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死不了,暂时。」他很高兴,他竟然愿意护著他。昊说著,脸色却随著血液流失逐渐苍白。
「洒家不客气了!」执大刀准备出招。
「放马过来吧。」嘴上依然挂著一贯讽刺性的笑意。
一阵风掠过十二耳际,快的抓不住,带著他熟悉的气息。
一怔,没多久身後发出凄烈惨音,回首,他对上的是昊暴戾的红瞳,只剩杀意。
杀气惊动了林中鸟,做恶的血腥味更是将它们熏出,天幕被树影及飞鸟剪成一张眩丽的剪影。
「还有谁想上来找死?」昊大力喘息,浴血的困兽之斗做最後挣扎,方才汉子早已躺在地上,咽喉上还不断冒出潺潺鲜血,将身下黄土染成红褐色,睁大著眼,不瞑目,更无法理解已经受伤的徐离昊怎麽还有办法与他相斗。
是一刀毙命,快很准的瞄上致命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出十成十的威力了,费神费力却是速战速决的唯一方法。
一运上内力,体内血液循环流窜更是快速,力气一短一滴的快速外流。
眼界开始有些模糊发白,世界在转,连站稳都比平常费劲。
好呛的血腥味一直在口鼻萦绕,不小心呼吸的太大力便会呛的呕出几口鲜血,负伤的窘境,他多久没经历了?
都是他害的,看著昊负伤争斗,竟有一股莫名悲哀袭上心头,为什麽要救他?
他发现他天真的可以,竟可以忘记这是人吃人的世界,忘记人性的丑陋。
不感动吗?确实是有那麽一点感动,但他恨他的事实不会改变,他曾经在他身上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伤。
「老大!」老李难以致信的大喊!领导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十几年的老大,大夥一起嘻嘻闹闹的过往在此刻已成烟云,悲働的声泪俱下,匍伏著一把年纪的老骨头替老大阖上眼。
老大对他而言简直是再生父母,不然像他这样一把年纪的中年人谁想用他,他哪来的收入可以养他家老小,每每领赏金老大都会念在他家境困苦多给他一些…他那讲义气够朋友的老相好…如今…如今却随著这次出征落归尘土…。
老泪纵痕。
既为杀者…就必须生死无惧……
既为杀者就必须生死无惧……
既为杀者就必须生死无惧!
是,老大!俺替您报仇去了,咱们有缘地下黄泉相见!
「喝啊…!」拾起老大惯用的大刀,往徐离昊奔去。
「啧…送死的蝼蚁。」执剑,纵然受伤眼神依然孤傲,好像什麽事都在他掌控之中。
气力不断消逝却是不争的事实,连提剑都有那麽一点费力。
剑峰与刀锋相击,发出阵阵威武声响,一刀一剑互相往来,一挑一劈一砍一刺,持久的攻防战,不知是刻意不结束还是真的没力气。
两人身上布满汗水,男人与男人间的争斗。
大力喘息,脸色苍白的像白纸,只是单纯的呼吸却又呛出满口鲜血,痛苦的如同快窒息一般。
没时间了,要快点结束。
「老大!俺要替你报仇了!」趁著昊体力散尽不备,执大刀快速的朝他砍去,刀身入肉,顿时鲜血狂涌。
他砍向昊的胸。
老大…俺替您报仇了!
「徐离昊!」十二惶恐的大喊,杏眼瞠的像铜铃一般大,难以至信。
老李脸上挂著微笑,可却在下一刻鲜血自他嘴角淌倘冒出,滴落黄土,倒向地上。
原来在他砍到昊的那一刻,剑身却也埋入他腹中,穿过他的身体朝著他背後剩馀的兄弟们露出。
大夥噤的出不了声,这次出征是个错误,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老大死了,老李也死了,亲眼见识到徐离昊的利害与可怕谁还敢再出手,畏缩的连跑都软了腿。
「还有谁要找死?」低沉的嗓音自他喉中发出,脸色已是带青的白,声音威吓的问。
大夥连动都不敢动,还有人吓的尿失了裤子。
走向一群与木头同化脸色呆滞的人问:「你吗?还是你?谁还想找死?」被问到的人疯狂的摇头,他看的顺眼便会留他一命,看不顺眼则一刀毙命,他已经变成一头嗜血的魔物,杀上了瘾。
就算他看起来很虚弱也没人敢向他袭击。
「马给我。」他道。
幸运保住小命人呆愣,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耐著性子又道:「牵马给我。」
好不容易机伶会意的人赶忙牵了一匹骏马交付至他手上,手却颤抖难止。
昊走过的地方地上就拖著红痕,是用他的鲜血画出来的长长一笔朱红。
「为何如此…惊诧惶恐?」看著十二眼瞳,像是望进最深处一般。
「不值得…」因为我伤成这样不值得…
我这贱命不值得你救…为何不让我就这样死去?!
