,可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
“恢复比我想象中好得多,也快得多,生念如此之强,真是少见。”上官惊若悠哉的靠在贵妃塌上,看到到涵瑟喂完药从里出来。
莫无恒坐在一边,神色难掩疲惫,“生念?恐怕是固执。”
上官惊若有些好奇,坐了起来,问他:“那么你这次去京城,打探到了什么?她伤成这样,突然离开那里,对她的复仇是不是很有影响?”
他略摇头,“那倒还好,你好像很关心她的事?”
她再次靠下,懒散道:“我当然要关心,她病早好我早点省事她也可早点报仇,然后你早点拿到去尘散就可以早点救你妹妹。这个理由够不够?”
莫无恒顿住一刻,“我去看看她吧。”
她瞟了他一眼,“你看她有什么用,你一不会治病,二和她非亲非故。”
他脚步停了一瞬,又紧接着迈出步子,“她想必十分关心京中现在的情形,并且她的复仇对象现在处在万难的地步,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准对她伤势的恢复有帮助。”
推开门,房内一片寂静与沉暗。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是正午也瞧不出来。
西楼睁着眼睛,不说话,见他进来,只低声说了句,“门关上。”
他依言关上门,踱步到她身侧,“房间怎么这样昏暗。”
她睁大眼睛,看着顶上,“我现在不想见到光,很刺眼。”
“西楼,到底怎么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轻声。
她笑了笑,眼里却仿佛空无一物,“那我该是怎样呢?”
莫无恒微皱眉头,“这不像我认识的你了,即使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也到底是活了过来,怎么整个人都颓废了。”
她转头,看向他,“你关心我?”
莫无恒无语,转了话题,“你不想问现在京城的事?”
各怀鬼胎(5)
西楼微微叹气,“我是在宫里受伤的,爷爷想必是借此大做文章了,然后夏洛再反击,一时也分不出个高下,我正好借机养伤,待到恢复的时候,恐怕有了胜负也两败俱伤了。”
他一时顿住,又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心里倒是明白得很。事情大体也就这样。”
“我也不是那么明白。你知不知道是谁想杀我?”她无力问道,眸中却转过一丝精光。
“你不知道?”他惊问。
“他从背后袭击我,我看不见。”西楼说道,“若非你及时出现,恐怕我就死在雪地里了。他武功很高么?在与你交手后还能再刺我一道。”
莫无恒更觉惊异,“想杀你的人,就是孟府的那个侍卫。我躲在月西楼疗伤的时候,他曾来搜过,你说他叫重韦,而我那次也是被他的暗器所伤。只是很奇怪的是,那个时候及时出现的并不是我。”
西楼的眉头缓缓蹙起,神色开始肃然,“重韦,他是爷爷的亲信,那么杀我的就是……”
她停了下来,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而后又问,“你说那时不是你救我,那是谁?”
他摇头,“我见到了逃走的重韦,那时觉得有些不对,就拦住了他,我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说有时间问他,不如看看你是否还活着。我感到事情不妙,找到你的时候,被一个陌生人抱着,他的手臂上还有伤。当时我未多想,直接夺过你。现在看来,那个人是想救你,难道你也猜不到是谁么?”
“我不知道。我唯一能想到可能救我的人,只有你。还会有谁呢,既然孟诤想杀我,一定与孟府无关,除此外,只有韩霜那边。”她仔细思忖着。
莫无恒直接否定,“不会是韩霜的人。我入京的时候找过她,她对此事毫不知情。”
“那会是谁,我想不出来。”西楼思索着。
莫无恒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那么孟诤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楼凉了一瞬,她半晌没有回答。
即使从未真正将那个府里的人当做亲人,毕竟也生活了十六年之久。果真够绝情的,真是狠心。
各怀鬼胎(6)
她深呼了口气,“我怎么知道。你先前说行踪暴露了,会不会是他查出了韩霜的身份,发现我与东风盟有联系,所以……”话未说完,已经自行否定,“不,若是这样,韩霜怎么会还如现在这般。莫非他只是起疑了,所以不论缘由,顺便在夏洛大肆打压他权势的时候有个反击的借口。”
莫无恒冷笑,“好绝的人,连自己的孙女也下手。”
西楼淡淡一笑,“这算什么,在那个浑浊的地方,父子反目,夫妻成敌,互相计算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从他一向对我的态度来看,做到这一步,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我暂且想不出什么。”
缘故……苏锡的画!
心底蓦然一惊,那副梅下琴仙图》,莫非看出了点问题,或者他找到了与燕行柯差不多的高人,查到了自己的底?
见她脸色突变,莫无恒问,“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想不出来。”她脸色迅速平定下来。
有些惊异于她反应的淡定,“西楼,他是你爷爷,他派人杀你,你真的觉得无所谓?即使在那样的家庭,如你所说的,为了权势什么都能做,但不觉得心寒么?”
“为这些事心寒什么,所有事情,都是你付出多少感情,才能被伤得多深。我对那个家没有感情,就算他对我赶尽杀绝,我也只是兵来将挡,没必要有那些毫无意义的感觉。”西楼垂目,仿佛说的都是事不关己的事。
莫无恒看了她良久,“能这样想也好,你好好养伤吧。”
他出去后,屋子继续归于沉寂。
他一开门,见上官惊若双手环抱在胸前。
“惊若,怎么了?”他转身关上门。
惊若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她不说话,也不知是想了什么。
她笑了笑,“没什么,其实除了你们所谓的契约外,你也还是很关心她,对不对?”
莫无恒脸色微变,“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惊若摆摆手,“不算偷听,光明正大听到的。有本事就说得让我听不到啊。”
“算了,也没什么,随你便。”言罢,他已离开。
上官惊若微侧身,看向他的背影,目光中带了一丝探究。
各怀鬼胎(7)
时光荏苒,春季快接近尾声的时候,西楼的伤势大体已经恢复。只是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身子尚且有些虚。
西楼在落莺谷的小山坡上,迎风而立。面色仍有病态的苍白,脸上仿佛有几分透明。经过这一番折腾,身子更是瘦了一圈,显得整个人愈发羸弱。
莫无恒站在她身后,看到她满足的看着远方,面带一丝笑意。
“近段时间极少见你笑了,今日心情很好么?”他轻声问。
春风拂过,扬起墨似的黑发。她的脸在飞舞的发丝间,显出一缕茫然的神色,目光如同看进了虚空,“没什么心情好不好的,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很好,能让我看到很远的地方。你知道么,那些园林景致看了几十年,再怎样的精致,也腻味得很。”
“几十年……”莫无恒笑了起来,“你真有意思。”
西楼一顿,又笑言,“是十几年。”
“你能有喜欢的地方最好,至少能说明你心里并非只有复仇一念。你想过没有,你的复仇一旦成功,恐怕天下难有你的容身之地。”他淡淡道。
“无所谓,若能成功,我不计较代价。”她回答。
莫无恒的眼神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何苦。仇是要报,但是我不希望你真拿自己的一切去拼,这样真的值得么?”
西楼转过身,仔细看着他,“无恒,类似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说过多少遍?”
他微愣。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无论你怎么样说,说多少遍,对我而言都没有丝毫的作用?既然毫无作用,为什么还要一直说?我很费解。”
他转过头,看向远方绵延的群山。
她轻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是这样啰嗦的人,因为你的个性并不是一个过于关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