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凭箱中的金锭,开封府竟然无法指证牟宝根!!!
结案
开封府从牟家集搜出的五个沉甸甸的箱子都是锁着的,公堂上当场砸开,却只有三箱是金锭,有大有小,剩下的两箱则是珠玉绫罗。然而剖开这些金锭,却只见其色金黄,十足赤金之相,竟无一毫掺假痕迹!
这一下那牟宝根却不干了,口口声声说开封府诬陷好人,大堂门口聚集的一些牟家集的村民,看到此景后马上就呼喊大骂着要上堂抢人,牟宝根更是当场咆哮公堂,态度嚣张至极,竟扬言说要上京告御状,摘了包大人的乌纱帽,被包大人当堂喝止,打了十几大板,气焰才稍平了些,只是嘴里还是咕咕哝哝的乱骂,只是一些定不放过开封府之类的话。
包大人在前堂审讯,庞昱在后堂气的跳脚:这个牟宝根简直太狂妄了!虽然当时在地道里看不分明,但他绝对肯定那密室里的箱子决不止五口!看来这个牟宝根本来就老奸巨滑,接到康定邦报信后更是早就有了防备,说不定早早把那些掺了白银的假金锭通过地道运至别处,只留下密室里的真金锭来等着展昭他们搜查,到时候好倒打一耙,反咬开封府一口!说不定那些牟家村的村民也是他或者他的同伙煽动来的!这条计可真毒啊,一来洗脱了自己的嫌疑,二来还能败坏开封府名誉说他们冤枉好人,三来还可以给同伙留出足够的时间逃匿,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牟宝根啊!!!
不止庞昱,实际上公堂上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包大人脸黑看不出来,展昭却已经怒目圆瞪,脸色铁青,连公孙先生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眼看审讯毫无进展,包大人只好暂时退堂,命展昭将牟宝根押进大牢。
“我是冤枉的!狗官,你这狗官,老子是冤枉的!!!”
眼看牟宝根被展昭提走的时候还在口不择言的叫骂,包大人头疼的挥了挥手,命堂下的衙役抬走五箱金珠,与公孙先生一起退了堂,进入开封府后衙的书房商议对策。
展昭匆匆从大牢回来时,包大人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公孙先生坐在一旁愁眉紧锁,却也是一筹莫展。
“大人!”展昭见此情此景,忍不住大声道:“依属下之见,将这牟宝根关进大牢,严刑拷打,便也不愁他不招!”
“胡闹!”包大人倏然转身,怒视展昭:“断案审案,总以人证物证为先,岂可一味拷打逼供?不说无辜之人禁不起折磨,每每屈打成招,就算人犯真的有罪,又如何令他心服?更不必提刑求伤身,万一犯人熬刑不过,一命呜呼,又要本府如何交待!”
“……属下一时气急,口无遮拦,属下知错了。”展昭自知失言,忙拱手赔礼。
包大人看了看展昭,长叹一声:“展护卫,本府知道你也是挂心案情,这个牟宝根,委实狡猾之至!若不能从中找出破绽,便也只好按展护卫你说的严刑逼供了。只是眼下无法找出牟宝根制造假金的证据,若只论他将李县令沉塘这一条,他又一口咬死李县令与慧娘偷情在先,更有一群心腹作证,如此一来便是最重也只得刺配流放,实在不足以惩恶!况且如今门外村民聚集,一着不慎,引发民怨,则……唉!”
这倒是没错。庞昱站在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大宋朝虽然并未规定官员审案不许动用刑法,但官员若是真把犯人打死了是要负责任的,轻一点的降职,严重的话就要丢官。况且包大人清廉正直,办案讲求证据,也不十分赞成严刑逼供。庞昱倒是很欣赏他这一点,疑罪从无,有本事就去搞个铁证如山啊!严刑逼供算什么本事!
可是如今这个牟宝根,却相当棘手!若证明不了金锭是假的,真要治他的罪,也套不上律法的任意一条!说他谋害李县令?人家那是按族规行事哩!就算真要判,重了也不过刺配流放,实在便宜了他!你说人家私藏金银?牟家集堂堂一个大族,哪能没有点储备防着荒年天灾的?况且这是人家的正当收入,牟家集名下赌场钱庄药铺,田亩地庄更是不计其数,五年还赚不来三箱金锭两箱珠宝?你说人家挖地道,大宋刑律哪条规定不许挖地道啦?再说人家这是防备兵荒马乱,防备仇人找上门来呢,你管得着!
