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亭的肩膀,笑道:“
跟我来,我有东西送你。”
他拉着陆展亭的手,带着他走到一个院子门前。陆展亭站在他的前面,他感觉到后面亦仁的迫近,他几乎闻到了亦仁衣服上熏的龙!香,
当亦仁快要贴紧他脊背的时候他整个背几乎僵直了,但亦仁只是错过身将院门推开,笑道:“进去吧,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
屋内是一个小型的书库,分门别类,有卷宗画轴,虽然不算收藏颇丰,但也数目可观。亦仁在里面转悠道:“这一些都是这些年我与慧仪
的收藏,挑的都是民间不为人知,却颇有见地的书籍。”他说着回头一笑,道:“都是按你的口味挑的,希望你喜欢。”
陆展亭只觉得头脑翁翁作响,心头狂跳,脑海里满是叶慧仪的声音。
“是挑给王爷一个心爱的人看的…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我盼着能多集点好书,将来他能看在这些书的份上在王爷身边多留几天。”
“可是你知道王爷为什么喜欢菊花?…因为以前,王爷每天都会躲在一个角落偷看他放学堂,可是那个人从来不好好走路,每次都是奔跑
着从王爷面前过去。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上了花园里的一株雏菊。你想王爷在那儿站了那么多天,等了那么久,才能好好
地看一眼他。所以自那以后王爷就最爱菊花。王爷跟我说,以后这么多年,他都没能有这么好的机会,看他看那么久。”
亦仁连呼了陆展亭几声,他才好像才回过神来。亦仁笑问:“是不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书画,喜欢傻了?”陆展亭勉强咧了一下嘴,算是
承认。
亦仁笑着将灯点上,道:“这儿有书桌,有椅子,隔壁有榻,你可以在这里看个够。我先去看一下小仪。”他走到门口,又笑着回转头,
道:“别忘了早些睡。”
亦仁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陆展亭才拖着脚步走到书架前顺手拿过一本书,沿着墙壁慢慢滑到地上,头靠在墙壁上,然后将那本书盖在
脸上。陆展亭想着该怎么办,第一个念头就是一走了之,可是想到病情沉重的叶慧仪,又叹息了一声。再寻思念及亦仁,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不是滋味。
他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又听到脚步声进院,慌忙爬了起来,却是一个老太监提着鸳鸯八宝盒进来,他满面堆笑道:“刚才王爷让厨房给陆
大人弄点吃的喝的过来,说刚才扫了大人的酒兴,他改天陪上。”
几道精致的小菜,一壶似半温的花雕,陆展亭一笑,操起那把白玉骨磁酒壶灌了几口酒,心想世事如棋,自己横竖不是下棋的那个,又何
需忐忑不安,喜也好悲也好,一些事都不能改变,不如爽爽快快接受,痛痛快快面对。他想到此处,歪在椅中,摊开手中的书,一口酒一页书
看起来。
亦仁从叶慧仪那儿出来之后,就出了门,上了马,沈海远与落后他一个马头,轻笑道:“我还当主子今天不会回去呢。”
亦仁听了淡淡笑道:“做一道功夫菜,是绝不可抄之过急。”
“主子的耐性天下无双这我自然知道,但是主子至少也要找机会与陆展亭谈诗论画,想哪陆展亭是一个大才子,主子的才学若是让他钦佩
,或者可以事半。”
亦仁听了一笑,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吗,陆展亭此生见过的才子才女只怕比任何一个人都多,可他没爱上其中任何一个。唯独一个琐
碎,世俗的苏子青让他魂牵十数年,世人皆贪才,唯独展亭贪情。”他转过头一笑道:“要攻陷一个人的心,就要知道他到底需要什么。”他
说着狠抽了几下马,那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夜幕下皇城尤如一头在黑暗中匍匐的巨兽,在月夜下俯视着众生。亦仁一路策马,一直到了养心殿才跳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跟上来的
侍卫。殿外王守仁正候着,见亦仁走过前行了几步,拂了一下衣袖,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亦仁笑道:“免礼,进来吧!”等他坐稳了,喝了几口茶,王守仁才笑着道:“主子让奴才办的事,奴才去办了。”
“如何?”亦仁手提描金的茶盖轻轻撇去碗中的浮沫子。
“此人果真天才,如果有一个人的医术能强过陆展亭,非此人莫属。只是…”
亦仁才抬开眼,仿佛很感兴趣,道:“只是什么?”
