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让自个忘了他最伤你的那件事,却始终只记得他给过你的好处,我真不知这对你,对他,到底是福是祸。”
“青痕知道吗?即便他心内喜欢你,他也不会亲口告诉你,但他却可以同样为了青痕勉强自己做许多事情。比如他可以和玄女,和麻姑,和天庭的许多美貌女子有肌肤之亲,却只故意冷落我一人。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故意为了和我撇清关系,让三界中的人以为我瑶英已经叫他摒弃。”
“我为之恨过,怨过,后来我才渐渐想明白,他之所以要如此做,一来或许有那层缘故,二来,不过是为了要叫那些古板迂腐的家伙们以为是他身为帝尊自己先**不羁,自己招惹的你这个妖精,从而不让那些人只把怨气撒在你一人身上。”
“这些事,你从来不会去琢磨,从来不会去懂,可他偏偏喜欢你,因为他不要你懂。而我整日琢磨他,希望懂他,愿意为了他去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为了他不要我自个的性命,可他偏偏不要我为他去做,去牺牲。”
“非但对瑶英一人如此,比如玄女、麻姑诸人,哪一个不是若瑶英这般待他?只有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妖孽从来只知和他索取,最多给他一个笑颜以示回报。”
“瑶英有时实在不懂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可是现下瑶英自个也已经想通了,他再喜欢你又能如何?他身为帝尊,即便他喜欢你,也断不会为了你违背天则法则。就好像他宁愿让这么些人一路跟着你,片刻不离地守在你左右,眼睁睁瞧着你一日不如一日,也不会遂了你的意,为你轻易改了你的死期。”
“瑶英今日来见青痕,同样不是为了自个,也不是为了青痕,一样是为了他。为了他,我依旧可以做任何事。即便当日我在洞庭府故意构陷于你,除了出于嫉恨,更多也是为了他,我一日成不了上神,一日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他既许了瑶英来日,瑶英即便拼了性命也不要轻易丢下他而去。”
“我今日将这些事说与青痕,是希望青痕能够即刻回去见他。依瑶英看,青痕的第三世怕就要去尽了,此刻,幽冥殿内的那一位,他心里怕也不比青痕好过一点。他虽然不会明言,心内也必然是希望青痕呆在彼处,呆在他身边。”
“虽然时日无多,有一日,总归好一日,青痕觉得是不是?”
“你纵然再自私小性,也该为他想一想,青痕说可是?”
“这一枚定魂珠,是我东海的宝物,他自是认得,既是我给你的,他必不会过问。青痕凭了它当脚力,就可同那些神仙一样腾云驾雾,上天入地。”
“我知道青痕生性散漫惯了,总担心自个去了幽冥殿,有去无回。青痕凭了这枚定魂珠,可以自己随时去幽冥殿找他,也可以随时再离开,无需再受道行、脚程所限。”
纤纤素手内,一枚鹅卵般大小的宝物随着远近的晚风一明一灭,映着她如玉的脸庞,向我矮下袅袅的腰身,将手中之物递与我。
一江的流水无澜,漫天的星光如织,她见我不接,再缓缓掷下宝珠,任其滚入我面前的草坡内。自个则慢慢转过身子,再一拂衣袖,仿似一朵飞花,自我眼前凌空飞起。倒影入江,入云,再慢慢消失在遥远的天穹内。
第十三章 凌霄宝殿
我弯下小小的腰身,用眼角余光往身后溜了一大圈,这才悄悄伸出小手去,将那枚忽明忽灭的宝物攥入手心内。
才刚藏进衣袖间,身后的江流蓦然间再叫一团一团的光影点亮,一条大江宛如在我面前铺陈开去的玉带,流光溢彩,映着两岸云端之上数不清的黑衣冥将。
金色的光亮折在冰冷的盔甲之上,漫天的星子散落在江水中,高山插云,水波不兴,晚风轻拂过黑色铠甲下的衣衫,如画如长卷,仿似暗夜中一幅最是璀璨不过的幻境。
我只当瞧不见,背着一双小手,大喇喇地自身下的流水中起步,摆着那只小小丑丑的尾巴,直奔头顶的云霾而去。
但只见,一副小小的身影好比一只离弦的箭,笔直冲向墨染一样的天穹。
未等那些冥将们扭头去瞧,我已调转足下的筋斗云,一头再冲向左侧的山脊处,眼看着就要撞及那道漆黑的石壁,硬生生收住力道,忙不迭再往山下急促堕去。
随着“噗通”一声巨响,那些黑衣冥将们赶紧再弯腰齐齐往江心内瞧去,只听一件小小的物什已然应声倒栽入深不见底的江水中,激起了足有丈余高的水花。
江心之上的云朵间,果真传出莫颜的长声,似在竭力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同我道:“方才,是青痕落下了么?”
