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原本以为坚定的心产生了动摇,心中的愤愤不平也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水月……”我靠在床边低喃着水月的名字,他那明媚的笑容马上就浮现在我的脑海。虽然从不说出口,但事实上我很喜欢他的笑容,温柔得耀眼,可以让人忘记一切不快。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也因为我昏迷不醒,想想看,如果我能更谨慎点,又怎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水月只是代我受祸而已。
“少夫人,您在念谁的名字?”门被推开,我知道进来的是蕊儿。从那天我和永涵发生争执之后,这丫头就有事无事跑到这里来,好像生怕我跑了。而这几天的接触我也可以看出,蕊儿是个很称职的丫鬟,跟小翠那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又聪明,又善解人意,常常你说完一句她就明白下面的意思。
恰好我现在也很烦心,原本我是不乐意和这里的人有什么交情的,但是若果能和蕊儿聊会天的话也不错。
“一个友人的名字。”我可不敢说是心上人的名字,不然一准被蕊儿炮轰。
“来,坐。”我拍拍跟前的凳子,和善地对她说,把她吓了一大跳。这也不能怪她,因为我从刚到这起就没什么好脸色,顶多就面无表情。
但是想通了之后,我真的没什么颜面还给人脸色看……“是。”蕊儿受宠若惊地应道,连忙坐了过来,她看看我,却发现我很是专注地在打量着她,竟微微有些面红。
“潜州现在怎么了?”我问,其实是想打听看看有没有水月的消息。
“潜州?”蕊儿愣了,“潜州离花都好远呢……”说着,又不小心瞥到我失望的神情,于是开始努力回想了起来。
这么说起来,是听少爷说过……“现在潜州好像很乱,不止是潜州,临近的地方,还有靠近南方边疆的地方,好像马上要打仗呢。”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兴起来,“说起来少夫人也是从潜州回来的,还好还好,不然就染上祸事了。”
她好像忘记了,我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被拐来的。不过看她心情不错,我还是别提醒她了。
“为什么要打仗?”
“这个啊,少爷说,有人发现有南蛮的王储出现在潜州附近,有意煽动民众,挑衅皇室呢。真可怕,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南蛮人,我猜那些人肯定个个长得跟熊一样,野蛮又没开化。”
“这恐怕是阴谋吧,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开战,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听她说完,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结果看到蕊儿疑惑的脸,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又下意识地去分析局势起来了。其实以我现在的状况,考虑这些干什么啊,反正也不会打到花都来,而且有冰炽罩着,小翠和水月也许早就跟他一起离开潜州了吧。
也许,只是也许,他们到了,或是会倒花都来,因为我在这里。
“那比武大会怎么了?”我转移话题道。蕊儿撇了撇嘴,“这个倒是听人提到过……不过我没怎么注意,只知道拿了第一名的好像叫龚平。”
“啊……”我小小地惊呼,突然想到华芙晓会嫁给拿第一名的人。
原来如此啊。我顿时安下心来,嘴角也不由扬起淡淡的微笑,对于这个意外的消息,我感到很欣慰。其实我后来很后悔,因为我也没想到会被拐,所以那些天我只顾照顾水月,对于华芙晓的事情半点也没关心,现在知道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实在是个令我感到打心底里高兴的事。
后来我又问她一些乱七八糟的,她也一一应答,最后,我问她,“永涵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人!”她想也没想地回答道,又怪怪地说,“不过少爷他啊,太严格了,对自己是,对别人也是,有些事明明就做的很好了,他非不满意,要做好多遍。而且太喜欢委屈自己了,明明就赚了好多钱,可是好像不知道怎么花似的,光吃些清淡的菜色,对那些名贵的东西也完全没兴趣,每次不是忙生意啊,就是看书,清心寡欲地跟个和尚似的!只要有外人来,他就马上端出个笑脸,其实他单独在府上的时候根本就不爱笑,老板着脸教训我们,当然了,也只是嘴上说说,他可舍不得罚我们这些忠心耿耿跟着他的人。反正啊……”
她说着,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马上眼睛珠子一转,又弥补道,“不过少爷肯定是优点大于缺点了,他……他喜欢看书,说明很有文化底蕴嘛,不像有的商人,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就对礼仪方面完全不管不顾。而且少爷可温柔了,从外面带了什么好吃的,绝对少不了我们一份……”
原本说的眉飞色舞的蕊儿,突然发现我的神情有点不大对,连忙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望着我,心想道,不会刚才不小心说了太多少爷的坏话,让少夫人一想到自己嫁的人有这么多不风光的一面所以黯然心伤吧?
