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贝撇嘴:“煽情也比悲情好吧。”
我靠,至于那么悲惨吗?
我还是没有过去道别,其实我想的很明白,道别什么的,对张辰来说根本没用,若说道别,他去国外手术那年,就已算是再见,只不过是我纠缠不休,让他不胜其烦罢了。
正式说再见,实在有些画蛇添足。
我只往十八号桌看了一眼,张辰三人聊的很开心,场子里的人也都玩的很开心。
这样挺好的,我不必再去添那么一脚。
按照习惯从后门离开酒吧的时候,我面无表情,或许这么做在别人看来很酷很帅,然而也只有当事人才会觉得,有无限心酸。
回去以后,什么都没干,蒙头就睡,正香的时候,被茶贝从床上抓起来,非说要出去玩,我迷迷糊糊的看了床头的闹钟,都已经凌晨一点了:“玩什么啊,困都困死了。”
茶贝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我,拉开我的被子,抓起我的衣服就往头上套,这么一折腾,一点困意也没有了。
被拉到大街上的时候,我呵欠连篇的问茶贝:“去哪儿玩啊?”
茶贝抓着我的脖子,特别严肃的说:“叶飞,你听好了,我们去喝酒,有什么不开心的,喝完酒就忘掉,以后开开心心的活,别萎靡不振的。”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开心不开心的?”
茶贝双目暴凸,抓着我脖子的手直接改成掐:“叶飞,张辰走了你伤心,我知道,别瞒着,我陪你去喝酒,别不识好歹!”
我就这么被拖着去茶贝朋友的酒吧喝酒。
其实我想说我不伤心,我还想说以后绝对会过的很开心,但是我很怀疑他是否相信。除了那种空空荡荡,无法填补的感觉以外,我并没太多痛苦的感觉。
也可能是过去伤感的够了,把张辰的离开想的过于可怕和急促,真正到了面对的时候,反而并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无力感厚重而已。
到了茶贝朋友的吧,我还没眨眼,面前就蹲上八瓶啤酒,我等着眼前的酒瓶,咋舌的问他:“钱你掏?”
茶贝豪气万千:“当然是你。”
我靠,我可真他妈的贱啊。
半夜起来,我确实也有点口渴,我先灌了一瓶下肚,冷的我直想打颤,还没等我缓缓,茶贝一巴掌使劲拍我背上,差点没把刚下肚的啤酒给喷出来。
茶贝说:“张辰他是十二点半走的,临走前还问了一声怎么没见你过来。”
我被啤酒冷透的胃突然翻滚起来,我不清楚这种生理反应到底意味着什么。
茶贝见我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秦云实也问呢,我说你走了,他们都觉的挺不可思议的。”
我嘿笑一下:“可不是么,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抓住这最后一天大闹天宫是不是?”
“……”
“你们肯定也没少做防范,是不是?”
“……”
“我他妈就是想让你们白忙乎。”
“……”
说话间,四瓶啤酒已经下了我的肚子,酒吧里暖气开的很足,酒从食管下去的时候,还是那么冷。
“张辰走前有句话让我转告给你。”
我竖起耳朵,手里的酒却没停下来。
“他说:‘卫阳挺好的,让叶飞好好珍惜’。”
我操他大爷!
但我没怒出来,只是勾着嘴巴笑,酒杯放下,把烟点上,对茶贝说:“他说的可真好。”
张辰说我总是知道怎么伤他的心,其实怎么伤我,他也挺在行的。
我本来,确实,绝对,肯定很平静的,真的,我连回去睡觉的时候,都是麻木的,没觉得天崩地裂之类的,但这会儿……他妈的,我怎么就这么想哭啊。
我夹着烟的那只手,差点变成了掐,但我还是忍着,没表现出来我发现现在我的自控能力简直成呈一次函数上升。
茶贝见我还是很平静,反而更不放心,“以后都见不到了,你什么也别想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把手上的烟抽完,又灌了半瓶酒,才笑着对茶贝说:“张辰是什么人?”我点着桌子说:“普通人。”
茶贝把嘴巴闭紧,看着我。
“他张辰有什么本事?至于我为了他寻死觅活么?不至于。张辰太看的起自己,”我笑,“我喜欢谁,珍惜谁,用得着他指点么?”
