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情,是谁在试着找底线么?找机会监视这里?还是一种警告?
过往如风(9)
深秋时节,落叶漫天飞舞。
皇后带着病体,不顾反对,与西楼到院子里。
“其实姑姑,你的身体还需调理,不用到外面吹冷风的,对身子不好。就算别人不见得都希望你好过,但是人在世上,要学会自己让自己好过。”
皇后一脸愁容,“隔墙有耳,就算在自己宫里,也终归不放心的。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有第三人知道。”
西楼郑重点头,“西楼知道,多谢姑姑的信任。”
皇后突然抬了头看向她,“不,本宫并不十分信任你。你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本宫这次冒了很大的险。只是找不到更好的选择,若玉玺现世,那更非本宫所愿。在暗格里终究不是长久的方法,若本宫哪天不在,被搜了出来,恐怕孟家就此完了。本宫撑不了多久,西楼,我能信任你么?”
“姑姑是要我承诺什么?”西楼并不直接回答,“事情既然有你说的那般严重,那玉玺在现世还有这样重要,你也并不信任我,那么你认为我承诺会有什么用?一时的心理安慰么?”
西楼将语气放缓一些,“姑姑,既然没有了选择,何须承诺?”
“西楼,但愿本宫的直觉是对的。”她淡淡说。
“其实,”西楼低声说着,“前朝玉玺,如今真能掀起多少风浪吗?大夏取代后楚已快百年,恐怕一块小小的玉玺已经没有多少实际的作用了。”
她心里十分清楚玉玺的分量,只是在此轻描淡写的带过。
而皇后却心如明镜一般,“不,它很重要。先不说虎视眈眈的东风盟。百年,在某些时候只是一个朝代的生命终结前的岁数。其实不止东风盟,想借后楚起事的人绝不少,可是古往今来都一样,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玉玺就是最名正言顺的。西楼,你不会想不到这些的,何苦这样说。”
她并不看西楼,只是盯着远处在阳光下的琉璃瓦。西楼也渐渐收起一番伪装,“为什么?”
皇后转过头。
“为什么后楚的玉玺会在你手里?你没有交给爷爷,是有隐情的么?”西楼终于直接发问。
她垂下眼帘,苍白的指尖缓缓抚着青花瓷的茶杯,“你相信么?我是后楚皇室的遗脉。”
西楼心头猛的一怔。
过往如风(10)
她面色无变,继续说:“每一代无不隐忍着,想推翻大夏的统治,就算是我娘,知道大夏江山的巩固,知道先人一直奋战要得到的已经越来越像一个触不到的梦,她也还是不甘心,所以才嫁给爹爹。只是很可惜,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就离开了人世,当然,倘若她看到她懦弱的女儿,也一样会失望的。”
“四叔知道么?”
皇后缓缓点头,“是的,其实曾试图说服他放弃,但你能看到我们后来几乎不像是亲兄妹了,就像是陌路人。他想必也很恼恨有我这样妹妹。”
本想说出孟承昀最开始建议西楼入宫时的事,但是思虑后,还是没有说,“那么为什么玉玺在你这里,而不是他手上?这有些说不通。”
“不,他不知道后楚的玉玺还在,娘没有告诉她。其实娘临终前很清楚,就算玉石俱焚也没有办法撼动大夏,她将玉玺交到我手上,让我自己考虑该不该给哥哥,或者能在什么时候给。可她最后的心愿,也希望能将这些就此埋葬。即使是后楚的皇室,也不能世世代代为了一个近乎不切实际的目的而毁掉终生。”
“恕我打断,既然你娘因这种原因嫁给爷爷,其实你不用那么袒护孟家的,而且留下玉玺让孟家与大夏互相对付,对后楚百利而无害。”西楼道。
“不,孟府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无论娘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可他毕竟是我爹,我不想让百年前的恩怨延续下去。”
“那……”西楼正欲再问,只听见远处雪雁的声音传来,“娘娘,贤妃娘娘派人来了。”
西楼眉头一皱,皇后突然咳了起来。
“姑姑,不要紧吧。”西楼上前搀住她。
她咳着摇头,“我容忍她权利的逾越,她也一向与本宫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似乎有些过了。”
“姑姑放心,没事的。休息吧,把身子养好。”
皇后狠狠抓住西楼的手,“西楼,我只能信你了。别让我失望,最好……最好永远不要让那个东西出现。”
“我知道怎么做,姑姑。”
是的,我知道怎么做。西楼感到自己的心凉了下去,也硬了下去。
