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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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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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范围通信器材。”他闪烁其辞地说,“你可以做任何事。控制动力系统,接入卫星。无所不能。你可以,”——滋——“呃,你可以,”——咂——“哎呀,让那些东西,“——噼——”啊,几乎,“——啪——”哦。”
  “你在鼓捣什么呢?”
  牛顿嘬嘬手指。到目前为止,他没发现任何类似晶体管的东西。他用手帕把手包住,将一个电路板从插槽中拔出来。
  有一次,他订阅的电学杂志刊登了一则玩笑:一个保证不能工作的电路。在文章最后,他们兴致勃勃地说,这玩意儿就连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笨瓜都能做得出来。如果它不能工作,那就对了。这个电路中包括插反的二极管,颠倒的晶体管,还有个没电的电池。牛顿做了一个,接收到了莫斯科广播电台的信号。他给编辑部写了封信发牢骚,但他们没有回信。
  “我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他说。
  “詹姆斯·邦德只需要拧下什么东西就行。”安娜丝玛说。
  “不光是拧下来。”牛顿越来越压不住火气,“再说我也不是——”———滋———“——詹姆斯·邦德。如果我是——”——嗖——“——那么坏蛋们就会向我展示所有核武器控制杆,告诉我它们有多管用,不是吗?”——嗡——“只可惜现实生活中没有这种事,对吗?我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也没法阻止它。”
  云层在地平线附近翻卷。塔德菲尔德上空依旧晴朗。和煦的微风从空中吹过,但空气却不是普通的空气,它有种结晶体的样子。
  亚当抬头望去。一方面,上面只有晴朗的天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那无限铺展开去的,正是天堂和地狱的大军,正摩肩接踵、或者说摩翼接踵地等待着。如果你看得特别仔细,又受过专业训练,就能分辨出双方的区别。
  寂静将世界这个气泡握在掌中。
  房门打开,四骑士走了出来。其中三个几乎没了人样,更像是由他们或他们所代表的东西所组成的人形物体。与其相比,死亡倒显得更加亲切。他的皮夹克和黑头盔变成了带兜帽的长袍,但这只是细枝末节。一具骷髅,哪怕是会走路的骷髅,至少也算有点人样。死神可以说是潜伏在所有生灵体内。
  “关键是,”亚当急迫地说,“他们并不真实,就像噩梦。真的。”
  “但……但咱们又没睡觉。”佩帕说。
  狗狗哀叫两声,缩到亚当身后。
  “那个人似乎在融化。”布赖恩说。他伸手指向一个前进中的人形——如果它还配得上这个称呼的话。那是污染。
  “就是说啊,”亚当鼓励道,“它不可能是真的,对吧?这是常识。像这种东西不可能真的是真的。”
  四骑士在几米外停住脚步。
  已经办妥了,死亡说。他略微欠了欠身,用没有眼睛的眼睛盯着亚当。很难说他是否对对方的形象感到吃惊。
  “哦,好的。”亚当说,“问题是,我不想把它办妥。我没让你们把它办妥。”
  死亡看了看其他三人,又转回头看着亚当。
  一辆吉普车停在他们身后。所有人都没理会。
  我不明白,死亡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末日的征兆。这写得明明白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写这种话。”亚当平静地说,“这个世界充满各种有趣的东西,我还没见识过呢。所以,在有机会全都见识过之前,我不希望任何人把它弄坏,或是让它完蛋。你们只要躲远点就行了。”
  (“就是他,沙德维尔先生。”话间未落,亚茨拉菲尔的语气就掺进了将信将疑的成分,“那个……穿T恤衫的……”)
  死亡盯着亚当。
  “你……是我们的……一部分。”战争说。她的牙齿仿佛两排漂亮的子弹。
  “已经办妥了。我们……让……这个……世界……焕然一新。”污染说。他的声音阴险鬼祟,就像是什么东西正从腐坏的铁桶里漏进水面。
  “你……带领……我们。”饥荒说。
  亚当犹豫了。他体内有个声音仍在叫喊说这是真的,世界属于他—个人,他所要做的就是转过身,带领他们穿越这个狂乱的星球。他们跟他是一伙的。
  在九天之上,两方军队等待着这个字眼。
  (“侬不能让俺向伊射击!伊只是个娃娃!”
