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沉默了,“是的,”许久,她回答,“我相信人的存在。”
“大夫说,在最近的两个星期内,莱昂或者会醒来,那个时候,一切都会过去。”米利亚回答,“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期间和你合拍的电影中有些感情戏出不来,因此就要拜托妮可小姐用你的演技来弥补了。”
“我可以吗?”
“当然,”米利亚信任的笑了,“因为,你也是真人,真人是不会输给机器的,即使是仿生人。”
妮可从玻璃窗外看那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不敢相信,莱昂的驾驶技术应该很好的,怎么会突然掉下路基?”
“从现场看,似乎解释成自杀更合理一些。”
“什么?”
“那天接完我的电话就出去了,然后超速从海边的公路上掉下去。”米利亚走到吸烟走廊上,点燃了一只香烟,用长长的手指夹着。“其实不是第一次,”她吐出一口烟,“以前这种事也曾有过,不过没得逞罢了。”
“为什么?”
“人在最顶峰时也会有空虚吧……”米利亚回答,“突然成为了某种偶像,成为了人类与数字化竞争的精神象征,大概很早就觉得太累了。”
“因为压力太大而逃避?”妮可问道。
“也许吧。你不也尝试过退出艺坛?”米利亚不动声色的反问。
“是的……”妮可回答,“但我最后还是留下了。”
“希望莱昂也能坚强些。”米利亚叹道。
(四)
“我并不想这样。”莱昂说。
“我知道,”米利亚淡淡地回答,“你大概又想说只是一时糊涂吧?”
“只能这样回答了。”莱昂从躺着的沙发上坐了起来,“可是,也许以后还会糊涂。”
“随便你,但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命运,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叫醒你的。”
“哦……那么拜托了。”莱昂走到窗前。
窗外仍是那车水马龙的世界。
“人类战胜了数字化又怎样,那些电子人从来不会有压力,它们没有感情,可是也不会累,仍然是我们输。”莱昂恹恹地说。
“可是人类之所以还坚持着是因为比机械多一个梦想。”米利亚翻看着唱片柜里的碟片,“而你,是梦想的一部分。”
“那个MD…75,不是也可以变成梦想吗?”
“但它没有感情,人的感情属于自己,在这方面,你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我回舞台,那个MD…75怎么办?”
“那只是个赝品。”
“销毁吗?”
“做为你的替代品,它有这个自觉。”
“可怜的生物。”
“所谓赝品,即是它不过为最为相似的仿制品而已,其价值是远远不能和真品所相提并论的。”米利亚的回答冷冷的。
“但多少也是生命吧?”
“所以这件事要你自己去做。”
“什么?”
“他是用你的细胞克隆出来的,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我们不能杀人,只有你自己有权利处理自己的生命。”
米利亚扔过来一只枪,“怎么动手,你自己决定吧。”她冷冷地说。
(五)
门铃响了,莱昂打开门,是妮可,右手捧着红色的玫瑰,左手则是一瓶酒。
“请进。”莱昂将她让了进来,“米利亚说半小时以后到。”
“谢谢你们邀请我吃晚饭。”妮可微微笑着,把酒递给莱昂,然后将玫瑰插入花瓶中。“麦克呢?”
