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那只钛旅行箱,拿出一只假圣杯,轻轻用那块布把假圣杯裹好,放进盒子。然后,他把真圣杯放进了旅行箱内的泡沫凹槽里,盖上箱盖,把箱子放在脚下。把黑盒子放回上层隔板上之后,红衣主教边仔细查看保险柜里的东西,边把刚摘下来的手套放进衣兜,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他用裹在长袖里的胳膊肘又触了一下感应器,保险柜里的灯灭了。他慢慢关上保险柜门,调整好密码锁。
埃努奇用手背拭去发际边缘的汗珠,猫腰拎起了那旅行箱。
“阁下?”身后有人喊他。
他感觉像触了电一样。“什么事?”他说。但没敢回头。
“您在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 松顿来电
考顿在零乱的床上舒展着身体,一只胳膊垫在脑后,另一只胳膊把电话听筒举到耳边。
“你不去罗马吗?”她问电话那头的约翰。
“不。我想没这个必要,我刚从那边回来,再说,我去了也没什么用。”
“他们什么时候能选出新教皇呢?”
“选举会议应该在教皇去世后的十五天内举行,这样有投票权的红衣主教们就能有足够的时间赶赴罗马,收集各方面的资料,并组织会议。当然,他们还要筹办葬礼。我看,他们最快也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
“他们会先列出候选人名单吗?一个像颁奖提名一样的名单。教皇候选人要具备什么素质呢?”
“从技术角度上讲,所有信仰天主教的男性都有机会成为教皇。”
考顿动了动脑袋,以便让自己在臂弯里躺得更舒服些。
“真的?信天主教的男性都有机会?我还以为得一步步来呢,先当神父,然后是主教、红衣主教……”
“不是这样的,任何男性天主教徒都有机会。一旦被选为教皇,简直就像被判了死刑一样。当选的人不能拒绝选举结果,不能退休,不能辞职,没有假期,必须当一辈子教皇。”
“让我想想。那个叫迈基·费兹杰拉德的酒馆老板是个天主教徒,按你的话,他有可能成为新任教皇是吗?”
“说的对,但迈基的机会很小。我劝你还是把宝押在那些资深红衣主教身上吧,比如我们的朋友安东尼奥,埃努奇。但是,和他有同等机会的人不下半打。”
考顿的电话响了一声。“等等。”她说,“又有一个电话进来。”
她点了一下那个闪光的按钮。“喂?”
“考顿,是我。”松顿·格拉汉姆说。
“我正在听电话。”
“一会儿给我回电话好吗?国际长途很贵的。”
考顿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她并不想挂断约翰的电话,但松顿毕竟是从罗马打来的国际长途,她认为自己应该和松顿通话。她对约翰说:“约翰,松顿来电话了。他正在罗马报道教皇的葬礼,给我打来了国际长途。对不起,我得和他通话。”
“没关系。我马上会再和你联系。”
她转换了线路,对松顿说:“好了,我回来了。希望你说正经事。”
“我想你。不是因为我出差在外,而是因为我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我不想……”
考顿翻了个身。“请你闭嘴。”
“我不能。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能扔进马桶里冲走吗?”
“说得好,松顿。”考顿闭上眼。真有意思,她现在开始担心自己会伤害到他,而不是担心自己会被他伤害。“我还真把我们的感情扔进马桶冲走了,你也应该试试。我们得向前看。我想我们还是聊工作吧,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吗?”
“我今晚在酒吧里,满脑子想的全是你。我喝了五六瓶柑曼怡酒之后,才鼓起勇气给你打这个电话。”
“我不听这些,松顿。”
“我只想听听你的声音。”他长出了一口气说,“自从最后一次和你发生关系之后,我就再没有过性生活。你知道吗?你难道不明白吗?”
