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睡梦中的苏行动了一动,他的大手无意识触碰长歌的脸颊,负又环去了她的腰际。随着男人的动作,他身上的清冷体香愈发朝她逼近,好似就同她缠缠绵绵合在了一处。
在意识入梦的刹那,长歌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在对自己说,“长歌,你完了。”
但愿自己只是病糊涂了。
长歌这一场病拖拖拉拉的,十几日了竟还不见好。宫中的御医也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皆道长歌公主没甚大碍,只需静养。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就同前来问病的怀王殿下透露了一句,“公主殿下怕是害了心病。”
心病?
苏行挑眉,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会有心病?
长歌确实是得了心病,她得了不愿面对现实的心病。
怎样的事实呢?
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愿去想去分析的事实——她没有病糊涂,那夜的事她记得清楚,她,喜欢上了她的四叔……
可是,怎么可能?他是她的四叔啊!他是她的长辈啊!她怎会对他生出如此不敬的想法来?
委实大逆不道啊!
四叔常说她心思龌龊,长歌只以为是四叔挖苦的,却没想,还真不幸被四叔给严重了,她真是生了龌龊的心思,这龌龊的对象还是她的四叔……
可是,怎么可以?!
嗷!
长歌哀嚎一声,扑进被子里,对被子一通蹂躏。
长歌觉得太可怕了,比起卫衍,喜欢上四叔不是一件更加叫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吗?
她怎么来来去去都是对自己的亲人生出那啥想法呀?她是不是有病啊?她是不是不正常啊?
可怜的长歌持续郁闷中!
这一夜,有丫鬟莲儿来给长歌送药,说王爷晚间时候会来看她。
这些日子以来,苦苦纠结的长歌一直避着她的四叔呢。她是想要压一压,将自己那些不道德的心思给压下去,烂死在肚子里的。可惜,没能成功。对于想法,每去想一次,便会加强一次,长歌越想越纠结,越想越可怕,脑海里的各色画面和故事栩栩如生、纷至沓来,原本只是对四叔的好感和喜欢,想着想着就变成了她非四叔不可,要跟他生死相随了……
怎么可以?!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逃避只会无限度放大恐惧!
长歌是个习惯直面恐惧的好姑娘,纵然这一次的事实这般惨淡,但长歌告诉自己,她还是要去确认一次,确认自己对四叔究竟是个啥想法。若、若真有想法,那想法又到了何种程度。
她深深祈祷,希望一切只是她病糊涂了胡思乱想,她期盼着一见到四叔,她的那些想法便通通幻灭掉,他还是她的长辈,她的好四叔。
这么想着,长歌的小心肝儿就安了一安。她掀被下床,问莲儿:“四叔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
莲儿端药碗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抖,声音却是如常的:“小姐,还是先喝了药吧。”
闻见药味,长歌可爱地皱了皱鼻子,跑得离莲儿远远,“其实我早好了,不用吃药。”见莲儿要说什么,长歌赶紧又道:“前些天的药我就没在吃了,我都倒掉了,不信你去花盘子里看看。”
莲儿的视线将将落在手中的汤药上,闻言,她彻底僵住。随着她身体的变化,那瓷碗中的汤药便荡漾开来,起了小小一圈的涟漪。
长歌觉着这个莲儿有些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喜欢这个莲儿了。总觉得这个莲儿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长歌也不同莲儿多说,三两下穿过衣衫,留下一句“我去找四叔”,就跑掉了。
午时刚过的怀王府里静悄悄的,连只会叫的虫子都没有。
长歌在秋风阵阵的后园里遇上了老管家,老管家是亲自去给怀王送午膳的。
长歌就问老管家,我四叔在哪儿。
老管家说,王爷在佛堂。
佛、佛堂?
☆、105。四叔你从了我可好(1)
长歌就对老管家说,你把笼屉给我,我去送去四叔吧。
老管家眉头拧了一拧,说那就麻烦长歌小姐了。
按了老管家指的方向,长歌在可爱的鹅卵石子路上走路,走着走着,她就闻见了一股诱人的香。
此香源自于她手头的笼屉里。这笼屉颇精致,里头装了什么呢?
长歌的大眼睛就转了转,她见四下无人,就找了棵大树底下,打开了笼屉。
红烧鸡腿饭!