我还想说“他张辰算个屁”,被茶贝截了话头,“叶飞,你别激动啊。”
我激动?我不激动。
我干嘛要激动,我挺平静的,张辰走了,我也算解脱了,高兴还来及,你要非说我激动,那我这也是高兴的激动,话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新点了一根烟,冷笑:“我不激动,你放心,真的。”
估计要不了多久,茶贝的口头禅我也该学会了。
真的,真的,假的也可以说成真的,人嘴两张皮,超出人的想象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十四章 生活总要继续(1)
张辰走后,离开学也差不了几天,马啸东返校后,知道张辰已经走了,也没怎么表示惊奇,跟茶贝一样,他也特喜欢放马后炮:“我给你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张辰肯定不到三月就走。”
我嘿嘿冷笑,懒得理睬他,关于张辰,再说些什么,都觉得很无聊的样子,那天和茶贝喝酒到几点我记不大清楚,只是后来被茶贝扶着摇摇晃晃走出去的时候,街道上路灯昏黄,那是我从来不注意的细节,结果那天看见眼里却特别末路英雄的味道,觉得自己好像很悲壮似的。
我抓着茶贝的肩膀,冲着冷空气大声的嚎叫:“我开心,我他妈的特开心。”
我叫的精疲力竭,汗流浃背,连眼睛里都热的冒汗,一直到茶贝上来捂住我的嘴,他拍拍我,低声安慰:“都过去了,叶飞,都过去了,真的。”
都过去了,这话说的很好,生活总要继续。
开学后除了要上一个月的课意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做毕业设计别的专业大四学年几乎没有课除了我们专业课程安排的相当之变态。
我选的导师非常年轻,而且待人温和细心,只是课题有些老旧,都是上一届做过的课题,我和马啸东出于偷懒的心理,一起选择了这个导师。
大学生活至此已经所剩不多,我对此也并为有太多的留恋,也只是有些麻木的按照导师布置下来的期限和作业,按时完成,然后等待下一阶段的布置很机械化的东西,我也不过是按照程序,以及从上一届师兄那里收集来的东西,依葫芦画瓢而已。
马啸东嘲笑我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
倒也并非如此,只是我不愿在停留于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大学四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长了。
大四上半期的时候,导员曾经劝导我考研,我选择了放弃,汲取知识的过程于我来说非常痛苦,我也并非真正意义上那种热爱学习之人,我没有继续读书的志向,高收入亦非我所向往。
大四下半学期快速的滑过,顺利完成了毕业答辩的当天晚上,庞大的聚餐活动在校外展开,走到哪里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我平时于学校交际并不太广泛,只是那位在德克士打工的前男友,性格随和宽容,不计前嫌请我去吃过一次散伙饭,甚至于高卫阳都没有联系我。
自从那天以后,我在学校里很少再碰见高卫阳,就算是无意碰见,也不过笑笑就走过而已,我跟高卫阳之间那种藕断丝连的关系,已经断了,这是一件好事,只是在马啸东和茶贝看来,我其实不必做得那么伤人。
我只说觉得自己并没做到伤人的地步,只不过将话说的格外明白。
茶贝冷笑:“是不伤人,上了床,第二天就把人甩了,还拜托别人转达个谢谢,用完就扔,是不伤人,可不就是不伤人嘛。”
“人都是要面子的。”马啸东说。
我知道,可是面子给了,里子早晚也得给足,我还不想做亏本生意。
断了就断了,对于谁来说都少了麻烦。
快刀斩乱麻,痛快。
痛快,又痛又快。
马啸东认识的人却不少,总有排不完的散伙饭,钱包里的红色大票,哗啦啦的流淌,没要三天,就面有菜色。
吃完饭的毕业生,于深夜在校内奔跑,于女生寝室楼下狂呼呐喊,表白示爱,于学校的大理石栅栏边刻自己的名字,于深夜里被校园110开着电瓶车四处围追堵截。
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可爱。
对我来说,似乎太过遥远,没有什么分量。
我不大想将自己这种激情冷却的态度,归结于张辰的作用或许多少有那么一点原因,然而生活总要继续,总要继续的。
联系到实际总是件痛苦的事情。
我晚上照例还是去刹目打工,偶尔秦云实也回来看看,十八号桌已不再是保留座位,他每次都是在吧台上面坐着,从不喝酒,只要矿泉水,或其它不含酒精的饮料。
我端盘子的空隙,偶尔跟秦云实聊聊,从来不主动提及张辰,有时是谈论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据说进展越来越坏,秦云实的父母对此反应强烈。
更加遗憾的是,那个女人在他父母施加的压力下同意分手,没过多久,意外出车祸去世了。
秦云实因此一直十分消沉,这件事情发生在我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那天晚上我刚进刹目的时候,秦云实主动叫我,他说:“能跟你聊聊么?”