  “呃,”亚茨拉菲尔说,“呃,是的。也许咱们最好再等等,你们说呢?”
  “你是说,等他长大?”克鲁利说。)
  狗狗开始吠叫。
  亚当看着“他们”。他们也是跟他—伙的。
  你必须决定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亚当转回身,看着四骑士。
  “干掉他们。”亚当平静地说。
  他的声音中完全没了懒散含混的感觉,反而有种奇妙的和谐。任何人都不能违抗这种声音。
  战争笑起来,期待地看着孩子们。
  “可怜的小男孩们,”她说,“只能玩你们的小玩具枪。想想看,我能给你们什么玩具……想想看,我能给你们所有的游戏。我能让你们爱上我,小男孩们,带着你们的小枪的小男孩们。”
  她又放声大笑起来。但佩帕走上前来,抬起颤抖的胳膊,机关枪似的笑声渐渐消失。
  它不太像剑,但这是你用两片木头和一根细线所能达到的最佳效果。战争盯着它。
  “我明白了。”她说,“单挑,是吗?”她抽出自己的利剑,高高举起,让它发出一阵嗡鸣,仿佛用手指抹过酒杯杯缘的声音。
  双剑相交,进出一道闪光。
  死亡盯着亚当的眼睛。
  一阵凄凉的叮当声响起。
  “别碰那把剑!”亚当吼道,但他没有转头。
  “他们”看着利剑在混凝土走廊上翻滚,最终停了下来。
  “小男孩?”佩帕厌恶地嘟囔道。每个人都要决定自己属于哪一派,早晚的事。
  “可、可是,”布赖恩说,“她似乎被那把剑吸进去了……”
  亚当和死亡之间的空气开始颤动,仿佛处在滚滚热浪之中。
  温斯利戴仰起头,看着饥荒凹陷的眼睛。他举起一个东西,如果有点想象力,你可以把它看成是用细线和树枝做成的天平。温斯利戴拿着天平,在脑袋上转了一圈。
  饥荒抬起胳膊,似乎想保护自己。
  又是一道闪光,然后是一具银天平掉在地上的叮当声。
  “别……碰……那具天平。”亚当说。
  污染已经准备逃跑,或者说快速流动,但布赖恩从头上抓起草茎编成的环冠,向前扔去。它本来飞不了多远,但一股大力把它从布赖恩手中夺走,让它像铁饼一样向前飞去。
  这次的爆炸是一团黑烟中冒出的红色火焰,闻起来有股汽油味。
  细小的翻滚声响起,一个发黑的银冠从烟雾中滚出来,在地上转了几圈,声音仿佛慢慢落定的硬币。
  至少这次不需要警告他们不要碰。银冠放射着金属不该具有的光泽。
  “他们都哪儿了?”温斯利戴问。
  他们该在的地方,死亡始终盯着亚当的眼睛,一直都在的地方。他们回到了人们心中。
  他冲亚当露齿一笑。
  随着一阵撕裂声,死亡的长袍支离破碎,他的翅膀伸展开来。天使的翅膀,但没有羽毛。这是黑夜的翅膀,形态足以刺穿生灵的实体,进入深处的黑暗。几点微光在这对翅膀上闪烁,可能是遥远的星辰,也可能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但是我,他说,跟他们不一样。我是死神,作为生灵的影子诞生。你不能摧毁我。那将摧毁整个世界。
  他们目光中的热度渐渐退去。亚当挠挠鼻子。
  “哦,我不知道。”他说,“说不定有什么法子。”他也露齿一笑。
  “总之,应该停止了。”他说,“那些跟机器有关的所有勾当。现在你必须按我说的做,我说让它停止。”
  死亡耸耸肩。已然停止了,他说,没有他们,他指了指三骑士可怜的遗骸,它无法继续。常态熵大获全胜。死亡抬起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似乎是在敬礼。
  但他们会回来的,他说,他们从来不会远去。翅膀扑扇一下,声如霹雳。死亡天使没了踪影。
  “那好吧,”亚当冲着空气说,“好吧。那就到此为止了。所有他们启动的东西,必须马上停止。”

  牛顿绝望地盯着仪器架。
  “这里应该有本手册什么的。”他说。
  “咱们可以看看艾格妮丝有什么要说的。”安娜丝玛提议道。
  “哦,对啊。”牛顿讽刺说,“有道理,不是吗?在十七世纪手工作坊手册的帮助下,破坏二十世纪的电子装置?艾格妮丝·风子知道什么是晶体管吗?”
