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脸微微烫了一下,很快就被冷风带走,鼓起勇气道:“是。”
换费耀谦怔了,随口就问:“为什么?”随即自嘲: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以爱为名,满足她自私的心思。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荒谬。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问,为的就是让她再次伤害自己是吗?
软弱的,不是素心那样的女子,而是他这个没有是非观念,永远只会对恶人仁慈的男人。
银白的月色笼罩着这两个人,衬的眼前的费耀谦无比的温柔。没有嫌恶和憎恨的眼神,这让素言破天荒的柔软。她无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费耀谦——”
“什么?”这是第二次听她叫自己全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忘记了去苛责她的失礼。
素言迎着他探询的眼神,道:“呃——”
她想说,能不能两个人友好相处,可以没有爱,但可以有朋友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冷风吹来,素言却率先清醒了。她这样做,有与虎谋皮之嫌。
挪开眼神,素言道:“我听说耀宗要成亲了。”
“你有好人选?”她怎么关注起耀宗的婚事了?
素言摇摇头,说:“我是觉得,婚嫁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虽然,有时候不得不联姻,但是,费家有你一个就够了,可不可以,他的婚姻由他自己做主?”
费耀谦的脸色很平静,素言却知道这触及了他的底线,在他发作说出难听的话之前,抢先一步挽住了费耀谦的胳膊:“你别生气,我不是你想的意思。”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素言急切的摇晃着他的胳膊,哀恳的道:“你听我说,我不是要擅管你的事。你要做什么,一定有你的道理,可是,也许因为一念之仁就成全了他们的幸福呢?”
这样发自于天然的娇语轻嗔,让费耀谦忍住了气,他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后,一针见血的问:“耀宗跟你说了些什么?”
素言噤声,半晌才道:“不是,我是,为了素心。”
费耀谦没好气的道:“素心又怎么样?”
素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费耀谦的脸色,试探着说道:“耀宗喜欢素心,不是吗?”不跳字。
费耀谦沉了脸,道:“耀谦不能娶她。”
素言急着打断费耀谦:“素心会好起来的。你也说,她很乖巧可爱……”
费耀谦推开素言的手,道:“那也不行,你别白费心思了。”
素言有些失望,低语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不是你乐见的吗?干吗非要把两个根本不认识的男女强迫的捏合在一起?那样会有幸福吗?夫妻之间,要过一辈子,那么长,怎么能够在痛苦中过一辈子?”
素言的语调十分惆怅,配合着落寞的神情,让人不忍,可是费耀谦却没忽略掉她语气中的不逊。压抑着心软,他以攻为守道:“你是在抱怨我们不够幸福,只是一对怨偶了?”
素言本想开句玩笑,却蓦的想起了什么,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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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丽太温柔……
055、劝服
费耀谦浑身燥热,将视线落在远处,淡淡的道:“耀宗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素言不甘:“可是我想替他和素心再争取一下。”
费耀谦冷冷的打断:“没意义。”
素言仍然试图说服费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世间的事,变幻莫测,这又不像是别的,错了可以重来……”
费耀谦的眼神打在素言的脸上:“所以更要慎重,明知道是错误的开始,何必痛苦的尝试?”
素言无语,许久才道:“夫妻之间,最完美的是既有浓烈如酒的爱情,又有绵长如水的深情,普天下的夫妻,往往只占其中之一,已经是世人口口相传的佳话。可是,谁也不能断言,错误的开始就意味着注定错误的结果。”
费耀谦嘲弄的道:“比如你我?”
素言肯定的答道:“对,也许一错再错,也许将错就错。个中滋味,苦辣酸甜,试过才知道。”
费耀谦一直沉默的审视着素言,她不畏缩,勇敢的迎视着他略微有点冷厉的目光,希望能够以她的坚韧融化他的坚固。
他轻轻一笑,道:“将错就错,说不定是另一种圆满。”
素言的眼睛亮起来,像是黑夜中绽放的烟花,绚烂到极致:“你同意了?”