王守仁似乎有一些为难地道:“此人医术虽高明,但手法太过诡异,而且…”他斟酌了一下道:“此人醉心于医术,却又不以救人为已任
。确切的说,他只热心通过各种医术所能达到效果。”
亦仁微微一笑,道:“喧他进来!”
王守仁遵命弯腰走了出去,不一会宗不郭低着头被他领了进来。宗不郭一进门,便慌忙给亦仁跪下。亦仁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个看上去面黄
肌瘦的男人,没有吭声。宗不郭却是心里七上八下,原本亦仁上台,他好像 捡了个宝,突然当上了太医,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知道亦仁心
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素闻这位王爷为人和善,可貌似今晚他的表情冷淡的很。宗不郭在那儿趴了一阵子,脸上的汗汇集起来,一滴滴滴入青
铀砖面上。
亦仁突然开口了,他让王守仁出去,将门关上。等王守仁出去之后,亦仁才冷冷地道:“我今儿让你来,是有一桩任务要交给你,这件事
你办妥了,我便设一个下院给你,你可以专研你想要专研的医术。若是办差了…”亦仁没有说下去,只是轻笑了一声。
但是宗不郭只觉得一阵毛骨耸然,连声道绝不会将王爷交待的事给办砸了。亦仁才淡淡的将他要宗不郭办的事说了出来,宗不郭听了一阵
茫然,但还是赌咒发誓了几句,才退出了养心殿。
虽然短短的几日,皇朝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朝着亦仁有利的方向发展。亦裕弑父篡位虽然说不上证据非常充足,但大致人证物证具有。另外
亦裕对先皇离奇死去,含糊其辞,一笔带过,也确实情有可疑。朝中人都深信是亦裕为了早夺皇位,所以才迫及待的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亦
裕死于非命,也省了众人如何治他罪的一道难题。现在要做的就是得到皇室宗亲一致认可,有亦仁接位,改朝换代。
亦仁不同于亦裕,是一个办差的王子,原本就有较好的民意与下层官员联系也较为密切,朝中人缘也很不错,看似无党无派,其实拥趸甚
多。皇室宗亲对他也无可奈何,他现在早已是实权在握,他们想要反对,苦与没有可以凭借的力量。唯有过去的皇太后,也就是亦裕的母亲抵
死不从。这一位皇后是科尔庆草原大汗的独生女,性子极其强硬,三番四次嚷嚷着要以死相抗,让世人知道亦仁居心颇测,谋朝篡位。
陆展亭这些事也只是听说,他去慧敏那串了一下门。亦仁已经将慧敏皇太妃从韶华宫放了出来,她现在俨然一朝得势,门庭若市,来巴结
的,来送礼的络绎不绝。
慧敏性子也是一个刚硬蛮横的主,这许多年又受了这么多的闲气,这些人简直就是送上门给她奚落。等陆展亭进去,见一干人等正哆嗦着
站在门口,便笑道:“哦哟,皇太妃今儿客真多,我来得不是时候。”他说着转身要走,慧敏连忙叫住他,也不再计较了,把这一些人通通哄
走,拉着陆展亭说了好些闲话。慧敏是一个后宫斗争的落败者,幼子无辜受累叫人活活毒死。她受此打击,再加上本来性子就不够好,越发招
人讨厌。偏偏陆展亭一不畏惧她发威,二来不计较她无理,性子随意也随和,又同慧敏死去的孩儿一般大小。慧敏早在心眼里将他替换成了自
己的儿子,拉着陆展亭的手说了一大堆宫庭里的事。
陆展亭见她对皇太后的事幸灾乐祸,不由暗暗摇头。出了慧敏的宫殿,他边想边走,竟然不知不觉又走回了韶华宫,想起蛛儿,怅然若失
,抬步走了进去。
他一进韶华宫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宫中早已经修缮一新,过去遍是野草荒芜的韶华宫,变得整洁富贵起来。他看到一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修
补的工具从屋内跑出,便一把抓住了他,道:“这冷宫怎么重新翻修了。”
那小太监道:“回陆大人话,如今儿这韶华宫可不再是冷宫了,福禄王前两天说要把这儿改为思心院,给宫里的人闭门静思之用。听说先
皇的妃子皇后,还有皇太妃都要迁到这儿来住,所以吩咐重新翻过方才合用。”
陆展亭轻轻地哦了一声,他放走了小太监,蹲坐在韶华宫的院中,似乎还能听到蛛儿银铃般的笑声。心中感叹如今物似人非,徒惹悲伤。
他抬腿刚走不远,就听有小声唤他。
他一转头,不由吃了一惊,见身后掩于宫墙之后,一身宫女打扮的竟然是亦裕的皇后。
月迷津渡 18
“庄之蝶妹妹?”陆展亭下意识看了一下四周,走近她,然后跟着她走到后院。
两人刚走进后院,庄之蝶突然转身给陆展亭跪下,陆展亭大吃了一惊,连忙弯腰用手去搀扶庄之蝶,但是庄之蝶却坚不肯起,陆展亭只得
一撩衣摆与她对跪。“之蝶妹妹,你有什么尽管说,何需行如此大礼?”
