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要找到悦心?”
西楼沉沉点头,“我必须找到她。你明日查一查,安排一个空挡,我要见她一面。今天是我进宫的第二天,锦宁还没有来找过我,恐怕是燕行柯的阻止。这是个难题,他对我有戒心。你可知你的事情需从燕行柯那里着手?”
莫无恒眼睛登时一亮,“国师?早闻燕国师神通广大,不知是否属实。”
西楼忙制止,“你不要打那个主意,我说过有阵法,硬闯的话,引起他的防备会对以后很不利。
“凝魂珠在他那里?”
“凝魂珠还没有查出来,你先别急。他那里是去尘散。不过锦宁不是属于老实听话一类,她的性子急,忍不了几天。就算她忍得住,我也会想办法。他既然对我有戒心,那么只能从锦宁那里入手了。”
过往如风(4)
深夜,只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窗子开了一小半,依稀看得到朦胧月色下婆娑的树影。
很多个夜晚都是这样失眠,西楼半倚着,双手抱住了膝盖,看着窗外的星空。
很小的时候,总是不肯好好睡觉,非要娘亲在身边不停的说话方才能安然入睡。于是每次睡前都能看到她温婉怜爱的笑容。
只是她很早就离开了,那些临睡前的话都模糊得仿佛一个遥远的梦境。只有在半睡半醒时,才依稀看到娘亲在笑,听她说,萦儿,睡吧。
可是娘亲,我睡不着。她在心里说。
‘砰砰砰——’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雪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西楼开门后,却看到是雪雁和棻洁两个人。
西楼感到有些奇怪,“棻洁,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皇后身边的么?”
“孟小姐,皇后……皇后呕血了。”棻洁焦急说,脸上满是汗珠,显然是赶着跑来的。
皇后呕血……她微蹙起眉,她又不是太医。
“叫了太医没有,姑姑的病不能拖了。”她看着两人。
棻洁快速说:“孟小姐随奴婢去一趟凤仪宫吧,皇后要见你。”
西楼回到房间,披上衣服,跟着两人出去。
刚出拂潋宫,寂静的夜色中霍然传出了长长的尖叫声,带着微微颤抖的凄哭声。
西楼停了脚步,回头向深处望去,只有黑暗中密密的树影。
“那一定是冷宫里妃嫔的声音,恐怕是疯了的妍嫔。孟小姐要住这样的地方,以后恐怕难以避免。”雪雁沿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不在意的说。
只是停顿那一下,西楼立刻跟着两人往凤仪宫去。
冷宫里疯了的妃嫔在发疯尖叫?仅仅是这样?西楼途中不止一次的想起这个。
到凤仪宫的时候太医已经离开了。
“棻洁,姑姑是在太医诊断后让你来找我的么?”如果是呕血的时候派她来,这个时候太医应该还没走。恐怕是太医说了什么。
棻洁点点头,带着焦虑。
“那太医是怎么说的?”
“娘娘是让太医单独告诉她,奴婢们都不知道。”
过往如风(5)
西楼走进内间,看到皇后一脸病容,面色纸一样的白。
她走近,轻声说:“姑姑,你好些了么?”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扯出一些笑容,对着身边的宫女太监们说,“你们先退下吧,本宫要跟她说会儿话。”
待到人散后,西楼正欲说话,皇后抬了抬手,止住了她。然后勉强将身子撑起来,在床上摸索着什么。
西楼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静静的等着。
皇后掀开了床单的一角,不知触到了什么,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声。她将手伸向床板的那一角,这一串看似轻松的动作已经让她有些疲惫,额上冒出了汗珠。
床板动了,那一角被打开,西楼仔细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感到这个被她的算计排除在外的皇后可能与她所想的不同。
皇后转过头,双目无神的看着她,手上拿着一个被黄布包裹的东西。
“姑……姑姑……”
皇后放下那个让西楼觉得不安的东西后,将暗格还原成最初的样子。
“西楼,没有多少时间了,太医说若能好好调理便没有很大的问题。但是本宫自己很清楚,他是不敢说实话。何况好好调理这一说……”她忽然苦笑,“有多少人会让本宫好好调理。”
西楼不语,知她说的都是实话。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柔弱女子,原来她对自己的情形一直很清楚。
她继续说,“恐怕让爹爹失望了,西楼,帮本宫一个忙,本宫死后,向爹爹说一句,对不起。”
西楼笑着安慰她,“姑姑,你多虑了。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人对你下手,好好的调理并非难事,会好起来的。”
皇后闭上眼睛,似乎没什么力气。片刻后,她又拿着那个被黄布包裹的东西,十指死死的抓住,仿佛在做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她缓缓递给西楼,“西楼,本宫把它交在你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会来临,不能让它永远藏在这里。本宫相信你会知道如何做,也不想再看到因这个而引起的生灵涂炭了。”
西楼突然感到一些紧张,无论从皇后的话语还是表情中都能看出这样东西的不同寻常。
只是,会是什么呢?她是大夏的皇后,入宫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孟家小姐,她又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至今没有交给孟诤?
