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便有些明白,这是皇帝陛下在对太子不满,在对太子示警了。
渐渐地,连民间也有一些流言,说陵王并不是自缢,乃是被太子封了口。太子其实自己早就想做皇帝了,可无奈高辛帝尚在壮年。这便有了诸多矛盾。唉,天家无父子,只期望他们父子相斗的时候,别苦了他们百姓才好。
高辛帝最信任的内侍高公公记得,皇帝陛下听说了流言的那一晚,气得摔了最珍爱的一个花瓶。面对君王的震怒,高公公能说什么?也只能抹一把额头的汗罢了。
那一夜,高公公守在皇帝陛下的寝宫外守了一夜。看着天边升起又陨落的星辰,高公公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太平的日子,恐怕是不能长久了。
长歌近日有些无聊,她便时常坐在秋日的暖阳下,院子里的石桌上放一把茶壶,她的手心朝上搁在桌上,再把脑袋搁在手心里,闭了左眼闭右眼,挑了左眉挑右眉,看茶壶在自己眼前变换,自己同自己玩。
耳边传来“嗯昂——嗯昂——”的驴叫,是被长歌牵出来遛弯的大灰。大灰近日又在疾风身上碰了一鼻子灰,疾风有了更强壮的雄马追求者,大灰比疾风还要矮一截呢,自然是被那追求者秒杀了。为此,大灰很烦躁,每每总是跑到长歌面前“嗯昂嗯昂”求安慰。
好吧,那就安慰安慰你吧。长歌摸了摸大灰日渐肥硕的驴躯。
近日,四叔好似有一些忙,整日整日不见踪影,害得长歌连想找他一块儿晒太阳都不能。
唉,长歌感觉到寂寞空虚冷。
这一日,寂寞空虚冷的长歌打算出门去寻壮男。
☆、96。寻壮男(2)
自进了四叔府上后,长歌的壮男都是就地取材,在四叔府上寻的。可她也只敢挑一些没本事的打杂小厮,那些孔武有力的猛汉子侍卫,她可没胆子招惹。久而久之,四叔府中的小厮就被她用完了。
嘤……她是用完了小厮不敢用猛汉子侍卫的小可怜长歌!
长歌双手背在身后,在繁华的长安街上缓缓踱着步。她一面欣赏着街上新奇的小玩意儿,一面物色着自己的壮男。
长安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壮男美男川流不息。长歌笑了。
很快,长歌就笑不出来了。壮男太多,看花了她的眼,她不知道该找哪个下手了嘤嘤嘤嘤嘤。
长歌觉着自己本质上可能是个采花大盗。
这个说法是有一定依据的。要知道,眼下这个世道,壮年男子的热血可比那些野花野草值钱多了。
这么一想着,长歌的小心肝儿就涌出了滚滚热血来。这般算来,她长歌也算阅尽猛男无数了,还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啊!她还能活多少天?还能祸害多少个壮男呢?这可真是件叫人好奇的事情。
壮男多了,长歌就要在质量上把把关,决定给自己挑一个身子既猛,长相又周正的了。
卫都人才辈出,国力雄厚,长歌很快便自人群里找见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着蓝袍的男子,从背影上看,男子的身量同她的四叔差不多高。跑到前头一看,长歌便料定这是个勇猛型的了。
长歌跑前跑后打量这个男人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什么,反正他早晚会被她吃,且她吃完了就走,也不用避讳些什么。
只不过,长歌注意到,这个男人虽勇猛,眼内却没多少神采。长歌跑前跑后,这男人也就只淡淡看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走路,拿她当空气了。于是,长歌打量他的眼神便愈发孟浪起来。
长歌觉着,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有故事的男人轻易就被长歌放倒在了一条行人稀少的小巷子里。
长歌收了手里头用来暗算人的银针发射小暗器,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来。这个男人不止身材勇猛,长相也是刚猛型的。虽然刚猛,却不会给人讨厌的感觉。相反,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极强的阳刚气息,会是个叫女人喜欢的男人。
不过……
长歌晃了晃小脑袋,他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还是早点吃了他的血是正经吧!