“在做饭。”
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MD…75端出了茶。
“您好,妮可小姐。”
“您好,麦克。”
麦克回厨房去了。
“最终你还是没有杀他。”望着他的背影,妮可微笑着说。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好心。”莱昂苦笑着摇头,“本来,我将一切都计划好了,把他引入着火的房间,把枪放在他手边。如果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拨枪自杀,那么第二天的新闻报道上只会说‘莱昂因煤气爆炸,被困火中。为减轻痛苦,不得已拔枪自杀’。那么我也就解脱了。”
“可是,没有人教过他自杀吧?”妮可问。
“问题就在这里,”莱昂啜了口茶,“即使是在精神崩溃下抓着枪四处乱射,直到被烤昏过去,MD…75都没想过对自己的脑袋开一枪,虽然那样就可以解脱。”
“而你终于看不下去,跳进火场把他又救了出来?”妮可笑了。
“没办法,我并不适合杀人。”莱昂打开了音响。
“希望啊,
如银色风拂纱窗……”
“这首歌依然流行。”
“并不是因为它写得多好,只是因为是真人唱的,和模拟电子人唱的听上去有点不同罢了。”莱昂回答。
“不管你愿不愿意,总得接受被当做人类偶像的命运。”妮可说。
“知道米利亚为什么要我亲自动手吗?她早就知道是这个结局。”莱昂望着楼下的霓虹灯慢慢地说,“她后来对我说,‘莱昂,你应该多读点书。’”
“什么意思?”
“很久以前,有个叫法布尔的昆虫学家就做过试验,把蝎子放在火里烤,虽然用毒针扎自己一下就可以解脱,但它至死也不会那么做,因为在动物的本能里并没有自杀这个词。”莱昂回答。
“哦……这话我听过。”妮可说,“他说过人类总以为自杀是一种勇敢的行为,可是却不知道这实际上是懦弱的表现,因为学会了自杀,人们反而忘了生物的本能——向前看,尽力活着。”
“麦克有这种本能,”莱昂笑了,“没办法,有他在身边,我也只能尽力活下去,在我累的时候,他也许能帮我。”
“可是这样不危险吗?两个莱昂。”妮可担心地问。
“麦克是单纯的生物,没有复杂的想法,现在他只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莱昂伸了个懒腰,“妮可小姐对他倒是格外关心。”
“当然,”妮可霍然开朗地笑了,“因为两年前我的双胞胎姐姐因为压力过大而自杀。现在的妮可和麦克一样,是赝品。”
262007年10月28日 星期日 2:03:39 PM《香蝶作品集》 2007。8幻想系列·赝品
孤狼
风吹过,一尘不染的大院里飘过桂花香。左娅按住被风吹动的书页,将乱飞的鬓发拂到耳后,抬头看走过面前的那个人。
当他走过时左娅感觉到了一种冷漠的东西,一种不招人喜欢的凉气。
她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
是这个医院的大夫吗?她想,始终是不快的感觉。
那人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左娅,左娅看见他胸口的工作证上标着“基努,外科”的字样。
左娅冷得像冰的眼神也并不令人喜欢。
敌意。
他们能感觉到对方深深的敌意。
大夫一言不发地继续走掉,左娅合上书,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是回病房做检查的时候,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左娅在穿过住院部楼前花园的葡萄架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穿着和她一样的条纹病号服,正蹲在地上出神地看着蚂蚁。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左娅微笑了起来,轻手轻脚地从孩子身边走过。
突然,左娅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直觉告诉她有个身影从后面迅猛地扑了过来,双手扼向她的喉咙。左娅本能的一缩身,就着来势捉住袭击者的手腕,从肩头将他摔了出去。
是那个看蚂蚁的小孩子,他红着眼睛,在地上打了个滚就跳了起来,咆啸着再次扑了上来。即使是小孩子,左娅对袭击自己的人从来也不会放过。既然被自己摔出去还能爬起来,那么就不会是普通人。
看准小孩的来势,左娅一掌劈过去。但她立刻发现有些异常:那孩子并不是用两只脚走路来着,他象野兽一般四肢并用地灵活跳跃着,灵巧地躲过左娅的进攻,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
左娅感到臂上被野兽咬了一般的疼痛,于是毫不留情的挥拳向孩子太阳穴击去。
“住手!”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高喊着向这边跑来。
左娅住了手,穿白大褂的人跑了过来,孩子见了他们,松了嘴拔腿就跑。当然他跑不过长腿的大人,很快被追上,在几个人的压制下拼命地叫喊、挣扎。
“你……你怎么可以对孩子下这么狠的手!”白大褂中的一个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指责道。
左娅冷笑了一声,向喧闹的人声处偏了偏头:“比起用电棒,我似乎更人道吧?”那边,大夫们正试图用电棍让孩子安静下来。
“哦……”白大褂冷静下来,“对不起,那孩子精神有点问题,给您添麻烦了。”
左娅看了看手臂,有被犬科动物咬过般的一对血印。
“咬伤了吗?让我们处理一下。”白大褂热情地建议。
“不,没有问题。”左娅拾起落在地上的书本,转身走开了。
外科大夫值班室里只有刚才见过的基努大夫。
“需要帮忙吗?”