我跟茶贝请了假,我要了啤酒,即使悲伤至此,他依旧没有选择借酒浇愁,他要了矿泉水,冰的,半晌才开口:“她去世了。”
那一刻,我以为他口中的“她”是“他”,我以为他说的是张辰去世了。
但下一刻,秦云实的眼泪已经掉下来,哭的像个孩子:“苏云今天早上去世了,车祸。”
他两手交握,将额头抵在上面,哭的非常压抑,近乎抽搐,眼泪掉在吧台的台面上,聚成小小的一滩,痛不欲生。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昨天我还打电话给她,她说会坚强的活下去。”
“她还有个八岁的孩子。”
“她说很爱我,不能耽误我。”
“她那么善良,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的女人。”
我坐在他身边,或许我能感同身受,毕竟我也失去了张辰,或许也是永远的失去,然而我很平静,这件事情并没能引起我的悲伤,反而让我觉得更加麻木,我终于意识到茶贝所说的那句话,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道理。
没有真情,因为真情无法长久。
既然没有真的,那么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我只问了秦云实一句话:“我不明白你对我说这些事情的原因。”
秦云实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他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对你说才是对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对苏云的去世也不置一词,秦云实所需要的并非安慰,他需要一个听众罢了,换成是别人,也并无所谓,只是他正好选中了我而已。
直到我完成毕业答辩的那天,秦云实依旧沉浸在失去苏云的痛苦里,即使他强制自己向前看,但是对于一个人生中并未遇到过太多坎坷的人来说,生死的打击,是史无前例沉重的。
当然,我并不是说,他应该迅速的好起来,抛弃伤痛,再去选择另外一个人,我只是想说,用情太深,果然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拍毕业照的前一天,每人发了一件T恤衫,上面有印着学校和院系的名字,第二天拍完合照以后,所有人抱着T恤四处找人签名,上面五颜六色的一大片,叠起来,作为第一件行李放进去,这是是一种形式,我甚至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真的将这件T恤做为记忆保存下来。
学校还提供学士服供拍照留念,五块钱一次,依然很走俏,马啸东虽然瘦,倒也不至于我这么夸张,我们两个穿着学士服好像空旷行走的麻袋,在胶片上留下傻兮兮的笑容,在多年以后,我重新拿起来看,身边的那个人,握着我的手,指着搂着我脖子的马啸东说:“你知道吗,我嫉妒这个人。”
多年以后的我笑笑,将相片收起来,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笑的那么虚假。
或许他知道,只是他付之一笑,不多言辞。
第二十四章 生活总要继续(2)
七月一日之前,我们必须离校,六月二十九号那天,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车票是七月一号的,我把行李堆在自己住的那间房子里,晚上照常去刹目上班,茶贝曾提议搞个小小的仪式,说来分别在即,也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见面,说起来,还乱伤感一番,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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