为什麽我连求死都不能?
虚伪!
虚伪!虚伪!虚伪!虚伪!虚伪!虚伪!虚伪!
掩住脸,其实他真正怕的却是…
仅存的真心也沦陷,最後遍体鳞伤才後悔…
不要对我太好!我会信以为真!
如果连心都给了,他还会剩什麽…?
他又要以怎样的信念活下去?!
从手中缝隙偷偷窥视,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他动摇游移的心,他的手颤的难以自持,耳边甚至清楚的听到他心脏急速跳动的旋律。
「呵…想什麽…我不过是不希望我的专属玩具被人毁掉。」看见十二恐惧的神情,好像他不该对他太好,惨忍的浇熄刚燃起的爱意,嘴上挂著自嘲的笑,死心的说著虚伪伤人的话语,那是他唯一的保护色,因为他怕亲口承认他的爱却得不到他所想的情。
「………………」双手无力的垂下,神色复杂的看著徐离昊自嘲的嘴透出伤人话语,是伤是憎是拧心的痛,却是松了口气。
可眼泪却不争气的滚滚落下,这明明是他所期待的答案,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连心都失去…可是为什麽却心痛的叫他难以承受…?吸吸通红的鼻子,洒脱的撇乾眼泪,他要自己相信心痛过後留下的会是坚决。
他是恨他的,永远。别上他的当,那是他的阴谋,恶魔不可能有心,不可能爱人,踏入陷阱受伤的会是他,不可以动摇,更不可以动心……他不断告诫自己。
将马绳交给十二,拉著十二上马,在他耳边低语:「你会骑马吧?」倚著十二,他已经没有力气了,用剩馀的力气踢马腹”驾”的一声马匹往前疾驶,剩馀的北方小花猫活口已像豆大般大小。
他撑不住了…。
过了林子是无际的荒原,他们已经远离刚刚那血红的杀场。
爹…你要来带我走了吗?
来向我复仇吗?
手牵著缰绳,十二还没答覆他会不会骑马的问题,昊已经倒在他身上,气息薄浅。
我要去见你了,见我曾经爱过的你。
对不起…十二,我不该那样对你,现在,我放你自由…你自由了…高兴吗?
「高兴吗……喀…自由还你了……。」一口鲜血吐在他背上,鼻腔内有十二秀发清新的味道可惜却染上腥味。
「你说什麽?我听不清楚!」他焦急,泫然欲泣。
有股说不出口的害怕,他耳边的鼻息越来越浅越来越难以查觉…
他会死吗?
他要死了吗?
不要…不要就这样死了…他都还没亲手报仇…
不要!他不要呀!
说话…你说话,快跟我说话呀!
骂我也好,嘲笑我也好,不要不动呀!
驭马疾驶,不敢也不能回头停下查看昊的状况,他要快点找大夫,到村落找大夫!
第八章
马蹄声哒哒,踏起一阵阵风沙,沿途落下艳红血迹,一场苏州游却成了生离死别。
「噫…!」拉紧缰绳,跨下马,将马随便系在乾竭已久的枯木上。搀扶庞大身躯,一步一步走入宁静村内,汗水沿著脸颊滴落,可以说几乎是用背的了。
徐离昊早已没了意识,唇无血色形如白蜡,倘若不是那些微虚弱的气息尚在,早被当成死人埋入黄土中了。
「撑著点…村落到了,马上、马上就会有大夫来帮你整治了!」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来人呀!快来帮忙呀!快帮我找个大夫,他受了重伤!」大声呐喊著,声音却有气无力分了岔,像鸭子低叫般难听的让人忍不住掩耳,无声的嘶吼。
村里难得来了旅客,一家老小感兴趣的全都凑到门外,叽叽喳喳的交耳讨论著,景况一时好不热闹。
「娘,你看!那个人流好多血呐,是不是快死了?」稚童无知的问。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妇人捂住小孩的嘴,向十二点头致歉。
十二笑著摇头,没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有股好大的无力感压著他,不能喘息。
心肠热的人自动出来引著他们到大夫的诊所,好心的关切询问。
「黄大夫,快点出来!有急诊呀,而且伤是不轻!」汉子急敲大夫诊所大门,浑厚的嗓音想彻四方。
「来了、来了!」
◆◇◆◇◆◇◆◇◆◇◆◇◆◇◆◇◆◇◆◇◆◇◆◇◆◇◆◇◆◇
为什麽都不理睬我?
