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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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兆头 作者:[美] 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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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铁龙发现自己有只手正在摸索公鸡的尸体。“在这儿做饭可不大卫生啊,你不这么认为吗?在这片丛林里。咱们是在举办烧烤野餐会,对吗?这是什么地方?”
  “海地。”他答道。
  “该死!一点没近些。不过话说回来,还可能更糟呢。啊,我必须上路了。再见。”
  雪铁龙·俩马力脑袋里只剩下他自己。
  “罗阿真操蛋。”他喃喃自语道。雪铁龙凝视着眼前的空茫,然后拿过背包,翻出那瓶芝华士。至少有两种方法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僵尸,他决定采用最容易的那种。
  海浪拍岸的声音很响。棕榈树随风摇曳。
  暴风雨即将来临。

  灯光亮起。电力电缆(内布拉斯加州)福音唱诗班开始演唱《耶稣是我生命中的接线总机电话修理员》,歌声几乎盖过了越来越强的风声。
  马文·O·博格曼正了正领带,对着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的笑容,又拍拍私人秘书的屁股(辛蒂·凯勒阿尔小姐三年前获得过《阁楼》杂志七月宠儿称号,但她步入职场后就把这些荒唐事抛在脑后了),随即走上演播台。
  耶稣不会在你接通前挂断,
  有他在你永远不会串线,
  收到账单时,条目列得清清楚楚,
  他是我生命中的接线总机电话修理员。
  唱诗班齐声高唱。马文很喜欢这首歌,这是他亲手写的。他还写过:“《快乐的耶稣先生》、《耶稣,我能搬去和你住吗?》、《古老的血十字架》、《耶稣是我灵魂缓冲器上的保险杠》、《当我至喜超升时,抓住了皮卡车的方向盘》。这些歌都收录在专辑《耶稣是我哥们》中。尽管这些歌词并不押韵,而且跟大多数歌曲一样毫无意义,另外马文其人也没有什么音乐天赋,旋律全都是剽窃过去的乡村民谣,但《耶稣是我哥们》还是卖出了四百多万张。
  起初马文只是个乡村歌手,专门演唱康威·特维蒂和约翰尼·卡什的老歌。
  这个世界比大多数人的想象复杂很多。比方说,很多人认为马文不是个真正的信徒,因为他从中赚了很多钱。但他们错了。马文全心全意信仰上帝。他绝对虔诚,还将很多钱花在了凯勒阿尔小姐身上——马文打心眼里认为她是上帝的杰作。
  通向救世主的电话永不占线,
  他每时每刻守在那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而且每次你打给耶稣,都不用付钱,
  他是我生命中的接线总机电话修理员。
  第一首歌结束后,马文走到摄像机前,谦逊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在控制室中,导播将手控音轨向下滑去。
  “兄弟们,姐妹们,谢谢,谢谢。真动听啊,不是吗?请记住,如果想听这首歌,以及《耶稣是我哥们》中其他颇具启示效果的歌曲,只需拨打1-800-CASH,捐出您的善款。”他板起面孔。
  “兄弟们,姐妹们,我给你们所有人带来了一个口信,来自我主上帝的紧急通知。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朋友们,让我告诉你们那天启。它就在你们的《圣经》中,在我主上帝在帕特莫斯岛授予圣约翰的《启示录》中,也在《旧约:但以理书》中。上帝总是会把它——你们的未来——直接交到你们的手中,我的朋友。那么会发生什么状况?