“是的。”左娅捋起袖子。
“如果是狗咬的,需要打疫苗。”
“不用,是孩子咬的。”
值班室里的基努大夫似乎没有刚才的那种敌意,“那么,是哪里来的孩子?”
“脑科的吧,我看见他们往脑科病房去了。”左娅反问道,“基努大夫不是住院部的医生吗?这么奇怪的病人难道没听说过?”
“脑科是联合政府军部直管的,我们没有权利过问。”基努大夫一边工作一边说,他的镜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忽明忽暗的光。
“喔……”左娅有些意外,“这么说是个秘密人物。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不可能瞒过你,”基努大夫回答,“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联合政府内务部的病人。”
“看来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大夫。”左娅道,“那么记住一件事。”
她用没受伤的手在颈部一划,冷冷地说道:“知道太多不必要知道的事,会抹脖子的。”
“波波偷跑出去还袭击了其他病人?”D博士恼怒地问。
“是的。”副手T回答,“被咬的病人是联合政府内务部的人,如果不是手下留情的话,波波大概已经被当做刺客打死了。”
“尽量不要引起内务部的注意,马上准备给波波转院。”D博士命令道。
“是!”
“今天是满月,太危险,不要动他。加紧戒备,明天一早送他走。”
七楼T5号病房……
左娅熄了房间的灯,站在窗口眺望对面那幢建筑七楼T5号脑科房间。
虽然看不见,左娅却能明白地感觉到那里戒备的森严。
军部大概又在搞什么鬼试验了。联合政府最近受到的压力颇大,和平的日子已经过得太久,人们渐渐忘记了战争,故而前不久军部某项仿生武器研制的消息被媒体泄露后,反战呼声四起,联合政府不得不宣布削减军方武器研制费用。但是,军部的新型武器研究似乎只是从公开转为地下,从未停止过。军部直管脑科病房必有它的原因,今天这个神秘孩子的出现,会不会和试验有关系呢?
满月渐渐地发出越来越强的黄光,左娅注视着对面黑漆漆的窗户。
一声动物凄厉的嚎声从对面传来。
是狼的嚎叫。
“果然,是人狼。”左娅满意地点点头,“那孩子是人狼。”
波波的世界就是小黑屋,小黑屋的窗外有满满的黄月亮。在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后,波波抓着铁栏杆,望着月亮出神。
“波波,你又控制不住了!”铁门上的小窗开了个口,D博士不满的脸在窗口露了出来,“给我从窗口回来!”
波波乖乖地回到床边坐下。
“对不起,爷爷……”
“今天晚上不许看月亮!”
“是……”
“难道你不想做人,想变成狼吗?你要记住,这是件耻辱的事!”
“是……”
“咣当!”一声,小窗关上了。
波波抱着头蜷在床上哭了起来。
“我是人,我不要做狼……”
“波波。”一声低低的呼唤从窗口传来。
波波抬起头,看见窗口有个黑色的影子。
“叔叔,你是怎么上来的?”波波忘了哭,好奇地问。
七楼的窗户下没有楼梯。
“波波,你过来。”黑衣的叔叔和气地招呼他。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波波并不觉得这个叔叔可怕,于是向前走了几步,怯怯地说:“叔叔,我不能到窗户边,爷爷说我不能看月亮。”
“波波,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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