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沐羽无语了,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玄恪抱着玄澈的脖子哀求:“父亲,让恪儿留下嘛。恪儿很想念父亲。恪儿一直都有看很多很多的书,母亲说,恪儿以后要帮父亲完成理想。恪儿会认真听父亲说话的,好不好?”
玄澈突然听到玄恪提到云昭,一愣神,已经下意识地点头了。
玄恪没注意到玄澈的不自在,欢呼着拍手,又从玄澈怀里爬出来在一边正襟危坐,瞪圆了眼睛盯着两个人,好像在说:我是来求知的!
玄澈被玄恪的模样逗笑了,将玄恪抱到自己身上,亲昵地说:“小傻瓜,喜欢就坐在父亲腿上吧。”玄恪高兴地扭来扭去,好容易等他安分了,玄澈对玄沐羽说,“我们继续说吧。”
“嗯……好。”玄沐羽停了停,才说,“你去雄单……有看到什么?”
玄澈点头:“本来是想去看看弄影,后来顺便看一下雄单现在发展得如何了,想看看当年提出的三条演变政策有没有效果。”
玄沐羽想了想,印象中玄澈好像有和他说过那三条政策,不确定道:“是不是“停战、通婚、通商”这三个?”
“是的。”玄澈说,“这二十年来我们和雄单在这三条上做得都不错,雄单的平民在血脉上已经和汉人融在了一起,而贵族们也依赖于我们的文化和物质生活。我想再过几年,应该就可以和平将雄单并入国土了。”
玄沐羽点点头,不论怎样开拓国土都是让皇帝高兴的事。
玄澈又说:“我本想去西善,但……”玄澈委婉一笑,直接说,“我让人调查了西善现在状况,几年通商下来,他们经济命脉已基本掌握在我们手中,虽然他们在通婚问题上仍然有些抗拒,但文化的传播也还颇具成效。”
玄恪忍不住扯扯玄澈衣袖,问道:“父亲,恪儿不明白,为什么要通商和通婚?这和文化有什么关系?什么是文化啊?为什么可以将雄单并入国土了?”
面对玄恪一串的问题,玄澈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恪儿知不知道维系一个国家的根本是什么?”
玄恪毫不犹豫地说:“百姓。”
“对,也不对。”玄澈摸摸玄恪的头,“百姓是组成国家的根本,但是要让这个国家存在下去,必须依靠经济和武力,而要让这个国家团结凝聚,靠的却是文化。中原和草原民族通商,带去他们向往却无法创造的各种生活物资和奢侈品。草原民族的勇猛一旦被优越的生活条件腐蚀,就将失去他们唯一的优势。当他们过分依赖这些中原产品的时候,他们就无法再离开我们而独立生存了。”
玄恪听得迷迷糊糊的,虽然玄澈已经尽量讲得简单了,他还是听不明白,毕竟一个三岁的孩子要思考这样深远的问题还是太困难了。玄恪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最后才冒出一句话:“可是我们和他们通商,他们不是就赚钱了吗?”
玄澈笑得很狡诈:“怎么会呢?我们用低价购买他们的牛奶,用简单的工艺制成奶油后,成本并没有增加多少,却以高价销售给他们。这里面究竟是谁赚了?低价购入原料,高价售出成品,这就是经济上的‘剪刀差’。我们用贸易掠夺他们的资源,长此以往,雄单的经济就会成为我们大淼的附庸,失去了经济支柱,这个国家也将逐渐灭亡。恪儿,明白么?”
玄恪点头又摇头。玄澈也不在意,要三岁的孩子明白这些太强人所难了,和玄恪将这些只是想从小给他竖立一个高屋建瓴的观念,毕竟,这个国家的发展轨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由这个孩子引导。
玄澈继续说:“通商是要慢慢地破坏他们的国家经济,同时也削弱他们的武力,而通婚的最大意义就在于要将我们的文化传播给他们。一旦这些草原民族继承了我们的文化,他们就将从精神上被我们同化,就算最后他们还长着一双蓝眼睛,他们的脑子也已经是中原人了。那时候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征服他们。恪儿,记住了,这就是‘文化侵略’,一场不流血的战争,威力却大得惊人。”
玄恪点头,虽然听不懂,但也用心记下。父亲是恪儿心中的神,神的话总是对的。
玄沐羽却在一边听得暗暗心惊。玄沐羽不是不知道玄澈的“小动作”,但通婚和通商在民间一直存在,政府没有明确鼓励过,但也没有限制。开始他以为这一切只是玄澈为了增强自身势力所做的举措,并不引以为为意。后来看到了雄单的发展状况,逐渐有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今日玄澈所说的有的他想到了,比如低价购入高价售出所带来的利润,但这种思考仅限于贸易带给国库的收入增加,却从没想过这些小事可以造成一个国家的灭亡。
玄沐羽突然冒了一句:“这也是澈那个时代的智慧吗?”