  “战争、瘟疫、饥荒、死亡。河流如血。大地震。黑导弹①可怕的时代即将来到,兄弟们姐妹们,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幸免。
  【① 即核导弹,马文的口音不太准。】
  “在大破坏到来之前,在天启四骑士到来之前,在如雨的黑武器落在没有信仰的人头上之前,会有超升之喜。
  “什么是超升之喜?我听到了你们的呼声。
  “当超升之喜到来时,兄弟们姐妹们,所有真正的信徒都会被卷上空中。不论你在做什么都—样,你可能正在洗澡,正在工作,正在开车,或者正坐在家里读圣经。突然间,你就升上天空,拥有完美而不朽的躯体。你会在空中看着灾祸之年将降临到这个世界。只有信徒能得拯救,只有你们这些重生之人,能够避免苦痛、死亡、恐惧和烧灼。接着天堂与地狱间的大战就会爆发,天堂将摧毁地狱的大军,上帝会拭去受苦者的泪水,世上再无死亡、哀伤;哭泣和苦痛。他将在荣光中永远统治下去……”
  马文突然闭上了嘴。
  “哦,猜得挺好,”他用一种完全不同的声音说道,“可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全对。
  “我是说,烈火和战争这些东西,你说的都没错。但超升之喜这玩意儿,哦,如果你能看到他们聚集在天堂的样子就好了——密密麻麻的行列,远远超过人类头脑可以理解的范围。一队队的天使,手持炎剑,所有这些。哦,我想说的是这个:谁有空去挑选信徒,把他们弄上天?只为让他们耻笑那些留在焦灼燃烧的地球、患上辐射病的奄奄一息的人们?不知这场面是否符合你的,道德准则。
  “至于天堂必定获胜的部分……哦,说实话,如果真是已成定局的话,那一开始就不会有什么天国之战了,不是吗?这只是宣传,彻头彻尾的宣传。我们胜利的机会不超过百分之五十。你们倒是可以给撒旦信徒热线捐点钱,好提高赢面。不过说实话,等火球降下,血海升起,你们早晚都会变成平民伤亡数据里的一部分。我们的战争再加上你们的战争,会害死所有人,然后让上帝收拾残局,不是吗?
  “哦,真抱歉,瞧我站在这儿唠唠叨叨的。我有个小问题,这是什么地方?”
  马文·O·博格曼的脸色终于变成了紫色。
  “这是魔鬼!上帝庇佑!魔鬼正通过我发言!”他的喊叫突然被自己打断了,“哦,不,其实正相反,我是个天使。啊,这儿肯定是美国,对吧?抱歉,不能久留了……”
  他的话语突然中断。马文试图张嘴说话,却办不到。他脑袋里残留的那点玩意儿开始四下张望。他看到了演播室员工;或者说除了正给警察打电话、或是缩在角落里抽泣的人以外的员工。他看到了脸色灰白的摄像师。
  “老天,”他说,“在实况转播?”
  克鲁利以一百二十英里的时速,沿牛津街行驶。
  他把手伸进杂物柜,寻找备用的太阳镜,却只找到了一堆磁带。他不耐烦地随便抓起一盒,塞进录音机。
  他想听巴赫,但“旅行中的维尔伯瑞斯”乐队也凑合。
  我们只需要,伽伽电台,弗雷迪·墨丘利唱道。
  我只需要出路,克鲁利心想。
  他以九十英里的时速逆行绕过大理石环道。闪电让伦敦的天空像有毛病的荧光灯一样不停闪烁。
  伦敦天色若铅,克鲁利心想,我知道末日不远。这是谁写的?却斯特顿②,对吗?二十世纪唯一一位接近真相的诗人。
  【② 却斯特顿(Gilbert Keith Chesterton)是英国早年著名的新闻记者、艺术家、诗人、评论家、天主教护教论者,以及推理小说家。生于1874年,死于1936年。】
  本特利车驶出伦敦,克鲁利往椅背上一靠,开始翻阅烧焦了边的《艾格妮丝·风子的精良准确预言书》。
  不久之后,车子朝牛津郡塔德菲尔德镇驶去。如果抓紧时间,他可以用一个小时赶到那里。
  反正他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好去。
  磁带播放完毕,自动激活了车上的收音机。
  “……塔德菲尔德园艺俱乐部为您带来园艺匠问答时间。我们上次到这里还是1953年,那真是个美妙的夏天,小组成员们也许还记得郊区以东是牛津郡肥沃的有机土,在西方则逐渐变为白垩地。这正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地方,无论种什么东西,都会茁壮成长。是这样吗,弗雷德?”
  “没错。”皇家植物园的弗雷德·温德布赖特教授说,“换作是我,也没法表述得更好了。”
  “好的。向小组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来自R·P·泰勒先生。我想是当地居民委员会主席。”
  “啊咳,是的,哦,我热衷于种植玫瑰,但在昨天那场落鱼的暴雨中,我那株获过奖的莫莉·麦圭尔掉了几朵花。请问园艺小组,除了在花园上架设网子以外,还有什么其他建议吗?我是说,我已经给教区委员会写过信……”
  “我必须承认,这不是个常见的问题。哈里?”
  “泰勒先生,让我先提个问题。是鲜鱼,还是腌鱼?”
  “我想是鲜鱼。”
  “好的,那就没问题了,我的朋友。我听说你们那里最近还下过血雨,真希望北部谷地也有类似的天气,我的花园在那里。能帮我省下不少肥料开支呢。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掺进土……”克鲁利?