他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呢。
我藏身在江心深处,隔了潋滟的波光窥向云层之上,一直等到头顶上方那些涟漪散尽,这才满不在乎地自江水中支起小小的身子,一面探头探脑地佯作是在端详左右的景致。
装模作样地瞧了半日,这才背过身去,垂着脖颈,轻捻指尖,在心内默念着咒语。或许是因为气血不足之故,一连变了三次,才勉强将身下的鱼尾再变回一双人足。
“青痕要去哪里?”
我背着小手,头也不回地踩着足下的云阶,一步一步往高处行去,只当听不见莫颜在身后唤我。
因着尚不熟稔,每走一步,都不免摇晃一下,歪歪扭扭高低不齐地一路摇摆着,许多次,差一点一个趔趄又一头倒栽进云下的江水中。
青痕有要紧的事要去办呢,不过我不会再告诉你。
莫颜只得无奈地笑:“青痕认得自个要去的路径么?要不要莫颜指点下?”
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夜。
我依稀凭着自个一早在课业上学过的方位,踏着足下那一朵小小的筋斗云,左摇右摆地直奔玉帝帝尊的凌霄殿而去。
身后,是密密匝匝手执各异法器的冥将们,离了我足有百丈之遥,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浩浩荡荡,随着我一点一点逼近那座云山雾罩的天上宫阙。
从月上中天一直行至月影西斜,直至天际的红日再一次攀上那片霞光万丈的晨霭,不过才行了大半的路程而已,青痕的气力已然不支。
我埋首在身下的云层间,小小的身形不住打着哆嗦,小手抱紧自个的脑袋,好叫他们瞧不见我吃痛的形容。
耳畔,一阵劲风转瞬间逼至我近前,莫颜自身侧的云上朝我俯下身来,低低在我头顶问道:“青痕怎么了?”
可是我不要你们管我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至天边的日头将一缕浅淡的暖意徐徐覆在我身上,我这才轻轻自云霭间支起脑袋,手足并用地站直了小小的脊背,理也不理他,在前大步而去。
一直到身下的红日渐渐再往西天堕去,眼前,方才瞧见那与幽冥殿一般巍峨高耸的天门。
守门的白衣天将们一脸冷意,一个个手执了兵器,只拿冷眼瞧着我身后云端之上的那些个黑衣冥将们。
其中一位更厉声朝我喝道:“来者何人 ?'…'!”
我歪过脑袋,细声应道:“是青痕求见帝尊呢。”
那人凶神恶煞地瞪我一眼,刚欲发作,再睨一眼我身后同样一脸冷色傲然肃立的莫颜神将,这才生生咽下了后面的恶言,朝我重重抛下一句:“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人已踏着足下的祥云,一路疾行,直奔天际的宫阙飞去。
眼前,依旧是云锁重楼,雾罩玉宇,一眼望不到尽处的殿室比比相接。森严肃穆的宫阙深处,不时有金色的凤凰与长腿的仙鹤盘旋飞过,仙乐阵阵,此情此景,明明何其陌生,又何其眼熟不过。
不过片刻,那位传话的天将已然凌空而落,高声向着面前诸人念道:“帝尊有谕,三界中他只认得一位青痕,是他才刚收下不久的义女青痕,除此人外,他一概不见!”