  “哦,我祖父在1948年很准确地解读出了第3328则预言,并据此做出了非常精明的投资。里面说的就是晶体管。”安娜丝玛说,“当然,她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总的来说,也不太信赖电子装置,但……”
  “我只是打个比方。”
  “反正你也用不着让它正常工作。你要让它停止工作。你不需要知识,需要的是无知。”
  牛顿呻吟—声。
  “好吧,”他倦怠地说,“那咱们就试试看。给我一条预言。”
  安娜丝玛随手抽出一张卡片。
  “他不是他所說的那種人。”她读道,“第1002条,很简单。有什么想法吗?”
  “哦,你看,”牛顿可怜兮兮地说,“现在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他咽了口吐沫,“实际上我对电子仪器不太在行,并不特别精通。”
  “我似乎记得,你自称是电脑工程师。”
  “这是一种夸张。我是说,比你想象中的夸张还要再夸张一些。实际上,我估计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说大话。我也许应该斗胆称之为,”牛顿闭上眼睛,“一种托词。”
  “你是说谎言?”安娜丝玛甜甜地说。
  “哦,我不会那么过分的。”牛顿说,“但是,”他补充道,“我并不是电脑工程师。根本不是。恰恰相反。”
  “什么叫相反?”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这么说吧,我每次试图让任何电子仪器工作时,它都会关闭。”
  安娜丝玛冲他露出灿烂的微笑,摆出戏剧化的姿势;就跟每场魔法演出中,穿闪亮金属片紧身衣的女士走回台上揭露戏法奥秘时—样。
  “哦耶。”她说。
  “关了它。”她说。
  “什么?”
  “把它关掉,关掉就行。”她说。
  “我不知道。”牛顿说,“我不敢肯定是否能做到这一点。”他把手放在最近的铁柜上。
  某种他始终没有留意的噪音突然消失,远处的发电机传来一阵渐渐消逝的哀鸣。仪表板上的小灯泡闪了几下,大多数就此熄灭。
  世界各地,正在跟开关斗争的人们发现它们可以正常开关了。断流器随即通畅。电脑们不再计划第三次世界大战,重新懒洋洋地扫描起同温层来。在俄罗斯北方新地岛的地下掩体中,发疯似的试图拔出保险丝的人们,发现保险丝终于落入自己手中。在怀俄明和内布拉斯加的地下掩体中,疲惫的人们不再互相叫嚣,或是挥舞枪支;如果导弹基地里允许喝酒精饮料的话,他们肯定要来一罐啤酒。
  灯光亮起。文明停止了向混沌的滑行。很多人开始给报纸写信,声称人们对这些天来的芝麻小事反应过激。
  在塔德菲尔德,一排排机械不再散发险恶气氛。它们内部有些东西消失了,某种绝对不是电流的东西。
  “天哪。”牛顿说。
  “成了。”安娜丝玛说,“你把它修好了。听我的没错,你可以信赖老艾格妮丝。现在咱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他不想毁灭世界!”亚茨拉菲尔说,“我不是老这么跟你说吗,克鲁利?随便什么人,只要你肯受累看一看,看他的内心深处,就会发现他本质上非常……”
  “还没完。”克鲁利平静地说。
  亚当转过身,头一次注意到他们。没什么人能一眼把克鲁利认出来,但亚当就那么看着恶魔,仿佛克鲁利一辈子的经历都在他的脑海中重演,而他正在观看。这一瞬间,克鲁利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恐惧。他本以为自己过去体会到的那种感觉就叫恐惧,但跟这次全新的体验相比,它们只不过是最肤浅的担心而已。下界的家伙可以对你施加难以忍受的折磨,以此抹掉你的存在;但这个男孩动个念头就能抹去你的存在,甚至多半可以让你从来不曾存在过。
  亚当的目光转向亚茨拉菲尔。
  “抱歉,你为什么是两个人?”亚当说。
  “哦。”亚茨拉菲尔说,“说来话长……”
  “同时当两个人,这样不对。”亚当说,“我想你最好还是做两个不同的人。”
  没有华丽的视觉效果,只是亚茨拉菲尔突然坐在了特蕾西夫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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