等等,还有一条呢?牟宝根私自种植罂粟,炼制鸦片,按贩卖毒品罪总可以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吧?拜托,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好不好?这大宋朝连“毒品”这个概念都没有,更没有规定不许种植罂粟,你按哪条治他的罪?!
漏洞,这就是漏洞。庞昱叹一口气,突然觉得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法律诚然威严公正,然而终究是人类制定出来的,如果凭人类的智慧无法想出一个同样凭人类智慧无法破解的谜题,又怎能制定出凭人类智慧无法找出漏洞的法律?无论现代古代,状况总是相似的,就算在二十一世纪,这种钻法律漏洞的例子不是也层出不穷吗?像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同性性侵犯,还有婚内强奸,家庭暴力,不都是法律存在漏洞的表现吗?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无奈。事实明明摆在面前,他做的事情明明不可饶恕,可是你偏偏无法找出相对应的法律来惩戒他。诚然,江湖或者帮派可以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来解决,可是司法机构永远不可能那样做,即使这里是古代。因为这里是开封府,因为这里的府尹是包大人。
可是,难道就这样放过这个牟宝根?庞昱不甘心。就算自己容忍这样做,展昭也不会容忍,就算展昭容忍,包大人也不会容忍,就算包大人容忍,死去的李县令在天之灵,蒙受不白之冤的慧娘,还有那些被鸦片毒害的人们也不会容忍!
决不能,决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庞昱想着,开口问公孙先生:“公孙先生,牟家集的那些金锭确实是真的吗?”
公孙先生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道:“学生无能,委实看不出真假。那金锭内无白点,火烧不变,十足赤金之相。然则细细算来,牟家集虽有无数产业,要在五年内累积起三箱金锭和两箱珠玉,却也十分勉强……”
“那就封铺子查帐,找出疑点来啊!”庞昱看到一线希望,兴奋道。
公孙先生尚未答话,展昭已苦笑道:“小侯爷天真了,牟家集名下各类产业数以百计,若全部封铺子查帐,恐怕一年半载也毫无进展!况且诸如赌场之类,黑账暗帐颇多,甚至有些收入根本就不入账,真要查起来,耗费人力物力无数,尚不见的能找到疑点!”
也对。庞昱沮丧,经济案总是最难取证的,现代还好说,毕竟都用电脑查帐,最短一个月便可出结果,就算是要反复查证的什么超级大案也不过半年,哪像这古代,账本全是货真价实的手写不说,又没有阿拉伯数字,看起来麻烦透顶,真要查起来恐怕就是几年也搞不完。如果再加上展昭说的黑账暗帐,那可真是不得翻身了!这么说,这一条也不行了?
庞昱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在金锭上下功夫,便问道:“公孙先生,真的有往金锭里掺假又看不出破绽的方法吗?”
公孙先生长叹一声,道:“鉴别黄金,主在‘掂重量,看色泽,审音韵、折软硬’。普通掺假之人,多往黄金中掺铜末或黄铁石,此类假金用火一烧便可知真假。第二类掺假,则是向金中掺银,银不怕火,此类假金火烧也不可辨认。此时应将金锭剖开,若其中有白点,则是掺银无疑。但除此两种,却确实尚有一种方法,但不多见,只在古本上见过。此类掺假,乃向黄金中掺‘炉缸末’。炉缸末火烧不变,亦无白点,实难鉴别。炉缸末掺金虽难,但若制假者技艺超群,便可制得与真金毫无分别!以学生之见,要在如此之短时间内鉴出假金,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啊!”
不可能之事。庞昱低头,思索。此时此刻,他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永远没有可能性为零的事情,只是可能性大于系统溢出值(即系统认为等于零)罢了。这是他现代那个曾经是黑客如今却是网络警察的哥哥挂在口头上的名言,他听得烂熟于心。只要是人类想出来的诡计,就不会没有漏洞。只是有时候这个漏洞太小,还无法吸引别人的注意。
而这件案子,又有什么方法,可以破掉这个诡计?庞昱闭上眼睛,双手手指开始飞快地舞动交叠相击,在一潭死水似的空气中划出纤细诡异的弧线。这也是他那个哥哥的习惯,思考艰难高深问题时总会做出来的手势,是高中在澳洲当交换学生时养成的,回来后又传染给了他。自己记忆中黄金的鉴别方法决不止‘掂重量,看色泽,审音韵、折软硬’而已。黄金的化学性质不活泼,几乎跟所有氧化剂都不起反应,如果实在有极难鉴别的假金,一个究极的方法就是用硝酸、王水去点,这样除非假金中掺的是化学性质更加不活泼的铂等元素,否则皆会原形毕露。但是这大宋朝却没有这些东西!别说王水,就算是一些常用的酸类药品,也是非常稀有的东西。想用化学方法去鉴别假金,对不起,别想!
