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到了後来,我竟然连自己也保护不了,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保护阿绝。到後来,还是阿绝到了7…11找不到我,店员告诉他我被一群人架走了,他才在巷子里发现全身是伤且曲靠在墙上的我。
当我抬头时,只看见他脸色发青的蹲在我面前,说要是店员没告诉他,那我会怎麽样。只是,我连半句话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自己没用的彻底。
「你怎麽了?怎麽不说话?痛到说不出话吗?」像是发觉了我的沉默,阿绝寻问的声音似乎渗杂了些著急。
我听著他的问话声,眼泪终究不听始唤的往下掉。我好恨,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没用,恨自己为何每次都要阿绝来救我?为何每次都没用的躲进他怀里哭,只会给他惹麻烦?我恨哪……
「你不要哭,他们对你做了什麽是不是?」看到我哭,他更是著急的拨开我额前的浏海,开始检查我全身上下是不是除了瘀青,或是还有什麽更严重的伤害。
「没有……我只是好讨厌自己,我明明是男孩子,却没有办法还手,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我抓住他的手,然後整个人往他身上扑,结果等那反作用力撞在瘀青上时,眼泪掉得更是厉害,这时我才知道我这人根本就是个彻底的白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又不是生来就会打架的,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会打架……」他索性坐了下来,静静的搂著我,身上的气息却温柔万分。有时我常会有一种错觉,总以为这样的温柔才是阿绝最真实的面貌。
後来我还是去住了阿绝家,因为如果我全身是伤的回去,大概又免不了一阵责备和追问了。
只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隔天回家时身上、脸上的伤还在,妈看到时差点昏倒,爸则是气的马上带我去医院检查。原本爸气得要到学校问个清楚,但在我极力的哀求下,他最後还是将这事压在心底,只警告绝对没有下一次。
从来之後方裴之也没来围过我,所以一直以为他揍完我一次後,应该就消气了。可是今天和阿绝一到学校,便看见了布告栏上的照片,然後照片上的事实却又告诉我:我又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我太天真,而且天真得可笑。
48。
那一张张拍得栩栩如生的照片,彷佛是在拍偶像剧一样。由左而右,场景由捷运车上的强吻逐渐改变场景,就连最後在小巷里亲密互拥的动作,也是那麽的清楚。不禁让我心里一凉,原来在捷运的那一天,我们就被跟拍了,而且还是被一个拍摄技术一流的人跟拍了。
那张张照片,面容万分清晰,有如是站在我们身旁拍摄似的,证据确著,我和阿绝想赖也赖不掉。
「那是什麽啊……好恶心哦……」
「就是啊,学生会长和副会长是同性恋?」自由 自 在
「你看,他们居然还搂在一起接吻!恶!」
「对啊……根本就是变态、败坏校誉!这种照片是谁贴的呀?」
「我们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他们!恶……」
我呆在布告栏前,刹时彷佛时间都停止、静空了,就连那些不堪入耳、荡入心里的话,也逐渐消去般的安静。只觉得有一股寒意和莫名的恐惧从心底直涌上来,让我忍不住地全身发起颤来。
每次和阿绝道别回家後,我常在回家的路上想,如果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感情摊在阳光底下就好了;我常在想,不就是我们的性别刚好一样而已,为何这样就不能在一起?我常在想,万一哪天爸和妈知道了,那会怎麽办?
以前纵使我想到心都发酸的难过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然而今天这短短的一瞬间,却让我解开了心里所有的疑惑。
因为人类都是可笑的,总是将和自己习性不同的人当成“异类”。记得以前国文课时,老师曾过说一个故事。
有一个国家的人民喝了城里的井水,结果全都疯了,後来只有国王没喝井水,只有他是正常的。但是在那些疯了的人眼里,唯一正常的国王才是疯了。所以他们想尽办法逼国王喝井水,到了最後国王也疯了,所以全国的人都是正常的。
因为在疯子的世界里,“正常”的人才是所谓的“不正常”。所以我得到了一个结论:因为这世界异性相爱多过於同性,所以就显得我们的感情是那麽的鄙陋、那麽的不堪,然而这是多麽的可笑呢?