她……她可不是故意的啊,平时大家对少爷没大没小惯了,这不一时没忍住吗。
“少爷人挺好的……”蕊儿努努嘴道,我马上抬头一笑安慰说,“我知道,只是我有点累了,可以让我一个人休息一下吗?”
“恩……”以为自己闯了祸,蕊儿恹恹地出去了。
看她一出去,我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说的,到底是谁啊……”
我苦笑不已,眼泪没忍住缓缓地渗了出来。我从出生起,永涵就在我的身边,可是,连他府上的一个丫鬟也比我了解永涵。这么多年来,我到底是怎样看他的?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说的对,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看着窗边飞来的小鸟,对着我吱吱喳喳,我的嘴角却怎么也弯不出弧度来。原本不知道的罪过,像泉水般涌上我的心头,让我无所适从。
但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我这么对自己说着,心中暗暗做出决定。
半晌,永涵亲自过来了,也许是蕊儿实在是急坏了要求他的吧。总之,这很难得,因为这几天他都没进来,只是在窗外偷偷地望,我可以明白他不想直接面对我的心情,虽然在此之前我从来没站在他的立场上想过什么。
“你……哭了?”他刚踏脚进来,就不小心暼见了我微红的眼眶。看到他复杂的神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我也没办法把哭泣的原因解释出口。
“我没哭,只是没睡好。”我反驳道,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你要是觉得我过分,可以打我骂我,我不会还手的。”
“从小到大,我打你骂你你有还手过吗?”我不以为然地望他,没好气地说,果然缓解了气氛。
他低垂着脸,眉头轻蹙,没再说什么。像是有些坐立不安似的,他坐下,又站起,去了门边看看守卫的情况,又退回屋子里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好。总而言之,一点那天和我对峙的气势也没有了,我猜是被我磨的。
“你瘦了很多。”最后,他突然这么说,眼里没什么光彩。
我一愣,连忙看了看自己。我并没注意到这些,而且最近我都有好好吃饭。
“和我成亲,真的有这么痛苦吗?痛苦到,你一次也没笑过,我这几天每次看你,神色都很不好。”严永涵垂着眼帘道,嘴角泛起苦笑,“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没有讨厌你。”我是在厌恶我自己。
他只是看我瘦了,不知道他发现没有,他自己也瘦了不少。我不是没发现他看我,我也不是完全没看着他,只是我现在爱着水月,所以越看,越觉得心痛。
我想他也明白,所以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他越来越痛苦,痛苦却又难以自拔。
“没有……讨厌我?”严永涵猛回过头来,望着我,模样看起来小心谨慎。
我望着他,脸上绽出一抹微笑——我想这是我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笑。
我想,至少我要把欠他的还给他。
第六十章
也许我抑郁寡欢的样子已经深深地影响了永涵的决定,没过几天他就撤走了守在门外的护卫,空落落的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门轻掩着欲语还休。
永涵再没有来过,甚至没有到门外,只有蕊儿,还时不时地以衣食照料为借口行监视劝慰之实。这个女孩其实很惹人喜欢,我能在她身上找到小翠的影子,虽然蕊儿比小翠聪明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但是她们的本质都很善良。
望着整齐地摆放在床上的大红色嫁衣,我暗暗紧握起拳头。窗边,那只不知疲倦的鸟儿还在清脆地鸣叫着,而我却刻意不去理会它。
“少夫人,您真的愿意嫁进来了?您知道吗,我可是急死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蕊儿不知道要怎么把那个词婉转地说出来,哽住了。
“还以为我肯定逃得连影都没了对吧?”我好心地帮她把话说完,然后戏谑地看她窘迫的脸。