唯一的隔膜已经揭开,玄澈坦然道:“是的。那个时代的这片土地就在承受着这种经济上的掠夺和文化上的侵略,我们的很多人已经失去了民族的内涵。不要说武学,甚至连毛笔能拿稳的人都很少了。这是很可悲的。”
“所以澈才在这个世界做这样那样的努力?”
“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创造一段新的历史,一段辉煌的、没有屈辱的历史……”
玄澈低低地说,靠在玄沐羽怀里,为这个完美得近乎白日梦的理想汲取温暖。
玄恪的目光在玄澈脸上转了好几圈,突然说:“恪儿会帮助父亲的!”
玄澈笑笑,紧了紧抱着玄恪的手臂,心中却叹出一句: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通婚,那么中国人就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血统。头发不再乌若泼墨,眼睛不再黑如沉潭,这或许是基因的进步,却未必是民族的幸事。
民族黑发黑眼是他的最爱的颜色,国家富强团结是他追求的目标,这二者却在这时候产生了冲突。玄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坚持一下狭隘的民族主义。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很多时候人无法跳脱出历史,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注1:其实现代的中国人往往不再是黑发黑眼了,我自己的眼睛就是深褐色的,这还算好了,我一个同学的眼睛几乎是浅褐色的。大家也不妨看看自己的眼珠,是不是纯正的黑?这就是中原人和少数民族通婚的产物,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五胡乱华,中原血统被大大冲散了。
紫藤风铃 2007…06…15 04:40
甜吻
第二天不用早朝,但还是要去上书房办公。玄澈仍然偷懒不肯起床,把玄沐羽踢下床,自己又翻身睡过去。
玄澈睡得很浅,迷蒙中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鬓角——却不是玄沐羽的味道。玄澈一惊,猛然睁眼看去,竟是玄浩。
玄浩坐在床边看着玄澈,眉头似皱非皱,笼着淡淡的哀伤。
“浩?”
玄澈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坐起身,锦被顺着身体滑下去,露出赤裸的上身,白玉般的光润肌肤上布满了青红。玄浩定定地看着,眼中划过不知名的愁绪。玄澈感觉不对,看看自己,有些尴尬地拉过深衣套上。
兄弟两人面对面地沉默着。
片刻之后,玄浩问:“四哥,你选择父皇……对吗?”他的声音很轻声,带着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害怕。
玄澈只是说:“我爱他。”
玄浩猛然抬头,提高了音量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是我弟弟。”玄澈说,左手覆盖在玄浩的右手背上,以往让人心静的温凉掌心此刻却只令人心冷,“我只当你是个孩子。”
玄浩不甘地说:“比起父皇,我和你不是应该更合适吗?你也只比我大五岁,为什么要当我是个孩子!四哥,我也长大了,我也能爱你、保护你,为什么一定是他呢?!”
玄澈摇头不语。
玄浩静默良久,突然问:“是不是有父皇在四哥就不可能爱上我?”玄浩只是想问,十年之后他是不是还有机会,他可以等,他等得起,也愿意等。
玄澈却误会,心下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玄浩的手,望进玄浩的眼睛里,缓缓道:“他若走了,我也不会独留。”
玄浩难以置信地看着玄澈,不愿意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玄浩很想告诉自己四哥只是在说笑话。但左手隐隐传来的疼痛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个人,很认真!
“哥……”玄浩情绪复杂地低唤一声,想确认什么,又怕确认什么。
玄澈说:“你知道,我从来不食言。”
玄浩突然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自己已经无法得到四哥的信任了吗,四哥只能这样猜测自己了吗?
气氛沉闷了很久,玄浩突然爆发出一句低吼:“玄沐羽那个混蛋!你都回来了才通知我,根本就是想趁我不在偷吃!”