或许这麽比喻不怎麽恰当,但我只觉得我能明白那国王被逼喝井水时的心情。因为他明明没疯,却被当成疯子。因为我们明明只是相爱,却被当成异类看待。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我和阿绝做错了什麽,为何要遭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不公平的视线以及难堪的话语?
「尘,快跑!」自由 自 在
在我仍静空於自己的世界里时,阿绝的声音忽然自耳边扬起,接著身体猛然被人往右扯了过去。回神後我才发现我正被他拖著跑、拖著跑、拖著跑……想到这三个字、想到我们现在的动作,心里却异样的发痛、觉得莫名的可笑。
我们要跑、我们是不对的,我们要跑、我们是不对的!边跑,心里却不停的浮现出这两句话──我们要跑,因为我们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我们的感情不如男女之情纯洁,是肮脏的、是污秽的!
多麽的可悲呀,我们的感情,就只因同是同性相恋,所以就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如。
後来我们怎麽被抓回去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我和阿绝站在学务处里被厉声质问到一半时,我突然整个身体给人往後扳转,接著莫名的巴掌往我脸颊拍了过来。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地上摔,摔得一身狼狈。
半边脸颊火辣得发痛,脑袋也痛苦的发晕。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爸正被老师和教官死命的拉往一旁。倒是阿绝的父亲什麽话也没说的,就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这出可笑的闹剧。
没人过来扶我,我坐在地上望著站在不远处的阿绝,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大概是刚才那一巴掌扇得太用力。虽然学务处里一片的吵杂混乱,然而我的心却奇异的安定。因为他也在看我,我们至今还能相望,就让我安心得想哭。
为何阿绝不过来扶我?我知道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就算到了这种场面,扬季绝依旧是扬季绝,总是知道什麽时侯该做什麽事。假如他过来扶我,那我回家後肯定不只一巴掌那麽简单了。
学务处外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一双双充满好期的眼神以及一双双鄙视的眼神。爸仍是涨红著脸的放声破口大骂,後来其中一个教官将我拉了起来,问我们那中廊上的照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无奈的扯了个笑,还能是怎麽回事,教官还真会装傻。才想开口,打算把所有事都扛下来时,阿绝却早我一步先开了口。
「不关他的事,是我强迫他的,要记过就记我、要退学就退我,和步同学一点关系也没有。」他面无表情的说著,语气是如此平顺,听在我心里却是如此的剌耳。
步同学。
我听到这三个字险些喷笑出来,认识他这麽久,我从来没听过他喊我“步同学”过。为何我总是慢他一步呢?为何我总是没来得及保护他,反倒被他保护了呢?
“啪!”
阿绝才说完,他父亲便狠狠的往他脸上打去。那拍击声听在我耳里分外清楚,那印留在脸颊上的五指红印也格外清晰。像是在告诉我们,这就是我们相爱的後果。
那时我突然明白,我们的爱情就像一种慢性毒药一般。刚开始时没感觉,直到药量愈加愈重,到了不能舍弃的地步时,才慢慢露出它的原貌,欲将人折磨至死方休。
「扬先生!」在场的教官被这突来的举动吓到了,全都震惊的看著阿绝的父亲。大概是阿绝的父亲一身优雅的贵族气息,看起来不像是会打小孩的人一样。
「方教官、步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扬某不才,教出了这麽一个寡不知耻的儿子。既然小犬坚持扛起所有的事,那麽就请学校给予退学证明吧。至於小犬往後的学校,扬某自有打算,还有劳方教官了。」那张酷似阿绝的面容,挂著温和的笑容,然而眼神却是冷得吓人。
後来我是怎麽回去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早晨整个人过得浑浑湂湂的,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根本让我来不及思考。
回到家後,妈也闻讯赶了回来,我才一踏进门她便哭得伤心欲绝的朝我扑抱了过来。虽然没有肢体上的责备,却让我更加的难过。因为她的责备,是心灵上的责备。每哭一声、每哽咽一声,我的心就揪得越紧、揪得越加发疼。
爸本来打算把我锁死在房里的,後来在妈的极力反对下,爸只严厉的警告著我,要我别跟扬季绝那种思想有问题的人往来。我听到他这麽说时,真想告诉他:是你儿子先跟人家告白的,所以如果阿绝思想有问题,那我也绝不是什麽正常人!