长歌就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这两日,她是有装病的成分在里头的,自然只能食些清粥小菜,肚子里都要淡出小鸟来了。
反正鸡腿有两只……
再次左右四顾无人后,长歌就毫无节操地偷吃了一个。
把剩下那个打横放好,自觉天衣无缝(^o^)/~
兴致高昂地继续上路了。
满地红枫堆积,长歌终于找见了那一间佛堂。
佛堂建在一个清冷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满满都是火红的枫叶。枫树的叶子在半空当中飞舞,却没给那佛堂沾上一些热闹的景象来。
轻轻推开院门,长歌缓缓踩在枯叶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响。
抬眼便能看见佛堂。
佛堂里没有香烟缭绕,只有四叔静默而坐的身影。
佛前有一盏残灯并一本经,明灭火光中,四叔的脸叫人看不真切。
四叔白袍及地,他的墨发已经那样长了。
长歌在佛堂的门前止步,因她的四叔突然就诵起了经。
“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
四叔的声音清冽而动听,一如他的人,太过蛊惑人心。
但那佛经长歌是不大听得懂的。
诵经的声音只一段。
“我很喜欢这一段佛经。”背对着长歌,苏行突然开了口。
自外头照射进来的阳光将门边长歌的影子拉得好长,长着长着,就长去了他的身边。
长歌的嫩白手指抠在门框上,“我听不懂呢。”她说。
佛前的他未转身,他的语调亦是不变,他说:“这一段讲的道理,简单又难以做到。世人总为那色、声、香、味、触觉、意识而动,总有那么多的分别心,总是随境而迷,总是因那幻想出来的害怕而又乱了阵脚,总是为一些无关小事而忘记最应该去做的正事,总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不满意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顺我意者,我便开心;逆我所想者,我便痛恨、逃避。甚至连自己,都不能简单地让自己愉悦。”
他那一串“总是”说得长歌晕晕,但到底她倒是听明白了七分。长歌自觉自己不是个笨孩子,道理她还是懂一些的。在门边默了一默,她便问他:“四叔,那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苏行站起身来,在长歌眼中,他在佛前的背影落拓又不羁。
他转过身来,深邃的眼中透着深意,“也许吧。”
苏行将长歌带去了佛堂外的小院子里,两人于石桌边,相对而坐。
红的枫,绿的树,是绝美的一副意境。
苏行拿起石桌上的茶盅,内里的茶水竟是热的。有风吹来,长歌便闻见了扑面而来的茶香。
“病好了?”
长歌点头。
“找我何事?”
长歌扭捏了。这、这话该怎么说?
“嗯?”苏行锁住长歌慌乱的眼,作势催促。
长歌是个聪明的孩子,关键时候,她总能想到救急的法子。只见她一举手里头的笼屉,“我是来给你送红烧鸡腿饭的!”
苏行的眼神淡淡自那笼屉上扫过,“哦?你怎知就是红烧鸡腿饭了?”
长歌:“管家大叔告诉我的。”
苏行深深看她,“是吗?”
“是!”
苏行便要自长歌手里头接过笼屉去,长歌却不放。她看着苏行,声音是结结巴巴的:“四、四叔,你刚从佛堂里出来,就吃红烧鸡、鸡腿饭,这……合适吗?”
苏行略一用力,笼屉便到了他的手中,“我一日未用食,佛祖会谅解的。”
四叔你这么不虔诚是不对的!
但长歌告诉自己,此行她的目的不是劝四叔吃素,她的目的是……
一想到自己的目的,长歌整个人就萎靡了下来。她该如何确认自己对四叔是否存了那样子的心思呢?
对座的苏行打开笼屉,却又不吃。他抬手看长歌:“过来替我束发。”
啊?
苏行未束发,他的墨发经风一吹,便散开了,不利于……吃红烧鸡腿饭。
长歌默默站去他的身后,抓了他的一把头发在手,如水的发丝便在长歌指间流淌,淌着淌着就淌去了长歌心里。
长歌,你完了。她又听见自己的心在说话。
他的发将将及到背脊处,在暖阳的映衬下,好看得厉害。长歌嘴巴不受控制地就冒出了一句:“四叔,待你长发及腰,你从了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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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点题鸟灭哈哈哈哈
☆、106。四叔你从了我可好(2)
苏行转身,蹙眉,看长歌:“你说什么?”
长歌捂脸、泪奔。啊啊啊啊啊她要逃走!逃走!