玉玺是一个筹码,一个很有分量的筹码。东风盟做梦也不会想到,后楚的玉玺最终落入她手里。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并不在意是否真的不让她失望……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永远不出现?可惜了姑姑,你的直觉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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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宫Ⅰ:82089903——(敲门砖为我任何的书名或人物名)
第2卷
云深雾涌(1)
无边无际的风从北边吹来,天气骤然转凉。
出了正殿,不多时,雨便倾盆而至,整个天空连着四周景致,都是压抑着的灰色,就像这宫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
“孟小姐,孟小姐,”雪雁拿着伞,小跑着追了出来,看到西楼并没有往雨里走,只是在默默的站在屋檐下,伸出手,看着雨水落在手中,再从指缝漏出去。
她松了口气,也不做声,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西楼的失常。或者说她的某些所作一直就是失常的,那么现在也不算奇怪了。
雨水顺着琉璃瓦流淌,像泉水一样从屋檐上倾泻下来。
“贤妃平日里都是这样么?”
雪雁楞了半晌,方才想明白她的问题,老实的回答:“宫里一般事情甚少这样请皇后过问,偶尔遇到很重大的事贤妃会亲自前来,但皇后通常会让贤妃自己处理。”
西楼收回手,晶莹的水珠顺着指尖滑下,“不过是个形式,让姑姑面上过得去。那就是说宫中实际的一切事务,全都是由贤妃经手?”
雪雁顿了一顿,面有难色,“其实……是皇后身子不大好,素来也不过问什么……”
其实这是很显然的事情,西楼抬手止住了她,她聪明的闭上嘴。
想起刚刚贤妃派来的宫女,这一切似乎并不只是形式上的恭敬,就像是……想将事情全盘交给姑姑。
是在将权力退还给皇后么?对孟家的妥协?
西楼感到脑子里有些乱,就像此刻的雨,被风吹得纷纷杂杂。
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纵然心里想到一些贤妃这样做的理由,却仍然有想不通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在她来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在冷宫多年的妃子为什么突然会被杀了?然后这件事情被抛到了这里。贤妃应当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件事情会简单么?
她的感觉告诉他,还有很多未曾揭露的事情。甚至……她想到了皇后的身份——前朝皇室的遗脉,想到东风盟。前朝已经亡国近百年,为什么那些人一代又一代的执着于此?
倘若这件事情是针对皇后而来,那么其中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西楼缓缓吐出一口气,感到胸口的沉闷舒缓了一些。
她讨厌一堆事情搅和在一起,也讨厌这些与她不相关的事情,只是她必须参与。譬如树木,要将无数根茎深入地下,才能牢牢抓紧,才能安稳的生存。她想要做什么,也必须有牢固的根茎。
“我累了,先回去吧。”
雪雁忙打了伞,与西楼走进雨帘中。
云深雾涌(2)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在第三日清晨时,终于停了下来。
西楼与雪雁站在侑归殿门外。
“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一直住的地方?”西楼在门前环顾一周,不算简陋,也并不奢华。只是让人感到了一丝静谧,却不像这里应该有的感觉。
“回孟小姐,据奴婢的调查,被先皇废去太子位后,还不是住在这里。是在他的母妃徐淑妃被打入冷宫并亡故后,大皇子才开始住在这里,于今已有十六个年头。”
西楼站在门前,迟迟不上前去。雪雁有些摸不透,又试探一问,“孟小姐难道不是要进去?”
“十六年都被软禁在此,居然还活下来了。”西楼低声自语,忽又一抬头,问道:“十六年前,就是徐淑妃亡故时,他是多大?”
雪雁想了想,“约是有十一岁,奴婢不敢确定,不如下次查清楚了再告诉孟小姐?”