“哪能啊,您又取笑我。”蕊儿不好意思地扰扰头,眼睛不小心瞟到那件嫁衣,嘴角马上扬起了甜甜的笑,“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因为少爷和少夫人都是好人。”
我一愣,若有所思地说,“你少爷是好人,我不是。”
蕊儿瘪嘴,抬头想说什么,却因为我脸上淡淡的笑意给硬憋了回去。
“再几天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了,府里忙得不可开交呢,接下来两天我可能都没什么时间来看您了,不然您也别老在这待着,在府上到处看看走走,您可马上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少爷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天天往皇宫跑,一点都不懂得体恤一下女人家待嫁的心情。”
听蕊儿这么有意无意地抱怨着,我暗暗想笑,她这晌,估计已经完全忘记我一开始极力放抗的样子了。这丫头,适应能力也太强了,就这神经大条上来看,她和小翠有得一拼。
说着,蕊儿突然注意到了窗边上的那只鸟儿,“奇怪,这只鸟怎么搞得,怎么总爱往这来啊?”说完,她就伸手想去捉它,我一看,急了,连忙起身阻止了蕊儿。
“让它去吧,它只是一只小鸟,不碍事。”我劝说着,让她打消了念头。
结果我还是没有怎么踏出房门,只是在门边仰头望了望那些忙着张灯结彩的人们,就又退了回去。
就这样,到了临近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我还看着外面灯火通明。
蕊儿带了几个别的丫鬟过来帮我梳妆打扮,我却只留了蕊儿一个人。然后我就静静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忙前忙后地帮我梳理头发,换上嫁衣。当然,我这么做绝不是为难她,只是别的人我不习惯。
“韩姑娘可准备好了?少爷吩咐我过来看一看。”一个声音这么响起,是个穿着灰衣的护卫站在了门外。
“还没呢……快好了!等等,还一个簪子。”蕊儿专心地说,都没空好好应对。我一笑,按住了她的手,“没事,最后的我自己来罢,你去忙你的。”
“可是……”
“要是到时候宴席上有什么缺失那可多丢人啊,你再去好好查看一下,以防万一。”我劝道,硬是让她去了。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我知道刚才在门前的是谁。
“不用装了,进来吧。”我轻声道,刚才言语里含着的笑意全都消失了。
是的,我知道,来的人是水月,就在我看到窗边的那只小鸟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已经到了花都,而且这府上的人都叫我少夫人,只有水月,就算是假装也不愿意把我唤作别人的夫人。
“你为什么对莺儿视而不见?”他说的是那只小鸟。是啊,如果我有心逃走,一定会多加留意那只小鸟的举动,可是我没有。
“严永涵已经把守卫都撤了,你为什么不逃?”他继续问着,我却只是背对着他梳理长发。
水月走到我跟前,硬是把我的头扭过去看他,我原以为可以平静下来的心却还是因为他起了波澜。
他的脸色很惨白,重伤初愈得他完全失去了颜色,不仅如此,水月的气息也有点絮乱,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
我强忍着泪水,紧蹙起眉头,“你好不容易醒了,就得好好休息。”
“你都快嫁给别人了,我怎么休息?你不是答应,输了就要嫁给我的吗?你想耍赖?”水月凝着脸色道,“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冰炽他目标太大,没办法跟我一起来,只要出了城,他就能接应我们。”
他殷切地按住我的双肩,原以为我会马上跟他走,可是我却只是看着他,不语。
见我如此,他顿时慌了神,“小舞,你……”
“我想走的话,早就走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我微笑地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看着他的表情凝结在脸上,“你走吧,好好保重自己,你伤得太厉害了,不好好休息伤口会裂开的。”
听着我如此平静的语气,水月的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