费耀谦摇头:“我不能给你确定的许诺,只能说可以给你机会……”
素言抢着回答:“有机会就好,谢谢你。”
他看着她的喜不自胜,不禁打击她道:“你这么兴奋,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选定了情郎。”
素言呵一声道:“正因为不是我自己,所以才这么高兴。”
费耀谦一脸的不相信:“你确定?就不怕费力不讨好?”
素言漫不经心,一张泛光的小脸上是无畏和自信:“不怕。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同时我又有最美好的目标……”
费耀谦悻悻的道:“别高兴的太早。”转身往回走。
素言很有胜者的风度和胸怀,不和他计较,高兴的跟在后边,勿自在唠叨:“对了,你从一回府就来了这,晚饭都没和老夫人一起吃,她老人家一定很惦记……”
费耀谦忽然停住步子。素言只顾得说话,险险的撞上,幸亏今时不比往日,身手不知利落了多少,急刹住步子,堪堪停在他面前。
脸与脸之间,近的只剩下一线线距离。
费耀谦低喝:“你说什么?”
我没有撵你的意思。素言匆忙扯开笑,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道:“我是怕老夫人记挂素心的病情,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这主意甚好,素言忽然很佩服自己的机智。费耀谦却只是勉为其难的道:“啰嗦。”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紫荆院,门口的婆子行礼,悄声道:“大少夫人,天黑路滑,叫丫头多提两盏灯。”
费耀谦却脸一沉,道:“不用。”
素言知道他不用丫头,朝着婆子安抚示意,自己接过来一盏灯,越过费耀谦,自动自发的替他照着路,很谦卑的道:“大爷,您仔细脚下,别滑了脚。”
狗腿般的讨好奉承,由她做出来偏生这么刺心,倒不如她直呼其名时,心底涌上来的震撼。费耀谦瞪一眼素言,她却只顾着认真的看路,压根没受到他的威胁。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到了老夫人的长青苑时,院子早就落了锁,只有门口的两盏灯笼在风中一晃一晃的,像是倦极了的人闭了眼打盹。
费耀谦看着素言,幸灾乐祸的道:“叫门。”
素言心里暗暗叫苦。这会快三更了,哪有叫门的道理?他也太会折磨人了。小声的劝谏:“您看,都这个时辰了,老夫人早歇下了。年长的人睡眠都浅,不容易睡着,好容易睡着了又极容易醒,要想再睡可就难了。睡眠不好,精神就不济,精神不济,胃口就不好,胃口不好,身子就差……”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现在不是叫门的好时机。
费耀谦明了的哦了一声,用手摩挲着下巴,不耻下问:“依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素言脱口而出:“当然是各回各家。”眼看费耀谦的眸子里闪着怒火,忙解释:“您看,紫荆院离这太远,等您走回去天都该亮了,明早还要去上朝,统共也睡不上一个时辰……”
费耀谦看着素言的红唇轻启,话如连珠炮般噼哩啪啦,又要从睡眠不好转到身子差上,忙举手叫停:“闭嘴。”
怎么这么多话?别的女人谁敢?往往他一个眼神过去,那边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只话多,还强词夺理,并且尽是歪理。
素言戛然而止,紧抿着唇,果然一句话也不再说。
费耀谦挥挥手:“走吧。”
素言如蒙大赦,弯腰行礼,提了灯笼就走。倒怕费耀谦气怔在原地。叫她走她就走了?她不该说些好听的话求求他吗?还有,黑灯瞎火的,她把唯一的灯笼提走了,他怎么回去?
不由的提气道:“站住?”
素言回身挑眉看他,还是一语不发。
费耀谦走过来,看出点门道来,她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反抗他刚才的一句“闭嘴”呢。有骨气,有本事,但愿她永远不开口,他还落个清净。
费耀谦一把攥住素言的手腕,大踏步顺原路而回。素言眼睛立时变了颜色,挣了几下,没能甩脱有力的狼爪,只得大声嚷嚷着以壮自己声势:“大爷,您走错路了?”