西楼突然想起入宫前孟诤找她谈话时,被她不以为然的那句。
“你对承茵并不了解,其实我对她也不了解。她看起来很听话,但是我始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西楼定了定神,接过后,感到手里东西的坚硬。
过往如风(6)
“姑姑,这是什么?”她小心的问了一句。
突然传入雪雁的声音,“娘娘,宫里出事了。”
西楼一惊,皇后的脸色一变,“西楼你先收起来,一定要记住在确定没有人的情况下打开看。然后一定要把它藏好,你看到后会知道它的关键。现在恐怕没有机会说了,明日午后我再告诉你缘故。”
西楼点点头,拿好后,将袖子垂下遮住。
“雪雁,什么事?”
雪雁进门后,急忙说:“妍嫔,妍嫔死了。”
西楼微怔,“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冷宫中疯了的一个女人?”
她点点头,“奴婢听说的消息,而且是被人杀了。”
皇后轻声说,“杀她作什么,就算有仇有怨也早都能报,她在冷宫也有几年了吧。”
只怕……只怕是警告。
西楼心中冷笑,恐怕棻洁来的时候被人跟上了。又是恰好在她刚出拂潋宫时被杀,接下来又会有什么?
“姑姑,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至于那些事,还是少烦心得好,不管是谁,反正也是贤妃管。别影响了心情。”
皇后淡淡道:“那便如此,雪雁,若有什么事就告诉西楼吧。”
“是,奴婢遵旨。”
回到拂潋宫时,已有侍卫在此。
“一个冷宫的妃嫔,有必要这样么?”西楼轻声自语。
雪雁也一脸的茫然,“这……这的确有些奇怪……”
侍卫中的首领见她来此,上前行过礼,“孟小姐,附近出了一些事,恐怕有些不安全。如果孟小姐执意要住在此,卑职只有带人前来保护您的安全,请见谅。”
保护,还是一种监视?
“有劳了。”西楼直径走进去。
回到房间里,关好房门后,西楼燃起蜡烛,在微弱的烛光下,小心的将黄布打开。
直到揭开最后一层,西楼的手有些颤抖,不可置信的盯着黄布。
“怎么……怎么可能……”
皇后给她的竟然是——后楚的玉玺。
西楼强压下心里的惊讶,仔细的看玉玺的最上方。那里应该有一个小小的缺口,是在很小的时候,她和吟风跑到乾坤殿里玩,一不小心将玉玺碰倒在地上,摔破了一点。
她用颤抖的手指碰上去。
是真的,后楚的玉玺竟然在孟承茵的手里。西楼感到思绪有些乱,这似乎与她想的差了很远。
过往如风(7)
呜呜的哭声随着风传来,却又时不时渗杂着些许笑意,渐渐过度成为凄苦的笑声。
冬天的北风呼啸而过,干涩而冷冽。前方整片的黄色是茫茫的的枯草,被风吹过后露出褐色却发干的泥土。两个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绣着精致的梅花,还有装饰着昂贵的动物皮毛。
明明前方有色彩,却无由来的感到一阵苍茫的白,冷寂冷寂。
“你看啊,原来这里是拂潋宫,你说拂潋宫是干什么?为什么有人又哭又笑?”吟风猫着身子,轻声问。
萧若萦探了探头,“不知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吟风眼睛一亮,“我们有地方玩了,这里没那些讨厌又缠人的宫女,没人管了。”
“但是里面有人。”
吟风更加兴奋,“把她赶出去不就没有人了!”