考顿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很想要,所以才打电话来意淫是吗?你的心并不痛苦,松顿,你的老二才痛苦。”
“别这样,考顿。我想念你的体温没什么不对呀。我现在身边坐满了人,但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你曾经对我的窃窃私语,和你那……”
她看了一眼表,九点了。“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三点了。你得上床睡觉了。你喝高了。明早你就会后悔这样做的。”
“不,我不会后悔。”
“相信我的话,闭上嘴,回宾馆房间去睡一觉。我会帮你解决烦恼。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在家里接听你的电话。打家里的电话给我留言也不行,我会从来电显示上看出留言是你的,我会直接把你的那些留言删掉。想和我谈工作,就往我的办公室打电话。晚安,松顿。等你回来后,我们再见。”
“我不会放弃的。”
“拜拜,松顿。”
第二十五章 密码
斜阳的余晖中。一架小型喷气包机拖着长长的烟雾划过天际。飞机上唯一的乘客,红衣主教安东尼奥·埃努奇穿着黑色的外衣,露着白色的教士领,坐在宽大的皮椅里俯瞰博格拉萨和皮卡约恩在脚下掠过。前方,一抹残阳倒映在庞恰特雷恩湖深邃的湖面上。
从罗马远道而来的飞机在纽约加油时,两个海关人员和两个入境检查官登上了飞机。红衣主教向他们出示了他在梵蒂冈国务院工作时办理的外交护照,他没向海关人员申报任何入境物品。他在飞机上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晚餐:西西里风味烤鱿鱼、煎小牛肉、野香菇,还喝了半瓶巴罗罗红酒。
“阁下,还需要别的吗?”年轻的空姐在飞机降落前问道。
“不用了,谢谢你。”酒足饭饱的红衣主教心满意足。
埃努奇把头靠在椅背上,回忆着两天前的那个深夜,在秘密档案馆里与教会行政官遭遇的情景。红衣主教对行政官说自己明天要去美国走亲戚,想给他们带些与圣杯同处一室的念珠、纪念章之类的小玩意儿作礼物。这个解释足以让行政官不去怀疑红衣主教半夜摸进秘密档案馆的动机。他认为自己的反应还算机敏。
红衣主教回到自己的梵蒂冈寓所后,立刻跪倒在地,祈求上帝宽恕他为完成上帝的神圣旨意而说谎。
教皇因心脏病而突然辞世,梵蒂冈上下乱作一团,埃努奇借机脱身,对属下说自己过几天再回罗马。然而,他的思绪和梵蒂冈目前的状况一样混乱。他反复琢磨着辛克莱的观点和《圣经》里的那些典故。教皇偏偏在这个当口突然去世……上帝一定是在对他暗示什么。
他用手指在衣领和喉咙问摸索,一时间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他感觉手脚冰凉,却又在不停地冒汗。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他的决定是对的。圣杯是在上帝的安排下,才到了他手上。上帝有意让他成为教廷领袖,让众生准备迎接上帝回归……
他强忍住激动的泪水。上帝将让他抚育那个即将诞生的圣子。
埃努奇低头看着城市里的灯光像潮水一样穿破黑暗,如同正在他心头激荡的信仰波澜。他应该没有做错,一切征兆都足以印证他的想法。
一阵轻微的震荡后,飞机降落了,并驶向私人出口。引擎熄火后,埃努奇从行李柜里取出那只钛旅行箱。临下飞机前,他向机组成员赐了福。
查尔斯,辛克莱钻出迎宾大轿车,伸着手向他走来。“阁下,欢迎您到新奥尔良来。一路上还好吗?”
“是的。非常愉快的旅途。”
“到了这里之后,您的心情会更加愉快。”他指指旅行箱说,“我来?”
埃努奇把箱子攥得更紧了,脑子里闪过最后一丝疑虑。
“可以吗,阁下?”
红衣主教看着辛克莱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再多拿一会儿。”
“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辛克莱说。两人上了大轿车。
几分钟后,黑色的加长轿车开出停机坪,驶上机场路,混入城市中拥堵的车流。
密西西比河畔,翠绿的木兰花郁郁葱葱地排列在辛克莱庄园入口处的甬道两旁。埃努奇透过树梢间的缝隙,看到庄园别墅楼的灯光若隐若现。车子开到了灯火通明的别墅楼前。
“我以为我们会直接去白金态公司。”埃努奇说。
“阁下,我为这个重大的日子准备了很久。一切都可以在这里完成,这是我们的私事。我相信我的实验室会给您留下深刻印象,它是为我们的神圣使命度身定做的。”
大轿车在别墅楼前停下,司机为红衣主教打开车门。他走出车子,打量着眼前这座三层的柱型建筑,它在灯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一尘不染的白色外墙使它显得格外圣洁、庄重。
“这里真气派,辛克莱博士。”埃努奇站在红砖甬道上说。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提着旅行箱。圣子将在这里问世。他的目光顺着别墅楼移向夜空——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闪耀。是的,他所处的是一片神圣的土地。
尽管他看不到庄园那边的大河,但还是能感受到那条河的伟岸,拖船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世界仍在前进,一切都是未知的,像夜盗一样悄悄地来。
“他们会把行李送到您的房间。”他们走进正厅时,辛克莱说。大理石地面通向水晶吊灯下的楼梯。“您不想先休息一下吗?”