西楼微微摆手,“不必了,我随口问问。想来也相差不远。这么多年来的寂寂无闻,就是他活下去的方式么?那为什么,又和冷宫的妍嫔扯上关系呢?”
雪雁微垂着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与妍嫔相关的人事太少,唯一的古怪也就只有这位大皇子了。”
西楼正欲上前,脚步却是一顿,“那么,徐淑妃的那个疑案,仍然没有一点线索?”
“这个孟小姐若是拜托奴婢怕是找错了人,奴婢进宫虽有些年头,但毕竟那都是先皇在位时的事。到底有无线索奴婢不知,也不知如何查起。”
西楼略微点头,上了前。
雪雁敲了敲门,唤道,“如熏,如熏。”
门被一个面目清秀的宫女打开,见到雪雁,微微一笑,“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雪雁起先是淡淡一笑,然后面色一顿,清咳了两声,“孟小姐,如熏正是这里伺候大皇子的宫女。”
名唤如熏的宫女有些愣愣的。
西楼余光看向了里面,有些空空的院子,花木却修剪得很好。
“这位是孟丞相的孙女,孟小姐,还不快行礼。”雪雁快速小声的提醒。
如熏方才反应过来,行了个礼。
她面色有些茫然,略带些紧张,“侑归殿常年冷清,奴婢们若有失礼处,请孟小姐见谅。”
云深雾涌(3)
西楼不在意的点头,“我只是来看看,顺便想问大皇子一点事情。请先禀报一声吧。”
她小心的看了看雪雁,见她不说什么,便打开了门,“孟小姐请进,奴婢……奴婢去请大皇子。只是大皇子话不是很多,所以……”
西楼淡淡点头,“没什么,你不必紧张。姑且当作我只是来看望他,我不会为难与他,只是最近宫里的事情你应当也听说了,我不来也自有别人来。”
如熏点点头,“是。”
西楼走进前殿,看到屋子右处有个素衫的身影,正躬着身,似乎是在修剪盆景。前方的窗子打开了一半,清晨的阳光薄薄的洒进来,他对着光,几缕漏出的头发被渲染上一层晕晕的色泽。
这一刻安静得仿佛阳光能流进心里。
他小心的样子,让如熏疑迟了片刻。
“大皇子,你先停停。”
他头也不抬,回答:“你今日怎么了,不是说了平日叫公子便可么?”
片刻后,他方才抬头仔细看着她,如熏朝西楼那边一看,便直说,“孟小姐来看你。”
他顺着如熏的目光看去,又有些茫然的看了眼如熏。
“这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孟小姐。”如熏低着头,小心的说。
他方才客气一笑,和着晨光,淡定的眼睛里却显出了些与年龄不符的清澈。那一瞬间,西楼几乎以为自己看恍了眼。
“大皇子。”西楼微行了礼节,即便是软禁了十几年,他依然是皇子的身份。
他摆手,淡笑着:“什么大皇子,很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如不介意,可叫我夏邺。请坐吧。”
如熏帮夏邺略微/炫/书/网/整理一番,他便坐下,淡笑不语。
西楼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感到一种放松,就仿佛平日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她没有去想怎样去问关于冷宫妍嫔的事,只是心里有些奇怪,他的眼睛与别人不一样……
她见过的许多人,眼神无一不是深不见底,心里藏着无尽秘密。哪怕前世,那些她曾看不出来,或是看不懂的,后来记起时都开始渐渐的明白。甚至从小一起长大的吟风公主,偶尔也会有她看不懂的眼神。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就好像,你一眼就能将他看到底。不用费劲去猜测他有多深的心思。这样的简单如同山涧溪流,水下一览无遗。
云深雾涌(4)
“孟小姐,此番前来,应当不会只是来看看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吧。”夏邺话中流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意。
西楼回过神,淡淡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你也该清楚我的来意了。”
他笑得有些牵强,像是突然涌现出了一种苍白,西楼将目光移开,不去看他。他的眼里可以看出一种无奈,但是他还要坚持笑。
为什么?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