我登时拉下小脸,一双眼眸瞪得溜圆,满心不乐意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明明是又要占青痕的便宜呢。
莫颜早就在旁勃然大怒,上前一大步,长臂猛地再一挥出,硬是在我面前画了一道透明的结界,似是担心我直接应了,即刻随了那人而去。
那几位白衣天将也明显有些心虚,一个个再面面相觑了片刻,低头只当瞧不见莫颜脸上的冷意,一时间,竟没有一人敢再上前接腔。
左右的熏风吹着我的发丝与衣衫,我默然立在彼处,握紧自个小小的手心,踮起双足,翘首望向远处的宝殿。
其中一位天将偷**一眼莫颜的神色,这才压低了嗓音,一连咳嗽了数声,才低低再道:“咳咳咳,我说这一位,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帝尊还等着我等去回话呢。”
我骨碌碌转下眼眸,歪头朝那人脆生生地应道:“我去呢。”
一面说,一面扭头瞧向自个身后的莫颜,这一刻,他的长身绷得笔直,满脸的煞气,满眼的戾色,不过是眨眼间就仿似变了一个人。
我歪头歪脑地踱步过去,一路迈着碎步走至他跟前,背对着那些天将,弯下小小的腰身,一面朝他涎下小脸笑着,一面怪模怪样地同他低低耳语道:“青痕并不笨呢。”
他顿时被我逗乐,低头再瞧了我片刻,这才张开一只大掌,缓缓收了面前的那道结界。
我旋即收了笑颜,绷紧一张小小的面庞,也不管那些面目尴尬的天将们,强忍着自个身下的移步之痛,摇摇晃晃地沿着那条凌空飞架的云阶,径直往上。
才行了不过数百步,面前已宛如走进一处金碧辉煌、花团锦簇的迷宫,触目所及,无不是满目锦绣满眼堂皇。
五彩斑斓的各色花树,映着树下雪白如玉的长阶、广场与甬道,不时有身着彩衣的仙娥自我身边轻步经过,待瞧见那些天将身后的我,一个个面露异色,再掩面而笑。
漫天的落花拂满了人的发丝与足下,一朵一朵,或浓或淡,将面前那条本由白玉铺就的甬道妆点成一条迤逦而上的彩带。
一弯半月形状的水泊之前,几棵颜色稍浅淡些的花树下,一道白色身影正凭栏而坐。执了一壶玉液,间或仰头饮一口,再回过一张面庞,笑意盈盈,一脸懒散地低头瞧着正拾阶而上的我。
竟果真是玉帝帝尊呢。
不等我走近最后一级白玉长阶,即掷下手中的玉壶,朝那些战战兢兢的天将轻轻挥一下衣袖。眼见那些人已然走远,这才朝我挑起入鬓的长眉,含笑应道:“这一位,莫不就是本尊新收的义女青痕?”
“哈哈哈……”
一面纵声大笑,一面已长身而起,白衣似雪,玉立在缤纷而下的落花间,似有无限的快意与胜意。
我只当充耳不闻,悄悄屏住气息,握紧一双小小的拳头,只顾探头探脑地往四下窥去。
他大笑不止,一面朝我招手,一面笑道:“你这个小妖孽,着实是天地间罕有,见了本尊非但不拜,还只顾忙着四处找人!”
“啧啧啧,我着实是同情某人,哈哈哈!”
“你放一百个心,本尊的凌霄殿内,此刻并没有你所担心撞见的人,她另有她的瑶池,此处向来只是我一人的居所。”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抬起小脸,冲他吐一下小舌,歪头随他一起格格笑着。
“我说青痕今日来找我何事啊?”
“帝尊——”
“咦,你才刚叫本尊什么?”
我顿时有些计较地黑下一张小脸,扭头佯作是去瞧他身后的那些花树,左瞧右瞧地瞧了半日,就是不应。
第十四章 春雨花落
天上,果然又见云舒云卷。
天门外,我只当瞧不见十步之遥处的莫颜,踏着一朵小小的筋斗云,缓缓自他和那些黑衣冥将的面前绕过。
莫颜似是一早就已经猜到结果,待我经过他身侧之时,只沉声向我问道:“要不要我送青痕一程?”
我理也不理,绷着一张小脸,埋身在身下的云朵间,默然往下界一点一点慢腾腾地堕去。
“帝尊——”
“怎么?”
“你可以为青痕改了功德簿么?”
“哦?”
“这么说,青痕今日就是专为此事而来?”
“鲤鱼精,不是我不肯帮你,说实话,我心内也确实喜爱你这只小妖精,否则也不会轻易应下要收你为义女。”
“不过,这功德簿也并非你想改就可以改,一来,三界中我无以服众是小,二来,就凭那一位的性子,他若一早可以为你续命,我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瞧见他为你徇私。”
“你瞧,并非是我不肯帮你,只因所有问题症结并非在我凌霄殿这儿,而是在冥帝帝尊那儿,就看他肯不肯为你破一次例了。”
“他若不肯徇私,就以你的修为,我凌霄殿的功德簿上再为你记得天高了去,他不认也没有用哇!”
“你说可是?”
“不过,我说鲤鱼精,我看他也确实对你有意,否则,也断不会劳师动众,让那么一大帮子人整日跟着你。就连我看了,都觉得匪夷所思,他冥帝何时也变得如此有情有义起来了?!”
“啧啧啧,着实是令人惊叹啊!”
“其实,那一次在流岚洞我就不应该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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