  克鲁利一句话也没说。
  克鲁利。大战已然爆发,克鲁利,我们饶有兴趣地注意到,你避开了我们派去接收你的部队。
  “嗯。”克鲁利没有反驳。
  克鲁利……我们会赢得这场大战。但就算我们失败了,至少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差别。只要地狱还剩下一个魔鬼,克鲁利,你最好希望自己是个凡人。
  克鲁利没说话。
  凡人可以指望死亡,或是救赎。你什么希望都没有。
  你所能希望的,只有地狱的慈悲。
  “哦?”
  只是我们的小玩笑。
  “靠。”克鲁利说。
  “……如今热心的园艺匠们都知道,不用说他是个狡猾的小恶魔,我是说你的西藏人。直接在你的秋海棠园里挖地道,完全不当回事。相信一杯茶可以改变他的态度,加哈喇味的牦牛黄油效果更好,你可以在任何好花园里得到这东西……”
  嗡。嗖。嘭。噪音淹没了剩下的节目。
  克鲁利关上收音机,咬着下唇。他脸上沾满尘灰和泥土,看上去非常疲惫,非常苍白,非常恐惧。
  他拐过一个弯,开上通往M25公路的连接辅路,他将从那里转到M40公路,朝牛津郡行驶。
  但M25公路上出了点问题。那上面有些东西,如果你直视过去,就会伤到眼睛。
  曾经是伦敦M25环形高速路的地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吟唱,这是由各种声响汇成的噪音:汽车喇叭声、发动机声、警笛、手机铃声,还有永远被后座安全带困住的小孩子的吵闹声。它们用古代姆大陆黑暗祭祀密语一遍遍地吟唱道:“万岁,地狱巨兽,世界吞噬者。”
  可怕的魔符印odegra,克鲁利心想。他一打方向盘,朝北环道驶去。是我干的,是我的镨。本来它不过是一条普通公路。干得漂亮,我可以保证,但这真的值得吗?已经全都失控了。天堂和地狱再也无法让世界运转,整个世界就好像终于得到核武器的邪恶轴心国……
  他忽然露出微笑,打了个响指。一副墨镜在眼前具形,衣服和皮肤上的灰尘也消失不见。
  见鬼去吧。如果非走不可,为何不漂漂亮亮地走?
  他开着车,轻声吹起口哨。

  他们行驶在高速公路外外车道,仿佛四个毁灭天使,这种说法其实相当准确。
  总的来说,他们开得并不快。四个人把速度稳稳保持在105英里,似乎坚信在他们到达之前,大戏不会开演。确实不会。和以往—样,他们有的是时间。
  死亡、饥荒、战争和污染朝塔德菲尔德驶去。

  这是个狂风大作、空气潮湿的周六下午,特蕾西夫人自我感觉特别诡秘。
  她穿上了飘逸长裙,一锅炖甘蓝煨在火上。房间由烛光照明,每根蜡烛都仔细放入布满蜡油的红酒瓶里,码放在客厅四角。
  她身旁坐着三个人。家住贝尔塞兹公园的奥默罗德夫人,带着像个花盆一样的深绿色帽子。史考基先生小手苍白,—双无色的眼睛往外突着。还有大街上“今日发型”的美发师朱莉娅·佩德利(这家店铺之前是“高人一剪”,再之前是“长发诱惑”,再之前是“卷发染发”,再之前是“平价剪发”,再之前是“布赖恩先生的理发艺术”,再之前是”理发师罗宾森”,再之前是“叫一辆车出租公司”)。她刚步出校院,深信自己的诡秘程度深不可测。为了提高自己的诡秘造诣,朱莉娅开始佩戴手工打造的海量银饰,涂绿眼影。她认为自己看起来鬼气森森、面容憔悴又浪漫。只要她再减个三十磅,就真能达到这一效果。朱莉娅确信自己患上了厌食症,因为每次照镜子时,她的确都会看到个胖子。
  “你们能把手拉起来吗?”特蕾西夫人说,“另外,咱们必须保持安静。灵魂世界对扰动特别敏感。”
  “问问我的罗恩在不在。”奥默罗德夫人问道。她有个砖头似的下巴。
  “我会的,亲爱的,但我联络的时候,你必须保持安静。”
  房间中鸦雀无声,只有史考基先生的肚子发出阵阵咕噜。“抱歉,女士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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