长歌就蹲去了男人的身前,用银针刺破男人的手指,小心翼翼寄出一滴血来,入了她随身携带的药中。
长歌正要将那药丸塞入口中,却猛然间听得那男人口中发出模糊的痴语声,他在叫……一个女人的名字。
“桑晚……”男人的声音模糊,这女人的名字出自他的口,倒分外显出些缠绵悱恻的味道来。
长歌心说叫女人的名字就叫女人的名字吧,左右不是叫她的名字,就同她没关系。这么想着,她又要吃药。
眼看那药丸要被她伸出的点点粉色*卷进嘴巴里,平地里却突地响起了一把沉沉的男声,“你在做什么?”
额?
长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要不然怎会在这么一条清冷小巷子里听见……四叔的声音?
莫不是她最近太过想念四叔,以致夜有所梦日有所……幻觉?
长歌不想理幻觉。
可她小手指才动了一动,就听见那一把沉沉的声音又起:“说的就是你,还不快过来。”
额……
蹲在地上的长歌傻愣愣回头,就看见她那四叔正一身骚包白袍,洒然立在巷子口。巷子口光照明亮,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清俊逼人。
跟四叔混久了,长歌方深刻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个颜控。
又一次刷新了自己价值观的长歌就有些愣怔,愣怔地蹲在地上不动。
巷子口的苏行就扶了扶额,一身白袍洒然地向她走来。
她蹲着,他站着,真是天与地的距离啊!
“看够了?”他负手,隔着天与地的距离看她,声音里有笑意。
长歌傻傻回:“看够了。”
苏行:“看够了就起来。”
“哦。”
见长歌揉脖子,脸上露出难受的神色来,苏行便不动声色问她怎么了。
长歌:“刚刚仰起脖子看你的时候,好似脖子看落枕了。”
苏行:“……”
☆、97。寻壮男(3)
苏行到来,长歌反倒不好当着他的面吞药丸了,她把药丸藏进袖子里,就问她的四叔:“四叔你怎么会来?”
苏行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她拢起的袖子,“你又为何来此?”却是不答反问。
我自然是来寻壮男的!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不然显得她多不矜持!于是,长歌就支吾说了一句,“我、我是路过来的。”
苏行笑,“真巧,我也路过。”
长歌讪笑。
这个时候,倒地的男人又闷哼一声,他好似梦到了什么极痛苦的事情,面上现出扭曲的神色来,一点都不好看了!长歌不由就去看四叔的脸,果然,她还是喜欢四叔这一型的。
男人的呻吟引得苏行注目,他的视线落去男人的面上,一瞬间便肃了面容,“你沾过他的血?”他猛地问长歌,很凶的样子。
长歌被他吓了一跳,张口结结巴巴道:“沾、沾过啊。”只是沾去了药丸上。
苏行的眉头蹙得厉害,他不由分说就扯过长歌的手臂来,三两下撩起她的袖子,在她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口的时间里,两指搭上了她的脉。
经了一段时日的修养,四叔的身体已然康复,他的皮肤触上她时,也不再似往次冰冰凉凉的触感,而是一种温热的舒服。不过,除了舒服之外,长歌又觉着四叔的手指头上有小针,扎得她酥酥麻麻的,脸也禁不住红了,真不知是为的哪般?
“幸好。”一声低语,他放开了她的手。
长歌只觉手上热源一撤,便有些空落落的。她不解看他,“幸好什么?”
苏行深深看她一眼,“你放倒的这个人身中剧毒,毒已入骨血。眼下,他的血亦是剧毒万分。”
长歌惊,下意识小手抱胸,继而改做小手在胸口轻拍。好险好险!要是她吃了那颗沾了这男子血的药丸,指不定现在已经倒地挂了。
太可怕了!
可是……
“四叔你哪里看出这人中毒了?”她明明看他很正常啊。
苏行的眉头蹙得更深:“我为何知晓?”他在问自己,好似极困惑的模样,“许是见多识广吧。”最后,他如是道。
长歌:“好……吧。”
苏行要带了长歌走。
长歌就有些犹豫,她望着地上的男人,“我们,不管他了吗?”
苏行直接问她:“你管得了?”
好似……是不能的。
可这般见死不救,心中有点小难受呢!主要是她把他放倒了……哎,早知道就不贪图此男的美色了,长歌原道捡了个宝,却没想是根大鸡肋。
长歌就想替这男人把身上披风盖盖好,左右他稍后就会醒来,不要醒来了着凉了才是。
长歌顺道还替男人整了整胸前的衣服,瞧她多贤惠!(长歌同学,贤惠这个词可以用在这里吗?)