费耀谦仍是两个字:“闭嘴。”
素言张了张嘴,又闭住。一想,不对,面对强权,她没法反抗,难道还不能抗议?往后扯着费耀谦的手腕,急急辩解:“紫荆院是弹丸之地,能住人的房子如今都满了,素心和我睡在一起……”他老人家去哪安身?不是她要撵人,实在是环境逼人。
费耀谦站住了。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素言,从善如流的道:“我知道了,从明儿起,你和素心搬到歌华苑。”
歌华苑?素言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她明白一定比紫荆院大。可是……“那今晚呢?总不能委屈了大爷住在下人的厢房。”
费耀谦一笑:“这建议不错,你陪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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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进步,不像以前那么虐了呢?
056、交锋
素言挫败的被费耀谦拖着踉跄前行,无力的祈祷:让黎明来的更早些吧。
上一次费耀谦留宿在紫荆院,他醉了,两人相安无事,只能算是侥幸。这次他可是清醒着的,素言打死也不会相信两个正常男女在一起会什么事都不发生。尽管这在她的预期之内,可是突然横空而降,她却只有退缩。
实在是接受不了。她和他只能算是相识,今天也不过才多说几句话而已……
老天似乎听见了她的祈祷,两人走到半路,迎面走来一行人。素言眼尖,认出最前面的是媚娘身边的云卿。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便猜测中间被几个丫头众星捧月般扶着的人是媚娘。
素言心下大喜。媚娘亲来,费耀谦敢不回去?
费耀谦见手心里素言的腕子忽然就乖顺了下来,不由得嘴角横出一抹笑。她想什么,他清楚的很。越是她不要的,他偏给。
媚娘已经走过来,分开丫头,袅袅上前行礼:“参见大爷,参见姐姐。”
费耀谦并不松开素言的手,只是淡淡的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媚娘有些委屈,抬眼看看费耀谦。灯光下看不分明,可是从他那紧抿的唇角来看,便知道他心下不悦。抱怨之词断不敢说出口,就是来时想的说辞这会也不能说。从前只她一个人盛宠,撒娇扮嗔是夫妻情趣,如今有着素言在,她的所做所为就需谨慎,否则就犯了妒。
忽然看见素言身上的衣服,媚娘红唇微扁,露出情怯之态,道:“都是媚娘的错,不该弄污了姐姐的衣服,那是老夫人特意叫人做的,留姐姐芳辰时用。媚娘于心不安,所以前来给姐姐陪罪……可是来了两次,都说姐姐没在……爷——”
抬起小脸看着费耀谦:“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请爷在姐姐面前美言两句,从宽责罚媚娘。”两行珠泪蜿蜒而下,如梨花带雨,妩媚堪怜。
费耀谦看向素言:“什么时候的事?”
素言不解,道:“什么?我不清楚。”
费耀谦眼睛一眯,转向媚娘:“你把话说清楚。”
媚娘一惊。她料想费耀谦盘桓在紫荆院,素言一定早就告了她的状,顺便添油加醋的加重她的罪行。可是,怎么会没说呢?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不知道利用?
媚娘怔在当场,立即失声,连刚才委屈的低泣都停住了。势成骑虎,她是继续认罪,还是假装刚才说错话了?话已然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早就晚了。
媚娘扑通一声跪下去,道:“爷饶命。”
费耀谦低沉而严厉的道:“媚娘,我一向觉得你乖巧温顺,别告诉我你一直都是装的。”
“妾身不敢。爷,您别生气,妾身实话实说就是了……”
素言在一边看着媚娘跪在雪地上,费耀谦连眼都不眨一下,似乎一点怜惜的情份都没有,也全然不在乎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心生不忍,不由的出声道:“有什么话,站着说就好。”
费耀谦狠狠一掐她的腕子。素言差点叫出来,怨恨的瞪一眼他,毫不示弱的反掐回去。他没事人一样,仍然目不斜视,一脸严肃的听媚娘招供。
素言闭嘴。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孩子,他都不珍惜,关她屁事。两眼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媚娘不敢犟嘴,一五一十的把事实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费耀谦一声冷笑,道:“我说呢,原来是你畏罪潜逃。”媚娘那些小心思实在不值一提,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