既然化学鉴别方法碰了壁,那么,物理呢?庞昱灵光顿显:黄金与其他物质不同的物理性质,除了熔点、密度、质量之外……就只有……
体积?
第二天开封府升堂重审牟宝根一案,而且是公审,门外人山人海,聚集了一帮看热闹的百姓。当然大多是牟家集的,但也有不少是卞京城百姓听说了牟宝根一伙人的鬼话,却不相信开封府的包青天包大人会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特地来看审案的。一时间,开封府大堂门口几乎比二十一世纪的明星演唱会现场还热闹,热闹到庞昱为了没抓住机会派人到门口卖票而后悔的捶胸顿足。
今日的开封府大堂与往日有些不同,公堂上赫然放着一口黑漆棺木,四周也尽是黑黑白白的灵幔,包括在堂下执棍的衙役都身裹缟素,明显一副要为李县令申冤的模样。牟宝根一身囚衣,跪在堂上,却是昂首挺胸,脸上全是嚣张气焰,更无一毫畏惧之色,正等着看开封府的笑话,只是明显的离那口棺材远远的。
包大人虽着官服,却也身披缟素,面黑似碳,向堂上“清正廉明”的大匾下一坐,确实不怒自威,令人心下先畏惧三分。牟宝根见如此光景,大概也是心虚,脸上神色才正常了几分。包大人先略略问了牟宝根几个问题,便拿起手旁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人犯牟宝根,你可知罪?!”
“老子没罪!”牟宝根一听“知罪”两个字,脖子一梗,叫道:“老子犯了什么罪?!”
“大胆刁民!”包大人的惊堂木又是“砰——”一声巨响,“你目无国法,竟敢向金中掺假,借机大发横财,事情败露,又借捉奸之名将微服私访之牟家集的李县令沉塘,并意图害死慧娘母子!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说你无罪?!”
“人证物证?在哪里?拿出来呀!”牟宝根跪在堂下,冷笑:“老子确实是沉了那个李步云,不过他可是先跟那个臭婊子通奸在先,什么朝廷命官,竟然偷偷摸摸的跟一个寡妇偷情,我呸!他就是我下令沉塘的,怎样?老子是按族规行事,可不管他是什么朝廷命官!”
“大胆人犯,还敢狡辩!”包大人怒喝,“传慧娘母子上堂!”
慧娘一身白衣,牵着鸣儿,悲悲切切的上堂,甫一跪下,已是泣不成声。包大人软语安慰,慧娘方振作精神,指着牟宝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说了个一清二楚,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句句控诉,字字血泪!
听了慧娘哭诉,围观百姓开始议论纷纷,牟宝根脸上微微变色,却仍是冷笑道:“哼,这贱人被我们当场捉奸,还好意思喊冤,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慧娘闻此言更是羞愤欲死,站起身就要触柱以表清白,被包大人喝止,命展昭送母子俩退堂,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牟宝根!你说慧娘与人通奸,本府却在他床下发现通往牟家集地道的入口,若事情真如你所说,为何代人捉奸时那奸夫不向地道逃窜?!被捉之后又为何不亮身分?当夜又为何要将鸣儿骗至你家?尸体又为何衣着整齐,发髻纹丝不乱?你一一老实道来!”
牟宝根胸有成竹,道:“小民掌管一族事务,消息灵通,早已发现慧娘与人通奸,当晚为了捉奸,特别布了圈套,那奸夫淫妇果然上当!地道口已经被人从中堵死,他又怎生逃窜?沉塘前特意给他理了理衣服头发,好让他死的漂亮些,又有何不可?你这狗官若说我犯罪,就拿出证据来,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大胆刁民!”包大人愈加恼怒,道:“本府只论你使用假金锭一条,就足够杀头之罪!”
“什么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