可不知怎的,长歌手腕上的镯子就勾到了男人胸前的衣服,一拉一扯间,男人的外衫都被扒拉开了,镯子还没解救下来。长歌就朝她那作壁上观的四叔投去求救的小眼神。
她的四叔叹了一口气,声音幽幽入到长歌的心间来,“你能安然长成如今这般模样,还真是奇迹。”
长歌:“四叔英明。”
苏行抽了抽嘴角。
尽管嘴角抽搐,但在长歌眼里,四叔是个好四叔,在她可怜巴巴的目光下,四叔还真的矮下了他高贵的身躯,伸手过来替她解镯子了。
四叔么么哒~
苏行的手指修长而灵活,这便让十根手指略有些肉肉的长歌汗了颜。可容易长肉也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高辛帝同她的娘亲没把她生好!
这么一想,长歌的心头又阳光灿烂了。
长歌就去看苏行,她发现此刻她四叔的眼神……有些奇怪。
镯子没解救出来,四叔的动作却是停了。四叔正很认真很认真盯着她胖乎乎的手指,面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来。
额……莫不是四叔觉着她的手指好看?
很快,长歌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因四叔看的不是她的小肉手,而是……而是那陌生男人的胸胸!
四叔你怎么了四叔?!
仿佛感受到长歌灼灼的视线,苏行就转头看了她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长歌:“如果我说是看破奸情的眼神你会打我吗?”
苏行:“会。”
☆、98。寻壮男(4)
“四叔,这样拿别人的东西,不好、不好吧?”长歌很快又发现她那清俊的四叔看上的不是这男人的胸胸,而是这男人胸胸处藏着的一个小包袱。
小包袱是蓝色的布料包被,内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东西。
苏行就拿了那包袱在手,打开,看着,脸上是深思的表情。
长歌要跳起来看,却被苏行避开了。
“四叔?”长歌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
她的四叔就笑了,他说:“长歌,你说得对,皆是我卫国子民,怎能见死不救?”
长歌:“啊?”
苏行双掌拍了一拍,立时就有黑衣的暗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在苏行面前躬身跪好:“属下参见主公。”
苏行将那蓝色小包袱塞进男人胸口处放好,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带他回去,好生照看。”
“是,主公。”
长歌有些傻愣愣,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四叔,那我呢?”
巷子口的阳光射进来,那煦煦的光好似都入了苏行的眼中,长歌一时间看呆了去。
他眯了一眯眼:“你逛完了?”
长歌很没品地就道了一个“是”。
苏行甩袖转身,“逛完了便回家。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我教你?”
长歌:“……”
可她今日还没寻到合意的壮男呢!
长歌不觉就看了地上一眼,此刻,地上空空如也,长歌辛苦寻见的猛汉子早被暗卫带走了。
罢了罢了,外头的壮男不干净。长歌小手挥挥,决定还是自四叔府中下手比较保险,她顶多,顶多小心一些便是了。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苏行已信步踱去了巷子口。
“还不跟上?”
哦哦,原来四叔没忘记她啊!长歌一瞬间圆满了,屁颠屁颠就跟了上去。
是夜,怀王府。
王府厢房内,男人睁开混沌的眼,有些头痛欲裂。他只记得自己昏迷前左臂一麻,接着便不醒人事。
他撑坐起身子,几欲不稳,不由就自嘲地笑了一笑。自己果然命不久矣,怕不久后连衣食起居都要成了问题。可心中仍旧有一份不甘,支撑着他踏过万水千山,来到这陌生而又繁华的卫都。
突地,窗沿处“啪”的一声响,惊醒了男人的神智。
一眼望过去,他看见窗边的榻上坐了一个白衣华服的男人。他不由悚然一惊,凭了他的身手,竟未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江尚天,祁国燕北人士,出生巫蛊世家。江先生,不知我说得可对?”
江尚天不由细细打量起这个男人来。
白衣男人却仍在自顾饮着茶。
“你是谁?”江尚天一跃便下了床,满眼戒备。
白衣男人却是不答反问,“江先生千里迢迢来到卫都,必是有了不得要办之事。江先生,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沉默在两个男人之间流淌。
有一只秋夜里的小虫子飞扑入了桌上的煤油灯火中,发出“呲——”的一声响。
半响,江尚天开口:“多谢公子相救,不过,我江家没有同人做交易的习惯。”
白衣男人不紧不慢道:“苏某也不是非要同江先生做交易不可,只不过,苏某仰慕江先生的才华,不愿看见江先生临死前都不能达成