这一晚,阿绝的手机打不通,这是从寒假後我们第一次睡前没有通电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眠,心里一直在想,拍那些照片的人究竟是谁,究竟是我的仇人还是阿绝的敌家?我还在这麽想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我错愕的接起电话,心里只想得幸好将手机转成无声震动了,否则现在爸一定会火大的冲进房,连我的手机也摔掉。
「喂?」
我整个人里进棉被里压低音量,只希望这通电话是阿绝打来的。
『老婆吗……』自由 自 在
「嗯,你在哪?没事吧?」我听著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只觉得那声音像是十分疲倦般的,我想,阿绝回家後肯定没我这麽好过。
『你能出来吗?我想看你……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拉开棉被望了望墙上的挂钟,3:45。爸应该睡了吧?
「你在哪?」
『我在你家楼下……能下来吗?』
在这个时侯,我才明白了“爱情真伟大”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我答应了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偷偷摸摸的开了门。而当我走出家门往楼下狂奔时,心里却莫名的高兴。
下了楼,什麽都还没说我便直往阿绝身上扑去。然而令我讶异的,是阿绝的身上和脸上连半点瘀青也没有。
「你爸没打你?」我拉著他往附近的巷子走去,走到路灯下时还不安的拉著他左看右瞧的,才发现他身上真是连半点伤也没有。
「嗯。」他闷哼了一声後,便将我整个人往怀里带,紧紧的拥著。
「他们今天正式离婚了,今天我才晓的我这个儿子的用处,那就是他们离婚最大的藉口。」他边说边笑著,然而那话声里的讽意却是十足的明显。
我看著他,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什麽。然而阿绝对於父母的离异,似乎没有太大的意见和打击,说完後便又将话题转向了别处。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就连在天空转为深蓝要破晓时,都不想分离。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分离,那天早上他便让他父亲带下了台南。而阿绝那一下台南,离开了台北的土地後,我才晓得,我已经不能没有他。他不在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失眠,仅管有著电话联系,然而心却仍没因此而放下。
「我要去台南找你。」
『不行,你要上课。』
「上什麽课……每天去都给人指指点点的……」我躲在棉被里难过的说著,只觉得如果再不见阿绝,我真的会疯掉。
『台北到台南就算是自强号也要坐很久,你爸知道会打死你的。』
「我不管……我要看你、我要看你……我好想你!」说著说著,又哽咽了起来。我已经两个多礼拜没看到他了,每天去学校又要给人议论不休的,再这麽过下去我真的会发疯。就算没发疯,也一定会忍不住自杀的。
那一晚,在他的坚决反对下,我还是摸出了门,到了火车站下了台南。然而却怎麽也没想到,下了台南,竟是一场恶梦的开始,一场美梦的结束。
49。
凌晨四点四十几分,我第一次踏上台南的土地。才下火车,那不同於台北的清新空气,便往我扑来。虽然坐火车的时间很漫长,但每前进一站,我的心便更为兴奋。因为,我就快能见到阿绝了,就快见到那个能让我舍弃一切的人了。
当我出了後站时,落入眼底的是停在昏黄路灯下的三、两台计程车,和一眼望去一片漆黑寂静的大学路。不知为何,我格外的喜欢这个景色。没有喧闹的车马人声,安静得宛如世外桃园般。
凌晨的台南市,安静得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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