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来拿我的麽？”
“你放开瑾宁，我们有事好商量──挟持了他你便以为能逃出策台麽？别傻了！里外几十层人在等著，所有突厥人都不会放过你们！──我知道，凭你一个当然应付得来，可是凭沈聆秋的身体，他挨不出半月！”
关心则乱，虽知对方并不愿伤害瑾宁，但这种时刻，却是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麽。瑾平已经是被一身冷汗渗透了里衫。
明知对方句句属实，但若要他就此放弃任由他们捉走聆秋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那只有死路一条！
狞笑一声，云出又收紧了手指一分──
“少罗嗦！放人！”
咬牙盯视云出片刻，却是只见对方眼中神情更加坚定。
既狠不过他，便就只有妥协。无奈之下，瑾平挥手命人将聆秋带入。
被押入帐中的人挂在捆绑他的锁链上，摇摇欲坠。
两名侍卫刚刚松开手，人便跌跪在地，倾倒在一侧。
就算能了解聆秋於他们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怨，但亲眼看著他遭受如此对待，却仍是不能释然。
但此刻自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强自按下心中不忍和怒火，云出厉喝道：“那两人呢？”
“我没抓他们。”
“──让你的人退到帐外三里，准备车马和半月份的干粮跟水，半个时辰後，让世叔跟存嘉乘车等在外面！”
再看一眼被对方钳制的瑾宁，瑾平挥退帐中的侍卫，转身走出大帐，喝退包围在外的兵士。
“你也出去──放下帘子。”
听到云出冷冷的吩咐，撇眼，却见被人扣著喉咙的那一个却在拼命地向他使眼色，瑾平便知那人果然所料不差──是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串通好了的，不禁又气又无奈。
扫一眼倒在地上的人，瑾平此时也只能信他，按照他之前的叮嘱来做。
於是拂袖转身，放下毡帘。
被放开的瑾宁跌坐在地上，压低声音咳了几下，不禁暗暗埋怨“这臭小子居然来真的”。
但云出哪里顾得到他想什麽。抱起聆秋，却见他的腕上已被铁索捆出淤痕来，忙捡起一旁瑾宁的佩刀斩断锁链。
“有没有伤著？”
见对方吃力地摇了摇头，於是把人抱到一旁的座上。
瑾宁站起身，拾起佩刀递给云出。
“离开策台别往南走，往西南去天山，那里应当留得下。或者东南也可──他只怕受不了再北的苦寒。”
“我知道，有心──连累你了。”
见聆秋渐渐清醒过来，瑾宁心知二人必定有话要说，於是背转身踱到王座旁。
缓缓理顺对方的乱发，云出心底却早已不是方才的狠毅。
“以後几日……可要吃苦头了……”
淡牵唇角，聆秋将手攀上对方的肩。
“……我不在乎……可是……孩子还小……”
一滞，云出旋即黯然地垂下目光。
原本便是早产，只有四天大的孩子身体并不好，这一路下来能否存活，却也真的全然未知。
“……不过……你会照顾好它的吧……”
隐约竟是嘱托的言词令云出抬眼看向对方。
那仿佛是笼著一层薄雾的眸子只是安宁地望著对方，但却令人越来越感到不安。
然而在云出领悟对方的用意之前，肩颈後的要穴却是一阵刺痛，眼前顿时一黑……
听到身後的声响，瑾宁立刻转身，却竟看到云出昏倒在地。
“你……你这是干什麽？……”
无力地伏在椅上，聆秋的喘息渐又吃力起来。
“……你不会……为难他吧……”
“……”
皱眉望著对方，瑾宁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麽。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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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藕香残 番外 浓香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至善……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欲齐其家者……”
“伸手。”
“……爹亲……”
“……伸手。”
抬眼偷瞄向爹亲冷冰冰的脸色，江半含磨蹭了半日，还是不得不自背後抽出小手，举到面前。
但却不等戒尺落下，便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端坐椅上的人不禁蹙起清修的眉。
“这擒拿手你是几时学的？”
“啊？……”
“还不说！”
啪的一声响，戒尺打在桌案上的声响明显有杀鸡儆猴的效用。
“……是……是前日……”
“前日？前日，爹爹说带你去采药，便是领著你学擒拿手去了？”
“…………是…………”
看著爹亲越来越冷的颜色，前日同父亲的约定早便跑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但求自保，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心底一面念著“识时务者为俊杰”，一面细如蚊声地哼出一个字来。
眼见爹亲放在扶手上那只没拿戒尺的手捏得越来越紧，身後袭来一阵冷风，江半含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这时候，正撞在暴雨雷电发作前夕这门槛上的人不识相地闯了进来。
“坐了半晌，很该休息会儿了。你早上只吃了那麽一点，想必早饿了──今日这汤是照你的方子调制的，快尝咸淡合不合口味。”
托著条盘把汤盅端进书房的人像是全没看到书桌前恋人那一脸的乌云密布。
捏著椅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在教含儿背书。”
“听到了──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嘛！”
嘻笑著将手插入对方腰後，轻轻一紧，便就俯身在那妃红的唇上一吻，在对方还未来得及抵抗之前便又松了手。
“──等孩子出世，你要怎麽管教含儿都行。这会儿，先把汤喝掉──”
“江云出──”
竟敢公然取笑起他的身材此时不“修”？还得了了！
忍无可忍，便又将戒尺当了惊堂木，在桌上狠狠一拍，急站而起──
“小心──”
抓著对方手臂乘势把人扯入怀中，用藏在身後的手向著门外一摆，云出示意儿子赶紧溜之大吉。
“世叔说你不可以妄动无名──来，坐，喝汤。”
说著，将人半推半送地按在窗前的美人靠上，端过汤盅。
对方的额头就只差青筋爆起。
但这边厢却还似云淡风情般缓缓吹送了汤匙，递送到那人嘴边。只是怎麽也撬不开那紧闭的唇。
无声一笑，将碗匙搁在一旁，起身挨著对方坐下。
缓缓地在对方腰後揉抚著，温婉下声音。
“含儿才五岁，你一下子教他那麽多东西，他哪里记得住？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啊……”
别过头，咬紧了下唇，转瞬眼泪已是在眶中打转。
许是当真变得敏感了，可对方又怎会明白他的心思……
想到此处，心中却更是酸楚难当。
然而此时耳畔却传来温柔的低喃。
“不会的……”
一愣。
“不会像沈侯那样……”
回过头去，微氤的眸子又睁大了一分。
迎上暖暖的笑意。
伸手擦去对方的眼泪，捧起那看不厌的脸颊。
“我的聆秋会长命百岁，好好地活著，看著含儿长大……”
明明对方是不愿他哭泣，却偏偏被对方的话惹哭。眼泪越流越凶，几乎止不住。
到最後，终是放弃了克制。
“好了，乖，不哭了。听话，把汤喝了。”
原本还泪流不止的人，在听到对方用著哄小孩子一样的口吻说话後，顿时便哭笑不得。
但咬紧牙恼恨地瞪著那笑吟吟的人，却是束手无策。
偏偏，肚子这时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让人想忽略都难。
两颊顿时通红。
“小家夥在抗议了呢，你还不快喝汤？──我去瞧瞧含儿在做什麽。”
说著，体贴地留下死要面子的恋人，起身离开。
端起那用了二三十种材料熬制成的骨汤，浓郁的脂香顿时扑鼻而来。
但纵是再香百倍，却又怎比心头万一？
完
後记：
红藕能写到八万字真是一个意外啊意外ORL……本来只是打算跟前一篇一样，写个中篇只当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