“嘘,好像有人来了。”伸手拦住欲上前的吟风,静静的看着一个打着呵欠的太监拿着一个篮子摇摇晃晃的走进去。
他推开门,喝道:“吃饭了吃饭了,疯成这样,也不知道送每次送的饭吃了没有。”
两人透过开着的门缝,看到他边说边将篮子里的的饭放在地上,用嫌恶的眼神看了看低下那个被门遮住的人,拎起空篮子便关上门,并并将外面的一个栓子拴上。
里面的人就这样被简单的锁在里面,不过并没有人会来开门放她出去。
看到那个太监走远了,吟风迫不及待的拉着萧若萦朝门口奔去。
“哄——”的一声,挑起栓子后,拂潋宫的大门被两人合力推开。
看到的是一个蓬头污面的人扑在地上,将那些已经散发着味道的饭菜往嘴里塞。见到两个呆若木鸡的人,傻呵呵的笑,将手上的饭递过去,对着她们,嘴里不清不楚的说:“吃……吃啊……”
“啊——”两个异口同声的尖叫声发出后,两个人像兔子一样,飞快的跑出去。却忘记了关门,也没有看到那个疯了的女人跟着她们出了门。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正巧撞上了德妃的驾鸾。
性情温和的德妃无奈的叹了气,“这哪里像是帝王家的孩子……”
过往如风(8)
“母妃,那里……有……很脏的人……她抓着饭啊……有很难闻的的味道……”吟风看到德妃,停下来,喘着气,带着哭腔,却没有眼泪。只是说出来的,除了不住点头的萧若萦,没人听懂,只有宫女忍不住低低的笑声。
她指着那个方向,“那里啊……把她赶走好不好?”
德妃看向萧若萦,“我看她是说不出来了,萦儿,你说说看,你们刚才又去那里捣蛋了?”
她冷静一下,慢慢说:“是个疯子,拂潋宫里有个疯子。”
德妃笑得一僵,佯装一怒,“不是说过那不是你们去的地方么?那是冷宫。”
“娘娘,”前方一个宫女跑来,“娘娘,拂潋宫的李容华跑出来了,跑向这个方向。”
吟风大叫一声,拉着萧若萦的手躲到德妃身后,“我不要她的饭啊……”
德妃楞了楞,看着那个宫女,温温一笑,“宫里有这么一位容华么?”
“奴婢该死,是冷宫的那个人。”宫女跪下。
“起吧,找人抓回……”
话未说完,那位曾经的李容华已在宫里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出现在德妃眼前。
她看着德妃端庄温婉的看着她,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又像是拨断了琴弦,弹得心头一抽。
“拖出去……把她拖出去……”德妃突然失态的指着她大喊。
很快有人把她拖了回去,只是那种凄苦决然的笑声,仿佛还留在耳畔,若有若无。
德妃迅速平定了下来,吩咐着身边的人,“以后看好了,别让她再吓到了公主和郡主。”
可是第二天,那个人已经死了。
然后尸体拖入了乱葬岗。
再到以后,那里空置起来,打入冷宫的人也被带到更远的地方。
吟风知道拂潋宫已经没有人的时候,甩开了跟着自己人,就拉着萧若萦偷偷躲进那里。那里就好似她们的避风港。
一晃而过的童年,就如此轻易的流逝了。
这样冷宫里悄然死去的人有多少呢?西楼听着雪雁说到昨夜妍嫔的事还在调查,不禁冷笑着,这些人活着的时候已经输了,就算是死了还要为他人做嫁衣。谁真有天大的过错?没有的,只是要生存下去必须靠自己的本事,没有这个本事就注定输掉一切,包括命运。
这次的事情,是谁在试着找底线么?找机会监视这里?还是一种警告?
过往如风(9)
深秋时节,落叶漫天飞舞。
皇后带着病体,不顾反对,与西楼到院子里。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