庄之蝶还略显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一丝不协的凝重,她道:“展亭哥哥,我想过很多遍,可是我想来想去,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助我
一臂之力?”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自从裕出事以后,母后每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福禄王已经下令令她迁出慈宁宫,她老人家一生从未受过半点
折辱,如此雪上加霜的打击,我只怕…”她说着低泣起来,道:“她老人家要是有一个三长两短,我以后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下见列祖列宗呢。
”
陆展亭苦笑了一下,道:“此事我可帮不上你,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如今连太医都说不上啊。宫庭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庄之蝶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你不帮我,我也是不会怪展亭哥哥的。毕竟裕如此待你…”她抬头看了一眼陆展亭的脸,又接低声道:“
或者我说什么你也许都不相信,裕他其实一直都是很在意你的,天底下能让他上心的人,你是一个,福禄王是一个。”
陆展亭连忙将话头岔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忘了。”
庄之蝶苦笑道:“你不用宽慰我,展亭哥哥,有些事切肤之痛,你就算说记恨在心,我也不会怪你的。只是福禄王,你我或者都了解不深
,但是你知道宫闱之争,最苦得不是一朝下台的君王,常常是我们这一些手无寸铁的皇妇。”
陆展亭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放心,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劝告让福禄王善待你们,绝不会让你们吃半点苦头。”
庄之蝶沉默了半晌,突然趴下去磕了几个响头,慌得陆展亭连忙用去扶。
“我们这一些庸碌的女子是没要紧的,但是太后绝不能吃这种苦头,这韶华宫中,她会连一天都呆不了。”庄之蝶额头沁出血丝,紧抓着
陆展亭的手,她压低声音道:“请展亭哥哥帮她逃出去。”
陆展亭吓了一跳,庄之蝶又接着说道:“母后大人是科尔庆草原大汗的独女,按照科尔庆草原的规距,如果母后大人重返草原,大汗过逝
之后,她老人家就能成为草原上的女汗。”
陆展亭看着她一脸的焦虑之色,还有额头上的血丝,与含泪的眸子,有气无力的说:“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他说着挣脱了庄之蝶
的手,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宫门。他一向厌恶与皇室有诸多牵连,过去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现在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成这皇室是
非的中心了。
他绕了一个弯,却见一个太监正被人拳打脚踢,陆展亭见围攻的这些人穷形恶状,心头火气,过去大喝了一声住手。那些人一见陆展亭,
知道他是即将就任新皇的宠臣,一个个连忙低头哈腰,道:“陆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个太监手脚不干净,奴才们教训他是让他学规距。”
那太监一听连忙分辩道:“不是的,不是的。”
陆展亭一看那张脸,尽管被打得鼻青脸肿,仍然惊讶地道:“小福子!”他没想到以前对他喝斥,耀武扬威的养心殿首领太监小福子如今
被几个没品阶的太监欺负至此。
那小福子见陆展亭认出了他,嘴一咧,抱住陆展亭哭了个天昏地暗。那几个小太监没想到亦裕倒了台,小福子仍然还是另有强硬后台,个
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