玄澈愕然,看着玄浩愤恨的脸,低笑起来。看到玄澈笑了,玄浩也笑起来,似乎还夹杂着些许不好意思。
玄浩很快就走了,玄澈也无睡意,想了想,去了昭华宫——玄恪的住所。
路上碰到林默言,他现在是禁军统领,并不跟在玄澈身边。林默言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比出一个奇特的手势,口中依然是淡漠的口气:“参见太子殿下。”玄澈微微一笑,颔首而过,心里知道林默言依然是那个默言。
昭华宫——
玄澈是不太赞同让孩子和自己分居,只是考虑到自己和玄沐羽现在的关系……玄澈不希望这些东西污染了孩子的眼睛,才没有让玄恪搬回东宫。
玄澈不让宫人通报,缓缓行到窗前,就看到玄恪小小一个人抱着一本书缩在大大的椅子里,小狐狸蜷在他的怀里,一人一狐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梅花,你说父亲现在起床没?”
“吱吱……”小狐狸摇着脑袋,抬起爪子挠了挠,眯眼又要睡过去。
玄恪不满地说:“父亲才不像你这么懒呢!你这么圆乎乎的,父亲那样瘦,一定是每天都睡的很少!”
“吱吱!”小狐狸抗议。
玄恪道:“梅花,你陪我去看父亲好不好?”
“吱吱,吱吱!”
“不要嘛,你陪我去嘛!”玄恪放下书,把小狐狸捧起来,说,“我怕……你陪我去呀!”
“吱……”小狐狸明显一副没睡饱的样子,不清不愿地叫唤。
玄澈抬手敲敲窗户,靠着窗台笑道:“恪儿。”
玄恪一看是父亲,欢喜地丢开了小狐狸,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边跑边嚷:“父亲,父亲!”
玄澈蹲下来抱住扑上来的玄恪,亲亲他白嫩嫩的小脸,说:“有没有想父亲啊?”
“有啊,有啊!恪儿好想父亲呢!”玄恪一个劲地点头,突然神色一黯,说,“可是父亲都和皇爷爷在一起,皇爷爷不喜欢恪儿去打扰。”
玄澈想起玄沐羽和一个三岁小孩争吵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
玄澈牵着玄恪进到书房里,拿起玄恪刚才看的书:原来是《诗经》。玄恪在一边扭捏道:“梅花说,恪儿的名字在《诗》里,所以恪儿就想去看看……”
玄澈笑笑,坐下后将玄恪抱到自己身上,说:“看《诗》很好,恪儿不用不好意思。”
“嗯。”玄恪红着脸钻进玄澈怀里,过了一会儿又抬头,扬起水汪汪的眼睛,说,“父亲教我读书好不好?”
玄澈笑道:“好啊,恪儿想读什么呢?”
玄恪眼珠子转转,说:“母亲说,父亲很寂寞,要我好好读书以后才能陪着父亲。父亲,恪儿要读什么样的书才能让父亲不寂寞呢?”
玄澈一愣,低呼出声:“昭?!”
玄恪不解地说:“父亲在说母亲吗?嗯……母亲也很想父亲呢。”玄恪对玄澈异常亲昵,但对母亲却没有太多感情。云昭死的时候玄恪还很小,很多话都是小狐狸后来告诉她的,但提到曾经温柔抱过自己的母亲,玄恪还是不免略显伤感。
玄澈强自问道:“昭……你母亲她,之前还好吗?”
“母亲?嗯……好像不是很开心……”玄恪实话实说,却看到玄澈低垂的眼帘下隐隐藏着哀伤。玄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心里难过,举起肥肥的小手指摸上玄澈眼睛,稚嫩地安慰道:“父亲不要难过。梅花说,母亲说过,她最幸福的就是嫁给了父亲。”
玄澈勉强微微一笑,拉下玄恪的小手,道:“谢谢恪儿。”
玄恪不理解,但还是知道自己似乎对父亲做了一件好事,立刻高兴地笑起来,又说:“恪儿要读书,父亲教好不好?”
玄澈亲亲玄恪,说:“好,不过要等恪儿再大一点。恪儿还是小孩子,小孩子要开开心心地玩。”
玄恪瞪大了眼睛:“可是梅花都说,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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