可惜,她没能逃走,她的手腕被她的四叔给一把抓住了。
苏行的视线在长歌面上逡巡,长歌只觉没连见人了。
“啊啊啊啊啊你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回去睡觉!睡觉!”最好一觉睡死过去再也不醒来。
看着长歌的脸,苏行淡淡道:“我不过是想提醒你,回去记得先照镜子。”
长歌:“?”
苏行看一眼被自己紧握在手的长歌白嫩嫩的小手腕,坦然松手,“好了,回去睡觉吧。”
长歌:“……”
长歌如一只大白兔子般跑掉了,这一跑就跑去了湖边。她需要清冷的湖水来冷却下她跳动得过快的心。
长歌低头看手指,白白嫩嫩的手指间有阳光在跳耀。指间的触感犹在,那触感源自于四叔的头发……
长歌要哭了,她对四叔似乎好像大概……还真有那啥啥的想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难以接受事实的长歌就在湖边暴走,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她就一眼瞥见了湖水里,自己的倒影。
湖水清澈,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来。她看见自己的嘴角,明晃晃的红烧汁两抹……她就想起了四叔盯着她嘴角时,脸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眼神……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没脸见人了啊为么不干脆劈下一道雷来把她劈死算了!!??
长歌持续暴走中……
不过,也正因了这份暴走,稍稍掩盖掉了长歌因发现自己对四叔有那啥啥想法而觉着自己龌龊了的那一份心。哎,可怜的娃呀。
暴走到一半,长歌听见有人在湖边的走道上边走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两个新进怀王府的小丫鬟。
小丫鬟大嗓门,叽叽喳喳的声音五里外便能听见。
听了一耳朵,当时长歌就震惊了。
是夜,松软床铺间,长歌咬着被子,在自己那张大床上滚啊滚啊滚,试图滚掉自己白日里惹出来的羞愤之感。
可是怎么越想越羞呢?啊啊啊啊啊啊真是太讨厌了!
长歌恨恨咬被子。
突地,不知从何处涌进来了一道风,吹得桌上的烛火跳动。
长歌“咦”了一声,火光又垂死挣扎了几下,就灭、灭掉了。
咦咦咦咦咦?
今夜无月,屋子里霎时便陷入一片暗黑之中。
长歌有些心慌慌地抱着被子爬起来,就要唤守夜的丫鬟来点灯。可嘴巴一张开,下巴上就冰冰凉凉地被抵上了个*的东西。
是匕首!
下一刻,就有一把冷冷的女声刺激着长歌的耳膜:“他在哪里?”
眼下这到底是个什么节奏啊
长歌被绑走了。那女刺客却并未第一时间架着她飞檐走壁离开王府,反而拿利器挟持着她在王府里绕圈。
明晃晃的月光下,长歌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火红的衣衫,一条长鞭在手,可不就是那日在青楼中害长歌跌下池子里头的桑晚?
桑晚将长歌带去了王府后院的一处凉亭内。让长歌坐去凉亭内冰冷的石桌上,桑晚又旧话重提,“他在哪里?”
长歌身子往后缩,试图离那把明晃晃的匕首远一些,“他?”长歌其实是知道桑晚口中的“他”,多半指的就是那个江尚天的。可江尚天他……长歌突然不害怕了,反而有些不忍心。
桑晚的眼中妩媚收敛,她垂下眼睑去,“我知道你们不是那种关系……”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轻轻的,好似只在自言自语。下一瞬,她抬起眼来,直视长歌,“我并不想伤害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就放了你。”
长歌的一只小手就在虚空当中胡乱抓了一把,似是要维持住自己身体的平衡。透过桑晚的肩膀,长歌看见了远处的一点灯火如豆。那亮光也是在怀王府内的。怀王府内的某人,你可知道可怜的长歌正被威胁着生命?
“我的耐心有限。”桑晚手中锋利的匕首又逼近了长歌。
哦,这不是个很有耐心的女人。长歌看出来了。
长歌的视线自远处收回,她看着面前这个叫桑晚的女人的脸。这个女人无疑是美丽的,她的美丽中又带了些卫国女子少有的泼辣跟爽利。这样一个女人,有时候,是会叫人着迷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长歌声音幽幽的。
“别给我耍花枪!我的匕首不长眼!”
长歌垂下眼睑,“我说了,你保证不恼羞成怒?”
桑晚的眼中便有什么东西一闪。“我不会为难你。”
好吧。
长歌便抬起眼来,这个时候,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