“我不累,博士。我想马上着手工作。”
“但您一定累了。我们可以明天一早开工。不瞒您说,我的实验室其实很乏味,不过是一堆试管、电线和电子监控仪器……”
“不累,不累。我现在可睡不着觉。我感觉自己就要走进新伯利恒了,一个现代的马槽。我等不及要见识一下。”(译者注:伯利恒是耶稣的诞生地,耶稣在马槽里降生)辛克莱继续引路。“这边请。”他领着主教路过书房、电视会议中心、私人办公室,然后来到一条空荡荡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道好像银行金库大门的金属门。金属门旁边的墙上,嵌着一个密码键盘,键盘旁伸出一个勺子形的金属装置。
辛克莱伸出无名指,把手指肚放进勺形装置的凹陷处。勺形装置上方的液晶显示屏里立即滚动出现了一行字:查尔斯·辛克莱博士,身份已确认。
“这是指纹识别系统?”埃努奇问。
辛克莱向主教露出谦卑的微笑。“不止是指纹这么简单,阁下。”他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些数字,显示屏显示:认识新用户。
“请像我那样把无名指放在扫描仪上,我会向您作进一步介绍。”
红衣主教照做了。他抬头看着辛克莱说:“我感觉手指痒痒的。”
“是这样的,阁下。我们现在采集到了您的DNA样本——这是目前人类已知的最可靠的身份识别方式。它在您的手指上取下了一小块表皮。所以您感觉痒痒的。几秒钟内,它就会完成对您的皮肤细胞的分析,您的DNA档案已经存入了我们的数据库。
即便您改变指纹,当然,您是没必要这样做的,这机器也会识别您的身份,阁下。我们新研发的白金态安全系统是百分之百准确无误的。”
辛克莱不无得意地向红衣主教笑笑,触了一下显示屏,埃努奇好奇地看着他。
屏幕显示:输入密码。
“我们的使命需要高度的安全保障。”辛克莱说,“经过DNA身份确认后,系统还有密码这第二道安全关卡。不输密码,即便通过DNA身份确认,也无法进入实验室。”
埃努奇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一边用拇指搓着无名指肚。
“密码是多少?”
辛克莱把手伸向键盘,输入一串六位密码。“是一串再合适不过的数字。”
第二十六章 杂音
考顿把电视遥控器放在大腿上,电视里播放着她录下来的新闻。三天前的早上,约翰在她起床前给她打来电话说,圣杯失窃了,她当时吃惊不已。挂断电话后,她马上给泰德打了电话,泰德说松顿已经开始介入调查,《晚间新闻》会播出他在罗马发回的现场报道。她一整天都惶恐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听到圣杯失窃的消息后,她感觉就像猎物听到掠食者逃出了牢笼一样。她把松顿在罗马的新闻报道录了下来,以备需要时多看几遍。
今晚,她就想把这条新闻重看一遍。
“教皇的葬礼已经准备就绪,然而,今天早些时候,梵蒂冈却对外宣布了一宗史无前例的盗窃案。”松顿·格拉汉姆站在圣彼德广场的新闻中心里播报着新闻。“古玩鉴定部门的专家已经正式确认,宗教界最珍贵的宝物——圣杯,已经失窃。虽然目前有关方面没有透露太多的细节,但SNN已经获悉,不久前被SNN的记者发现并交付给梵蒂冈的圣杯,已经丢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赝品。
“梵蒂冈方面把圣杯从保险库里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