为什麽都不来看我?
为什麽我从你眼中看到的是嫌恶?
是我不够乖吗?
爹…为什麽…告诉我为什麽可以吗?
深冷的静夜,月光皎洁,披著外袍偷偷来到茗茶居,他想见爹,他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爹了。纵然被告诫不能接近茗茶居,但亲情的思念却止不了。
对冻冷的手呼了几口气,秋夜凉意让他未缩身躯,他趁著总管不注意偷偷跑到茗茶居,谁都不能阻止他想见爹一面的心思。
蹲坐在矮树旁,等呀等,就是不见爹回来,到底还要等多久?
好冷…
手早已冻的通红。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些许狗鸣跟下人间私语窃窃。
哎哟,爹怎麽还不快回来?!他等的都快睡著了说!
正当他如斯抱怨时主宅附近终於发出步履声响,他看见一抹熟悉却又久未见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进茗茶居,想是又喝酒了。
小心翼翼的偷偷溜进茗茶居,门半掩,透著门缝他看见爹拉褟的倒在梨木桌上,他只能偷偷仰望,一但被发现他又要被赶回去了。
自从他十二岁生辰发生那件事之後他一直被禁止靠近茗茶居,这一年来爹他也没见过几眼,那件事他甚至还历历在目,不怕吗?怕,但那又如何,如果那样他可以被重视,可以被需要,再来几次又何彷?
被当作不存在一般,太难受了。
卿儿…你在哪里?
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呀……
你好自私,抛下我一个…
爹又在亵语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好伤心…好伤心……
听总管说娘是为了生下他才死的,所以爹不想见到我。
我的错吗?是我的错吗?
娘是怎样的人,长的什麽样子,是怎样的存在,他根本不知道,也无从得知,对他而言”娘”这个字只是个陌生的词。
不过听总管说,他跟娘长的像,尤其是那对眼。
爹躺在桌上一动也不动,发出阵阵沉稳的鼾声,睡著了吧。
无声无息的推门进去,动作极为轻巧,熟练的拿取被单轻轻盖在爹背上,宽大厚实却有些许哀愁的背影。
眷恋的将手轻轻搁在爹背上,那是多麽有安全感的地方。
一下下就好,让我暂时将自己遗忘在幸福中,他贪心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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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怎麽样?他怎麽样?!没大碍吧?」十二急切的问,方才大夫再诊间忙了许久,他却只能在外头著急等待,看著诊间的小徒弟不断忙里忙外,一下清水一下药罐的,白素的布条被染上血迹,一捆捆的往外送,好不容易才等到大夫出了诊间。
「咳,不太乐观…能不能撑的过今晚就看他的造化了。」拈了几下长胡神色凝重的道。
「怎麽会……」打击大的让他失了神,掩住脸不断的摇头,喃喃念著”骗人””不可能”。
不是真的…对吧?寄望的看著大夫,得到的却是叹息。
「…………他……快死了…?」
「伤深及肺,造成气胸。胸气漏,供不及氧,血之无氧,身之败始也。虽然他有点穴暂时封住了血避免大量的血液外流但那只是缓和之计,一路上奔波和之前伤势流的血实在太多,身体撑不住以致失去意识。老夫已经替他将伤口缝合了,他能不能过的了今晚就真看老天怎麽安排了。」
是…我害的?
大夫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进去看看他吧。」
掀开门帘,见他像睡著般安祥的躺在病榻上,只是面色惨白,裸著的上身被捆上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自胸口开出一朵艳丽的红花,红与白的对比,刺目。
伸手探他鼻息,微弱的气丝喷在他的指上,总算稍微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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